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的一角屏幕裂开,键盘油腻不堪,所以在输入开机密码时根本不用猜,ASDF四个帽键被擦的铮亮。
打开于知雾和【等待有缘的你】的聊天记录,快速的扫视一遍两人聊了些什么。
于知雾好像已经对【等待】的关怀产生了依赖,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种小女人的娇羞感。
其中【等待】提到过他的现状,小时候因为一场意外不幸被截肢,父母没有文化在外打工多年,讨要工资时被无良老板欺负致死,他孤身一人没有门路,只能忍气吞声下来。这么多年过得很不容易。
于知雾听了对方的遭遇后感同身受,字里行间都是两个命苦的人在惺惺相惜。
秦灵韵有些抓狂,明摆着【等待】是根据于知雾的故事改编成自己的故事,添油加醋来博取她的同情,毕竟巴掌打不到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空口安慰也是没有用的,只有经历过同样的惨痛,才能催生出同样的情愫。
于知雾情感缺失,亲情缺失,容貌缺失,在如今社会这个大染缸里,她属于最没有存在感的底层,精神失温会让她格外想要同类的群体需求。
换言之。倘若明日地球就会爆炸是一个真命题前提,人类群体在头一夜狂欢,抛洒身上剩余的金钱和放不下的尊严,在狂热的环境效应下,“她”也会跟随加入这场狂欢派对中。而翌日,地球没有毁灭,昨日被丢下的纸钞也被清扫,收回人类群体的口袋中,只有“她”光着身子站在繁杂的街头无所适从。
这就是群体效应,著名的西文·卡萨尔理论。
不怪教唆自杀团队会盯上于知雾,从各方面来看,她简直完美。
秦灵韵正要关上她的电脑,低头眨眼沉思时,右下角的Q标跳动起来,她犹豫了几秒点开。
“今天你过得好吗?第二个游戏你完成的很好,今天我们来玩第三个好吗?乖孩子,你真的超乎我的预料,实在太棒了!”
第三个......游戏?
她赶紧往上翻聊天记录,有什么被她忽略掉的东西吗?
她手中的鼠标突然停住,鼠标键停在一行字上面,这是,什么?
[如果你想真正成为我的女朋友,请让我看到你的决心,完成第二个游戏:一晚上不睡觉,去屋顶,在上面坐在边缘,腿摇晃,完成请拍摄照片。]
[你已经成为我们的一员了,请完成第一个任务:如果你准备好了,在一张纸上画上一只鲸鱼的图案,用红色将它涂满。]
红色?鲸鱼?
秦灵韵正要仔细看一看红色鲸鱼的图案到底有什么意义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于知雾怯生生地声音响起:“命理大师,秦大师?可以了吗?”她慌忙点了关机键,起身在屋子里乱晃两圈,嘴里发出,“天灵灵地灵灵姥姥家的大树精会吃人,妈咪妈咪哄......”
“可以了,进来吧。”
于知雾提着一袋东西开门进来,端着一杯关东煮小心翼翼地递给她。
“命理大师......”“我姓秦,秦玲玲,你叫我小秦就可以了。”
手中的关东煮热的烫手,从最近的超市走回来也要不近的距离,于知雾一定是好好地把关东煮护在怀中,没让冷风吹了去。
“命理,哦不对,秦大师,我没有钱,每个月的工资除了付房租生活费,剩下的还要汇给当年被我家连累的邻居账户,这是我家欠他们家的......你吃这个吧,谢谢你帮我看风水。”她把关东煮塞到秦灵韵手里。“公交公司每天中午有盒饭补助,所以我只能吃盒饭,寒冷的冬天吃热腾腾的关东煮最好了,我小时候考了双百,爸妈就会带我吃这个,随便我挑......”
她低垂的眉眼有些许潮湿,大半张被遮住的脸缩在厚厚的头发后面,若隐若现的红色筋团随呼吸而颤动,明明自己过的苦,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却会拿出自己最喜欢的食物招待朋友。她骇人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单纯的心灵。这样的女孩子,秦灵韵怎么可能放任她被卷入教唆自杀的名单之中?
她要救她,她一定会救她。不管那个叫【等待】的男人怎样对她,秦灵韵一定会想办法阻止她掉入陷阱中。
秦灵韵扯了个谎,说她家屋内的摆设有问题,必得好好做法一番,才能驱了霉气。于知雾看着自己简陋的出租屋,里面的墙皮斑驳,照不进阳光的北向窗户挡不住冬日的寒气,真的需要这么大费周章的改风水吗?反正她自小也是够惨了吧?
“麻烦你了秦大师,我......我想没有必要吧?这只是间出租屋......”
秦灵韵转头,从自己头上拆下来发绳,上面缀着一颗红色的心,仔细摘干净递到她手里,“喏,给你,你请我吃关东煮,我送你这个。”于知雾错愕的看着手心里的红色发绳......她好多年都没有用过这种东西了。
“这是命理大师佩戴过的发绳哦,有法力在上面,能给你带来好运气,很灵验的哦。”于知雾没有吭声。
“不要太在乎外人的眼光和看法,活这一辈子不是为别人活的,是为了自己的一颗心活着的。”于知雾悄悄地将发圈握在手中。
最后约定隔日,秦灵韵会再次来拜访。
*
眼看就要到除夕了,一年岁末终了,风雪愈大,也隔绝不了人们返乡的热潮。这座城市似乎在一夜之间被搬空,连街道上匆匆行走的路人也形影单只。
老秦老许早早就让许灵芝带着他们二老赶了几场早集,大包小包的拎回了不少年货,秦灵韵也没能逃脱跑腿的命运,凌晨四点就被摇起来,非要带他们兄妹两个置办两身红彤彤的新衣服。
“灵韵今年不顺,必须穿大红的冲一冲。”于是秦灵韵从头到脚红透了半边天,连底裤都是大红色。
“挺合身,也挺喜庆,灵韵你脱下来妈给你洗了,明天相亲可不能穿这套。”
“什么?!”“什么?!”秦灵韵和许灵芝同时发出鹅叫。
“什么跟什么,你还好意思叫?你比你妹就大了一岁,一把年纪了连个女朋友都没带回来一个?男朋友带回来一个也行啊?整天泡在你那学校里,那么多女孩子没一个看上你的?”许灵芝被锤。
“你也是,上次胡言乱语把小神棍吓跑了,人家八字跟你多和,人又长的壮,一看阳气就足,你就是小时候阳气太弱,才会招惹上神......总之你老妈我啊,真是替你操碎了心,明天打扮漂亮的,势必要拿下!”秦灵韵被锤。
秦灵韵缩着脖子,怒瞪许灵芝,“都怪你,一把年纪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害得我也被连累。许灵芝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哥啊?怎么一点好处都没带给你妹我啊?”
许灵芝把剥好的虾顺着秦灵韵哀嚎而张开的嘴里丢了进去,“秦灵韵你才是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
秦灵韵被噎住,嚼了两口狂塞米饭,含糊不清地喊,“老许我不去,明天台里有事!”
老许拎着锅铲出来,只抓到了她的背影,“你不去也得去!明天我亲自去逮你!”
趁着混乱溜走的秦灵韵提着鞋子就奔下了楼,外面熙熙攘攘地下起了雪,在地面上积了半指宽,雪色混着夜色让深夜格外明亮,各家各户的烟火气飘出,一派宁和。
这一年忙忙碌碌,发生了不少的事情,日升月落,她的心从缺憾到充盈,一步步走来很是不易。
月色下她的影子被拉长,突然就很感慨,自己怎么就把心交出去了呢?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第一次见面吗?他从楼上摔进她的浴室,抱着她流鼻血的模样。还是后来查药品走私那件案子时,他抵住自己搜身,挑着眉说自己是个小骗子的时候吗?还是后来她控制不住自己雷神之力,劈死那几个要杀她的歹徒时,他不管不顾冲过来抱住自己,因担忧而震颤的身体时吗?
秦灵韵浅笑出声,好像遇到周天明之后的每天,她都行走在危机四伏的危险边缘,原本没有波澜的生活变得奇形怪状。
下了雪的冬夜并不冷,秦灵韵系紧了羊绒格子围巾,一前一后的两个脚印印在回家的路上。
她才不要去什么劳什子相亲呢,她的心早就沦陷了,只有一颗,给出去了,不管周天明要不要,她都不打算收回来。
秦灵韵从口袋里拿出怀表,举到眼前——这是,她那次从他八手奥拓里顺来的。复古的表面镶着钻,打开是笑的灿烂的一家三口。
她记得当时本来打算用这个威胁他,那时候她还是咬人的兔子,他还是邪恶的大灰狼。后来他没提起,她也没送回。
秦灵韵摩挲着上面的照片,低声喃语,“你和我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是什么让你这么为难?”叹了口气阖上怀表收回口袋里。
转过路灯昏黄的光线,走入小区大门,熟悉的楼栋下方,熟悉的身影静静立着,肩膀上堆的雪滑落。
他与她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