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压在吴素父亲下面的红鱼此时已极度虚弱。刚才为了扯下自己的鱼鳍,它耗尽了最后的力气。
就算它的身体再坚强,但是失去鱼鳍对于鱼类而言也是一个重击。
林星的刀直刺入红鱼的后肢,刀刃划破皮肉,露出森白的骨头。红鱼发出一声低沉的哀嚎,像被卡住喉咙般,声音沙哑而凄厉。
就在这一刻,冰箱中原本被压制的红鱼已经尽数涌出,它们成群结队,动作迅猛敏捷,争相扑向林星和吴素父亲。
红鱼们爬上吴素父亲的身体,像蚂蚁般将他整个人抬了起来。大红鱼趁乱拖着重伤的后腿,艰难地从缝隙中逃脱,迅速混入红鱼的潮水之中,消失不见。
3,2,1……
林星在心中默默倒数。当数到“一”的瞬间,冲在最前方的一条红鱼突然无声地瘫倒在地,紧接着,后续的红鱼也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接连倒下。
果然不出林星所料。
他的双手冰凉,深吸了一口气。
——这些红鱼,作为一种恒温生物,在极冷环境下需要大量消耗热量。刚才它们为了破开冰箱门已将所有能量耗尽,现在终于到达了极限。
林星在查看红鱼的代码时注意到,这种奇异的生物不仅代谢惊人,还会在短时间内耗尽体内的所有储备能量,包括刚摄入的食物和体内的脂肪糖原。
在具有丰富食物供给和充足的休息的时候,它们能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但是一旦缺乏能量提供,它们也会在短时间之内就变得脆弱得不堪一击。
林星虽然上学的时候生物学得并不好,但他也懂得如果一种生物以这样的速度消耗自身的热量,不可避免会出现现在这种突然休克的情况。
他站起身,目光落在那只显眼的大红鱼身上。
刀会刺穿它,正如它的鱼鳍刺穿小银鱼那般。
大红鱼拖着残腿,踉跄着想要逃跑。它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甚至连一只猫都能轻松将它制服。
这时,它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恐惧,甚至带着微弱的求饶之意。
但林星的脚步毫不迟疑。
外面一道紫色闪电撕裂夜空,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滚滚而来。
小木屋里的灯光骤然闪烁了几下,随之而起的是一阵刺耳的“呲呲”电流声。
然后,一切陷入黑暗。
屋里停电了。
林星的眼前瞬间漆黑一片:“靠,那条鱼呢?”
他紧张地环顾四周,眼睛几乎要瞪出血来。他迅速筛选出大红鱼的数据,试图用代码锁定它的位置。
然而,很快他意识到,在这种环境下,鱼类的感知远比人类灵敏。
鱼类能通过皮肤感受周围微妙的热量变化,而林星勉强辨别出的红鱼方向,往往在他挥刀刺过去的瞬间就被它敏捷地避开了。
林星压下心中的焦躁,努力集中注意力,继续寻找。
突然,他听到厨房窗户传来轻微的“吱呀”声,随即一股湿冷的风夹杂着雨点涌入室内。
林星毫不犹豫地将刀朝那个方向刺去,但还是慢了一步——红鱼已经滑了出去。
那狭窄的窗户间隙对人类来说仅够伸入一只手臂,但对婴儿大小的红鱼来说,却刚刚好,能让它靠着自身皮肤的黏液划出去。
“该死,我竟然忘了这一点。” 林星狠狠地攥紧了拳头,心中涌起懊恼与不甘。
这时,吴素的父亲拿着一把蜡烛走进房间,将一支支蜡烛点燃后分别摆放在屋内的各个角落。
昏黄的烛光映照出两人疲惫而狼狈的模样。
“过来包扎一下伤口吧。” 他低沉的声音中透着虚弱。
银鱼们也无力地聚在一起,用舌头舔舐着彼此的伤口,动作中满是疲倦和安慰。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林星站在烛光的边缘,握着刀的手渐渐松开,指尖冰凉而僵硬。
林星指着那些鱼,喉咙紧绷,拼命想要发出声音,但话却卡在了喉咙里。
吴素的父亲似乎明白了他心中的困惑,拿出家里的药水和棉球,一边细心给林星的伤口消毒,一边说道:“这段时间你在这里应该很难熬吧...”
这是林星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和他说话。此刻,他才有一丝觉得自己并非完全被抛弃的感觉。
在这个游戏里的世界里,林星觉得自己周围的每个人,都更像是怪物——吴素母亲那强烈的控制欲,吴素父亲身上总是弥漫着神秘感,只有一副骷髅的吴素,以及那个由鱼构成的老婆婆,每一个都让他无法理解。
然而,此刻吴素父亲的话语,却奇异地让林星感到了一点人类的温度。
“你一定很想离开这里。” 吴素父亲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他熟练地为林星处理着伤口。林星这才注意到,吴素父亲的头顶上密密麻麻的白发,以及满脸的皱纹。
林星急切地点了点头,内心的渴望几乎溢了出来。
然而,吴素父亲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林星的希望瞬间坍塌:“但是你不能离开这里。”
外面的雨渐渐变小,雷声也不再那么响亮。
“你也知道,吴素他母亲,绝对不会让你离开的。”吴素父亲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回荡,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林星微微一愣,吴素的母亲,显然和吴素的父亲不一样。吴素的父亲知道自己并不是吴素,他只是吴素的一个“替代品”,一个暂时的代替者。
林星喉咙有些干涩,想要说什么,但终究没能发出声音。吴素的父亲看出了他的困惑,便从桌子上拿来一张纸和一支笔,递到林星面前。
林星写下了:“吴素的母亲为什么会把我当成吴素?”
这句话终于从林星口中问了出来,是他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心里一直悬而未解的疑问。
吴素的父亲停下手中的动作,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然后他轻声说道:“你一定觉得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很不合理。”
他熟练地给林星绑好伤口,打了个结,“这一切要从十年前说起。”
林星好奇地盯着他,默默等待着他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