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绍手里拿的，是一枚用过的信息素阻隔贴。
那枚被变态绑架犯强行揭开，又被陆绍贴回的阻隔贴。
沈时漾当晚换了新的以后，就把它随手丢进了垃圾桶里。
“沈先生，这种私人用品，为保安全，最好单独销毁。”
沈时漾有一瞬失语，只顾呆呆地看着陆绍的手指，那手指果然强硬修长，指尖粘着自己用过的信息素阻隔贴。
淡淡的，属于沈时漾的信息素味道，肯定已经附在了陆绍的手上。
天杀的，这太煽情了。
沈时漾怔怔的，霎时间整个人都红透了。
陆绍不知他所想，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沈先生，你有听我说吗？”
沈时漾裹紧了浴巾，转头就走。我再听你说下去，就要提前发热了。
这可太不浪漫了，完全不符合他循序渐进饱餐一顿的设想。沈时漾非常冷静克制，径自回卧室穿上了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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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终于正经地坐下来，开始了正经的话题。
沈时漾对外的人设是骄矜贵气的完美Omega，信息素也不流俗套，是清冷后调混着苦涩植物质感的味道。
Jokul公司的招牌清口糖，因为致敬了这个味道，全球风靡。
没人知道，这一切都是伪装。
沈时漾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家世、样貌、能力，无不如众人追捧的那样，贵不可言。
可唯独他的信息素，俗不可耐。
这是沈时漾最不满意的一点，他的信息素味道，是最最为人嘲弄的，甜腻到毫无杂味的奶香糯米饭，还是刚出锅的那种。
所以他时时刻刻贴着最高级别的阻隔贴，出席活动前会喷足量的香水，随时补充清口糖。
这样小心捂着藏着的秘密，在他和陆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被对方堪破了。
沈时漾其实早就想跟陆绍确认这件事，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现在是那个时机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陆绍斟酌片刻，才答：“比你猜的时间，要早一些。”
陆绍从不说谎。
沈时漾并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略一思考，就想到了从姜薇那里打听来的情报，沈熠和陆绍早就认识，还卖了人情才把人聘到的。
“沈熠告诉你的是吧！他嘴巴怎么这么大！”
沈时漾咬牙切齿，气得想把沈熠的卡刷爆。
陆绍：“没有，你的信息素味道属于保密内容，并没有明确写在合同里。”
直到今天——
陆绍想到他一小时前踏入这间房子的那一刻，黑暗的，密闭的空间，房门打开的一瞬间，属于沈时漾的信息素涌动着，馥郁的清甜扑面而来。
和八年前那次闻到的相比，似乎更甜了。
他当时在门口怔了好一阵。
“沈先生，沈总说你疏于防范，确实如此。”
沈时漾有点儿心虚，但是理直气壮。
“那又怎样，反正没暴露过。”
沈时漾盯住陆绍：“你会出去说吗？”
“不会，合同里有规定的。”
话题到这里似乎就可以结束了，但沈时漾心里痒痒的，手指控制不住，无意识挠着裤子，面上又装作云淡风轻，自嘲道：“那你觉得……是不是挺腻的，没想到是这种俗气的味道吧。”
沈时漾视线头一回变得踟蹰谦逊，不再停留在陆绍脸上，而是盯着自己的手看。
他也就没看到陆绍的神情，那是一种片刻的回味，和诚恳的欣赏。
陆绍的手指也无意识摩挲了一下那枚信息素阻隔贴，而后他才站起来，认真地回答了沈时漾的问题。
“不会，很好闻。”
沈时漾不停抓挠裤子的手停住了，连带着他怦怦乱跳的心脏。
在他恍神的时候，陆绍跟他告辞，人已经走到门口。
沈时漾想起自己一直以来的问题。
“对了，陆绍，你不用阻隔贴，是靠什么隐藏信息素的？”
陆绍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他的后颈修长干净，上面空无一物。
“信息素是腺体激素外溢，生理上，Alpha和Omega都可以通过控制气息来压制激素外溢。”
也就是纯靠自控，很安全，但十分困难。
尤其陆绍是S+级别的Alpha，他的信息素强度超越想象。
不过隐蔽气息是战士的必修课，陆绍是个中翘楚。
沈时漾的视线无法从陆绍的后颈上移开，他问：“那你……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
陆绍沉默片刻，“我们不能向客户泄露信息素，这属于职场骚/扰。”
“要是客户好奇呢？”
陆绍这时回过头来，“为什么好奇？”
还能为什么？我在撩你啊！
沈时漾恨他像块木头，还是钢筋铁皮那种。
“那你岂不是时时刻刻都在控制气息，锁紧腺体？”
“是。”
“没有外泄的可能？”
“除非……我失控了。”
沈时漾这会儿是真的好奇了，“那你什么时候会失控？”
陆绍像是真的思考了一会儿，而后笑了一下，他转身拿起门边的垃圾袋，径直打开了门。
沈时漾还没得到答案，匆匆起身想要追过去。
陆绍这时已经穿好了鞋，他站在门外，朝沈时漾轻轻点了下头，回答他：“我从不失控。”
大门关上，陆绍离开了。
沈时漾站在原地，从落地窗里看着那人穿过院子，走出院门。
又过了好一阵，他环视四周，房间里一尘不染，整洁得可怕。
某些人来了一趟，把房子打扫干净了，还在人心窝上搔了又搔。
“不是，他是真木头还是高级撩啊？”沈时漾还从来没这么斗志昂扬过，“从不失控？我才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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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漾三天拿下陆绍的壮志当然失败了，因为接下来一周他都没出家门。
姜薇把《猎心》的前二十集剧本给他打印好送来了，沈时漾窝在家里研究剧本，可以说废寝忘食。
倒也不是剧本写得多晦涩深奥，实在是沈大少爷不是学习的好苗子。
一万字的剧情看了个开头，就想去给花浇浇水，明明阿姨前脚刚打理完，而他根本不知道浇花的喷壶放在哪儿。
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工作的时候总是格外勤快，连沈时漾这样的家务废都想做点儿家务。
但工作还是要继续做的，沈时漾是真心喜欢演戏，虽会拖延但绝不敷衍。
《猎心》是雪花□□家定制的奇幻仙侠大剧，拿过金球杯的导演，时下最火的编剧，还有超S级大剧的制作班底，温以阑眼馋不是没有道理。
沈时漾扮演的男主徐子慕，是个一腔赤诚的猎妖师，他所处的大陆上有天罚诅咒，只有猎得龙族的昭月之心，方能解除人神交界处的万里冰封，救世人于水火。
徐子慕一路修炼法术，交友、闯关、历劫，来到了传说中的龙族栖所。
穿过龙之禁地，徐子慕才赫然发现，一切劫难考验、线索指引，似乎都另有隐情，本为猎物的龙族，才是引他一路西行的操盘者。
沈时漾读完了前二十集剧本，写了一沓人物小传，还有剧情分析，手写的，甚至比剧本还要厚。
剧情卡在了徐子慕最低谷的地方，他发现了自己人龙混血的身世，人族的同盟要背弃他，龙族的血亲猜疑他，浩劫将至，那些曾敬他爱他的、畏他惧他的，都一致了口风，要他献祭自身，拯救天下，徐子慕在众生拥护下，众叛亲离。
后面就该是徐子慕的选择了，沈时漾看完最后一镜，给姜薇去了个电话，问她后面的剧情是什么。
“还没写完呢，编剧老师去山里闭关了，据说为了结局走向，和导演已经吵了好几架了。”
其实沈时漾大概能猜到，无非两种结局，纯白的圣父甘愿献/祭，用爱普度众生，要么就是直接黑化，来一波爆爽复仇。
“是你要演徐子慕，走到这一步，如果是你，你怎么办？”
沈时漾彼时正倚在落地窗边的摇椅上晒太阳，他家院子里有一颗柿子树，柿子熟得烂透，连着落叶砸了一地。
一只幼鸟贪吃，从枝杈上跌了下来，扑腾了两下，不动了。
吱嘎摇着的摇椅停了下来，沈时漾咕哝了一句：“笨死了。”
“什么？”
沈时漾收回视线，想了想，“龙族蠢得要命，人族更是伪善，要是我，就把龙族那老头和人族那群白眼狼统统杀了，剩下的傻子不分人妖，都好好过日子去。”
听筒那头沉默了很久。
沈时漾也不管她，从通话界面出来，调出相机，把院子里的柿子和鸟拍了下来。
这时候姜薇说：“进组以后剧本围读，你少说话。”
“行行行，我装哑巴。”
沈时漾左耳进右耳出，随口敷衍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他把刚拍的照片发了朋友圈，落叶残果的院子，流心的柿子和摔死的幼鸟。
只写了四个字：鸟为食亡。
沈时漾几乎不怎么加人，所以朋友圈干净安全。
陆续有人点赞，沈时漾都不甚在意，百无聊赖地在摇椅上晃了十分钟，再点开手机，多了个小红点。
沈时漾兴致勃勃地打开朋友圈，发现是沈熠的点赞加评论：今年柿子不错啊，熟了怎么没给哥送点儿吃，浪费了。
沈时漾刷新了两次，都只有沈熠这条回复。
他哼了一声，打字：就知道吃，怎么没撑死你，有那功夫来给我扫院子。
点了发送没一会儿，沈熠的语音电话就打进来了。
“又谁招惹我们小祖宗了？哥找人给你扫院子去？”
沈时漾兴致缺缺，还没应声，就看到陆绍点赞了自己的朋友圈，接着一条回复：需要我过去吗？
沈时漾嗖地就坐起来了，语气也荡漾起来。
“别来了，有人给我扫。”
“啊？谁啊？你别随便找人啊，危险。”沈熠苦口婆心担心得很。
“没谁，你别管，安全得很。”
沈时漾忙着切到聊天界面，急匆匆就给他挂了。
“你真来？”沈时漾给陆绍发消息。
对面秒回：十五分钟。
沈时漾：保镖还管这个呢？我不用额外付钱吧？
陆绍：不用，你哥给了很多钱，分内的事。
分内的事分内的事，沈时漾又无端迁怒了沈熠，心说显着你有钱了。
沈氏集团大厦里，兢兢业业打工赚钱的沈总打了个喷嚏，还在为弟弟的安危忧心忡忡，正准备给姜薇打电话，就刷到了陆绍给沈时漾的评论。
沈熠福至心灵，懂了。
“我当谁呢，嗐，白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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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绍说到做到，准时到了沈时漾家，二话不说就开始干活儿。
沈时漾坐到院里，看他躬身洒扫，赏心悦目。
陆绍真心是来干活儿的，把庭院打扫一新不说，还搬了梯子，把柿子树上的残果都打了下来，修剪了枝杈。
“果期已经过了，修剪以后明年发叶更快。”
沈时漾托腮看着那些熟到透烂的果子，还有已经躺在纸箱里的幼鸟，莫名有点儿伤秋。
“陆绍，你说这事儿是怪果子太好吃，还是怪它嘴馋。”
陆绍看向沈时漾，他身着单衣坐在秋意里，披发素颜，目带悲悯。
“柿子没错，鸟也没错，只是因为冬天快来了。”
陆绍一句话，沈时漾竟倏地豁然了，他今天看完剧本，一直无端低落，这个时候，心里头扑簌簌的，像是飞走了一只鸟，鲜灵活泼。
“回屋吧，别着凉了。”
陆绍拎着垃圾袋和纸箱准备走了，沈时漾喊住他。
“陆绍，你别只做保镖了，也当我的助理吧。”沈时漾从不征求别人的意见，但他顿了两秒，问：“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