几分钟前,车速飞快的小货车内。
闻漪正坐在庄浩仁身后,她身上早已被冷汗浸湿。
她正在和一个杀手逃亡,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如果被顾屹风追上,他迟早会发现她的身份不对劲。一旦暴露,不仅自己完蛋,连带着未来的时间节点都会产生连锁反应,后果不堪设想。
可如果侥幸逃脱,她也肯定会被庄浩仁灭口。
真是前有虎,后有狼。
没时间多想了,赌一把!
闻漪深吸一口气,趁其不备猛地伸手拽了一把方向盘!
“靠!!你干什么!!”
车身开始剧烈摇晃,庄浩仁惊怒交加,拼命想要稳住方向,可为时已晚。
车速实在太快,轮胎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车身左摇右晃失去平衡。紧接着猛地侧翻,滚入公路边的树林中。
整个世界开始旋转,电光火石间,闻漪眼前无数光锥掠过,周围空气仿佛凝固,随后开始扭曲坍缩……
漆黑的树林中,闻漪最先从小货车里爬了出来,身后传来金属扭曲的声音。
她浑身都是擦伤,血迹不断渗出。但她不敢停留一秒,踉跄着往树林子里跑。
树林内没有灯,只有微弱的月光照明。
她迅速躲在一棵大树后,咬牙强忍着剧痛,呼着白气儿观察四周。
很快,远处传来了脚步声,顾屹风带着倪千帆赶到。
闻漪立刻屏住呼吸。
这个角度只能看见顾屹风的背影,他穿着万年不变的黑衣,目视前方翻到的货车,一动不动,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他开始冷静地勘察现场、部署任务。
他看起来有点疲惫,却依然将脊背挺得笔直。
闻漪收回视线,死死咬住嘴唇,压下所有情绪。
他是这条时间线上的关键节点,不能有任何偏差。
明知此刻不能见,却总想再看多看他几眼。
她忍不住又微微探出身,目光再度落在那个熟悉的背影上。
就在这时,顾屹风似有所感,猛地回头,视线扫向远处的树林。
“帆哥,我过去看看。”
他朝她藏身的方向大步走来,转眼,他来到一棵树后。
这里空无一人,只有满地冰霜,比起周围,这里的空气仿佛都冻结了。
*
现场很快被严密封锁起来,警察和法医都陆续抵达。
勘察灯光下,那辆翻到的小货车,沉默地躺在树林里,像一只死去的巨兽。
现场紧张而肃穆,此起彼伏的快门声不断响起,取证人员在记录每一个细节。
“老顾,车上确认只有一具男性尸体。”倪千帆从法医那边走来,语气有些凝重。
顾屹风站在车前,目光落在车门上。他点点头,声音低沉:“马上在附近展开搜索。她跑不远。”
“明白。”
倪千帆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老顾”
“说。”
“尸体的状况……和前两期爆炸案高度相似。”他斟酌用词,“都像是……被某种能量瞬间扭曲挤压致死。”
顾屹风微微蹙眉:“知道了。”沉默片刻后,他补充了句,“通知警察,这个案子,第七局接管了。
夜风穿过树林,枝叶沙沙作响。
顾屹风站在那里,望着树林深处,仿佛在寻找什么。
这辆车侧翻的时候,她是不是也在里面?发生这么严重的车祸,她有没有受伤?
她已经逃走了?现在是否安全?
这些问题在他心里盘旋,却没有答案。
他知道那个女人不是普通人,但她毕竟是血肉之躯,会疼,会流血,也会害怕。
要怎么才能找到她?
*
闻漪被使用能力后的寒意冻得战栗不已,四肢早已失去知觉,牙齿也微微打颤。
她躲在另一棵大树后,频频扫向远处警察封锁的区域,心跳不断加快。
她猜到顾屹风迟早会搜查过来,还好她迅速换个地方躲藏,避免被他抓到。
不知为何,从刚才就觉得有若隐若现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仿佛有人正在黑暗中窥探,让她背后毛毛的。
再一探头,看见警方一行人果然开始往这边移动,手电光束不断来回扫射。
靠……这也来得太快了。
顾屹风,你是不是在针对我!
跑?还是不跑?
一跑马上就被发现,不跑……也完犊子!
闻漪现在算是明白什么叫“横竖都是死。”
眼看警察越来越近,忽然,背后猛地伸出一只大手将她扣住,另一只手迅速捂住了她的嘴。
闻漪:!!!
祸不单行了!
她刚要挣扎,就听见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嘘。别怕,是我!”
是闻迟。
闻漪整个人僵住了,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
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他?
脑海里回想起那天在酒店,他曾经说过:“去云川市办点事……”
原来如此。
“躲在这里别动,我去引开他们。”身上一松,闻迟已经消失在她背后。
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但如他所说的那样,那些手电光就跟着离开了这片区域。
“跟我走。”他的声音再次响起,闻漪猛地回头,就被他拽着手腕,向公路方向快步走去。
闻迟边走边问:“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闻漪恍惚了一下,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哪里还知道怎么回去。
自从与实验室失联后,每一天都像在亡命天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她甚至不知道这里是哪里,现在是什么时候。
闻漪转头看看闻迟,喉咙像哽住一般。可以告诉他真相吗?
她心底怅然,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闻迟瞥了她一眼,也跟着停了下来。
“你大半夜在野树林子里搞什么?喂蚊子?”他语气一如既往地欠揍,此刻听来竟然让人安心。
闻漪鼻子莫名一酸:“我……散散步而已。谁规定大半夜不能散步?”
“呵。”闻迟嗤笑,上下打量她,“你这什么打扮?”却在看到她身上的血迹后不再说话。
“换换风格。”闻漪扯了扯袖子,挡住手上的擦伤。她身上穿的还是程宴给的那件灰色帽衫。
“呵。”闻迟转过身,语气却柔和了些,“你看起来可真够糟糕的。”
沉默半晌,他忽然开口:“你不是她,对吗?”
闻漪心脏漏跳了一拍。
随即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心虚道:“你说什么啊?我还能是谁?你眼神也真够糟糕的。”
闻迟望着她的眼睛,难得露出了复杂的眼神:“这一路吃了不少苦吧?”
闻漪:……
她和闻迟目光相接,却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沉默。
他顿了一顿,伸手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
“别哭了,我不问就是了。”
嗯?闻漪才回神,茫然抬头:“谁哭了?”
闻迟没有说话,只抬起手,替她轻轻拭去眼角的几滴泪,又轻轻拍了拍她肩。
“想哭就哭吧。”
闻漪张了张嘴,鼻子先一酸。
“唔……”眼泪终于决堤而出。
她身体微微发抖,却没有抽噎。只有源源不断的泪水,像月隙山下静静流淌的河。
他犹豫再三,最后将她按到怀里,轻轻摸着她的头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怀里的人没有回答。
闻迟只觉得整个肩膀都被她的眼泪浸湿了,无奈道:“你……以后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不要再下山了。”
闻漪心中叹息。
哥,你这话说晚了。
没有以后了。
云川某酒店内
闻漪终于有机会洗个澡,换上闻迟给她新买的衣服。
这些日子的恐惧、疲惫终于离她远去,久违的安全感让她几乎要哭出来。
走出浴室时,闻迟正坐在床边等着她。他示意她坐下来,小心翼翼地替她包扎手上的伤口。
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疼她。
闻漪盯着他低垂的睫毛,试探地问:“你……都不问我从哪里来的吗?“
闻迟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好像什么都不会让他意外。
“我当然想知道。”他轻声回答,目光落在她受伤的手背上,“但不管你从哪儿来,你都是我的责任,别的都不重要。”
闻漪惊讶道:“如果你发现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我呢?”
他嘴角扯出一抹浅笑:“那又如何,只要是你,就够了。”
闻漪怔住,心头泛起一股暖意。
“哥,格局大了!”如果不是正在包扎手,她真想给他鼓掌。
闻迟一脸嫌弃:“我不想问你是谁,只想知道你还想不想跟我回家。”
闻漪的心情瞬间一落千丈。
她也想知道怎么回去。
可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还怎么回去?
包扎完伤口,闻迟收起剪刀纱布,继续问她:“不是说下山第一件事,是去云湖市见见你的救命恩人吗?见成了吗?”
闻漪尴尬地笑了笑:“再……再说吧。”
何止见到了,天天被“救命恩人”追杀呢。
她偷偷瞄了眼闻迟的表情,是她的错觉吗,他说话的时候,有点阴阳怪气。
可他当时和顾屹风又不认识啊……
她疑惑地看向他:“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闻迟耸耸肩,语气随意:“随便问问。如果你要去云湖市的话,我可以带你去。”
他嘴上这么说着,眼神却悄悄扫过她脸上的表情。
闻漪略一沉吟,去云湖市?至少那里有归零实验室!她也许还有机会!
“好!”闻漪立刻点头。
*
这一声“好”,落在闻迟耳中却是另一番意思了。
她就那么想去见那个姓顾的?
不就是当年救过她,恐怕是只小猫小狗他也会顺手救了吧,至于记那么多年吗?
他不动声色地收拾东西,心里却泛起一丝莫名的情绪。
“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带你去云湖市……见你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