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走了谎话连篇的庸医,定南侯似乎也对这件事情颇有些不好意思。
司寒明明是赶过来,冒着生命危险帮忙的,却在自己府里受到这样的委屈。
看出定南侯神情上的不自在,司寒无所谓道:“侯爷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定南侯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问道:“那司大人何时可以开始为这些病人诊治。”
司寒走到前院,粗略看去,大概有二十几个病人,心下有了计较,回头道:“研制出解药需要一段时间,为了药效,还需要有人试药。”
“所以可否让我在确定药效之后再将此药发放给城中百姓?”
这意思就是要先让王府里的这些人试试看了。
司寒只是将这话说的好听了一些。若说的难听些,就是将府中这些病人用来试药罢了。好与不好,都是命。
但也并非全然没有好处,至少……万一她第一次配出来的就是药效最好的那个方子呢?
定南侯显然也能听明白司寒的意思,他看了看在草席上痛苦挣扎的病人,一咬牙为他们做了决定,“那我就代替他们答应司大人的要求。”
“若是之后有什么问题,我一力承担便是。”
面罩之后,司寒的脸上浮现出一点浅淡的笑意,有定南侯在,是百姓的福气,“侯爷大义。”
整整一个下午,司寒都在院子里忙碌着。
悉数看过这些病人的情况,司寒心中至少有了底。
这症状看着严重,可实际上若是早些干预,是不至于发展成这样的。一些城中的青壮年,病情倒还比较轻微。
司寒打算从这些病人身上入手。
除了这些,至少还要弄清楚,这疾病到底是怎么传播的才好。
“发热之前,可有去过集市或者一些其他人多的地方?或是吃了什么?”司寒问。
青年的状况还算不错,精神也还好,听了司寒的问题,仔细回想之后道:“我并不是城中第一批染病的人,这怪病传开之后,我便没再出过门,我一个人住着,也没与人接触过,不知怎么就染上病了。”
司寒眉心微敛,“你确定没与任何人接触过?”
这并不是她问的第一个病人,之前也有病人说过,自己一个人在家,突然某天就犯病了。
那青年又是仔细想了想,还是给出了一个否定的回答,“绝对没有。”
这样看来,这病,或许并非是经过口鼻播散的吗?
或许,这能算做是一个好消息。
“那你之前可有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青年闻言还是摇摇头,“哪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我们这地方的人,从小到大吃的东西都没变过。”
不可能。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司寒心中便冒出这个想法。
哪有这样的疫病,既要在整个城中蔓延,又不经过口鼻,又不经过吃食的。
司寒还是怀疑他们入口的东西有些问题,若说有什么东西是每个人都必须入口的,那便只剩下水源了。
有心想要去看看这城中的水源,但此时天色已晚,定南侯派来的人已经请了三四趟,让司寒去饭厅内用饭。
也不好一直让人家等着,司寒稍微收拾了一下,便跟着侍从往饭厅走去。
忽然想到什么,司寒问道:“似乎,没在侯府中看到有人染病?”
侍从点点头,“府中虽人人自危,但确实无人染病。或许是有侯爷身上的杀气庇佑,寻常邪气不敢入体吧。”
踏入饭厅,司寒便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一身红衣,显然是几月未曾见过的周夫人。
司寒解下面罩,欣喜地过去挨着周夫人坐了。
“听侯爷说,夫人一直在城里医馆中帮忙?城中形势如何?”
周夫人见到司寒也很是开心,但连日来操心城中的疫病,眉目间也难掩疲态,如今提起城中的形势,更是染上了几分忧虑,“城中患病的人越发多了,医馆里的大夫也大多束手无策,只能开些解热的药,吃下去也不见有效。”
“你来这里……”周夫人握住司寒的手,“作为一个自小在这城中长大的人,我自然是希望你可以将这病治好,可作为你的朋友,我又不希望你卷进来。”
司寒半开玩笑一般挑挑眉道:“夫人这是不信任我的医术?”
“我可没这个意思,你的医术,可是陛下亲自肯定的。”周夫人笑着接下她的话。
“咳咳。”两人正说着话,门边忽然出现一道身影。
司寒眼眸一亮,拍拍身旁的位置,“过来坐。”
宋归年依言挨着她坐了。
“过午时才刚到,这一下午又没看见你的影子,定南侯使唤起你来还真是不客气。”宋归年的语气中有淡淡的不满。
这病来势汹汹也便罢了,定南侯居然还不让人休息,这是把他的夫人当驴使吗?
一边想着一边在心里打定主意,等定南侯来的时候一定要将此事好好说道说道。
司寒只恨不能捂住他的嘴。
没看见周夫人还在这里吗?当着人家妹妹的面也敢这样编排侯爷,更何况你只是一个世子,还不是摄政王,怎么能说话这般没有轻重。
借着桌子的遮挡,司寒将手伸到伸到宋归年大腿上重重一拧。
后者吃痛,身形略微凝滞了一下,还是强行保持着脸上的神色不变。
司寒低声道:“关侯爷什么事,再说了,这本就是我该做的事情,在那里待着也是我自己乐意。”
周夫人没将宋归年说的话放在心上,知道他是在心疼司寒,眼底染上一丝笑意,“既然人都到了,那便用饭吧。”
“可……”
定南侯不是还没来吗?这桌子上就他们三个人啊。
周夫人解释道:“兄长去军营了,今日不来。”
司寒沉默着点点头,本来还想着问问定南侯水源的事情,看来只能明天再问了。
周夫人向来是个细心的,一眼看过去便看出司寒心里装着事,“你可是找兄长有事?”
司寒将宋归年给她夹的菜往碗中央扒了扒,“是有些事问问侯爷。”
随后将自己的猜测讲给周夫人听。
后者听完脸色微变,若真是水源出了什么问题,那这事可就大了,“确实拖不得,明日一早,我便带你去泉边看看。”
“怎么不是水井?”司寒问道。
周夫人回忆片刻道:“城中并非家家户户都能打出水井,若是打不出水,便只能到泉中去取水。”
司寒想到之前那侍从说的,侯府中无一人染病的情状,问道:“那侯府的水是……”
“是从水井中取来的。”
这不就对上了吗!
之前还以为走到了死胡同里,现在看来这病和水源脱不开干系。
“城中人染病,并非家家户户都会染病,但若是染上了,便是染上这一户的所有人。是不是?”司寒问道。
周夫人连日在城中帮忙,对于这事,司寒还真是问对人了。
她稍加思索便点点头道:“似乎确实是这样,之前还从未在意过这样奇怪的现象……”
有周夫人这话,司寒几乎可以确定,这问题大概率是出在泉水上。
要想控制这病,治好那些病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得将这病从源头上根除了。
有了大体的方向,司寒心情也放松不少。
用过饭后,司寒原本是想和周夫人再讨论一下城中的情形。
但天色实在不早,宋归年拉着司寒便往院子里走,从根本上杜绝了司寒过度劳累的可能。
“哎哎哎,你别拽我啊。”司寒被扯得踉跄,“慢点慢点,跟不上了。”
自己腿多长自己不知道吗,她这么一个小个子跟在后面很累的。
宋归年放缓脚步,司寒凑上前和他并肩而行,“怎么了?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伸手戳戳宋归年有些鼓起来的脸,司寒不由得笑出声来,“倒是很少看到你这样。”
宋归年抓住那只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夫人可是冷落了为夫整整一个下午。”
“什么?”司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原因无他,宋归年这语气,这话,活脱脱就是一个深闺怨妇的做派。
那她是什么?沉迷于娇软妾室温柔乡里无法自拔的负心汉吗?
“咳咳。”宋归年的眼神太过热切,司寒忍不住偏开头,避免与他对视,“别闹了,我这不是,有正事吗。”
怎么觉得……这话说出来更怪了。悄咪咪看了一眼宋归年,很好,满脸幽怨,让她有种自己其实在骗人的错觉。
司寒摇摇脑袋,试图将这种想法扔出去。
就算全天下的负心汉说这种话都是借口,但她是真的有正事啊!
见宋归年还没有要松开自己的意思,司寒索性转过身,“低头。”
宋归年顺从低下脑袋。
司寒踮起脚抬起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宋归年的头,又在上面揉了揉,“听话,乖。”
唔……手感不错。
下一刻,司寒只觉得眼前的阴影覆盖下来,两只手腕被眼前人的一只大掌牢牢禁锢住。
随即就是唇上传来的,滚烫的热意。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耳后一直蔓延到脊背。
司寒下意识得就想去抓住宋归年的衣襟,奈何手腕不得挪动分毫。
要是被因为被亲了一下就站不住什么的,未免也太丢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