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唯两柄剑可销毁逆鳞,一把【冥灵】如今深埋于秦国地底,另一把便是与凶刃逆鳞一般的妖刀——【鲨齿】。她让卫庄折了逆鳞。
“逆鳞存世一日,便有无数韩非之死。”她这么说,卫庄想过后,将逆鳞斩断。
顾御诸终于如愿地吃到了荆天明的烤山鸡,蘸料是盖聂学着她的手艺磨的。本来天明是想给她举办一场接风宴,她却大喊幸福,吃完饭便立刻昏沉睡死了。
盖聂盯着她的睡脸出神,差点被天明嘲笑。
次日,颜路和荀况出现在了汉军营外,被张良接了回来,而卫庄与流沙不知所踪。
她洗漱后便开始与盖聂说呀说,盖聂耐心听着,她更是说到至情处又快要落泪,盖聂看见连忙接住。
直到汉军总结,众人都到齐了,她便收敛了。
她看着五个她记不起名字的人在刘季面前将项少羽的尸块拼合后邀功领禄的样子感到稍微烦躁,面上至少还平静。
她出了口气,盖聂看见,轻轻地牵起她的手。
散会时,顾御诸被刘季和田言叫住,问她今后有何打算。
顾御诸看着远处的盖聂和天明,笑了一声,轻松说:“找个山沟子过日子罢。”
听言刘季松口气一般,没等田言说什么,周身的气场却突然不妙,两人眼前发黑,似肩负千钧威压,却不曾跪倒在地。
顾御诸的瞳孔中泛出金色,身后竟有苍龙之竖瞳显现。
她仍似闲散:“让我过上几年安生日子,别来找我,好不好?”
田言说声是,顾御诸便收了龙相。
她又挂上沁人的笑:“哈,你我也算朋友,刘季当了皇帝忙着,大小姐闲时若想找我来作客,我自然招待!”
田言叹口气,无奈笑笑:“来日田言与小姐品茶论道。”
“好!多指教啦。”她说着,便转过身去。可她忽然脚步一顿,偏了偏头,余光中映着田言。
「仅仅如此?」
她留下话在田言心中回想,便走向荆天明。田言看着她潇洒却疏离的背影,心中竟感到有些空虚。
她真有些想找个春和景明的日子,找她吃口茶。
可接下来的日子还会很忙。
「要么…你当个皇帝给我看看?」
田言哑笑一声。
顾御诸走近那两个大老爷们的时候,忽然感觉遮天蔽日,这么一看,荆天明已经要和他大叔一样高了……顾御诸顿时有种被扔下的感觉。
她不服气地扑在两人之间,用手肘支住荆天明的肩膀,果然将他毛乎乎的头发揉乱。
“一别三年,想我了没?嗯?”
荆天明笑得极开心:“才下没头,却上心头啦!”
“你们两个谁更想我?”顾御诸不怀好意地用胳膊戳了戳盖聂。
“那我是班门弄斧咯!”天明笑说。
盖聂耳根一红,却已无力阻止。顾御诸奸计得逞,见天明这幅机灵样子真是恨不得像小时候捏住他的脸揉上几揉。
“阿云姐姐,告诉你个好消息!”
顾御诸放开他,歪歪头,笑意盈盈地等着他。
“大叔说我已有百步飞剑雏形了!”
顾御诸眼中骤然迸发出璀璨的光芒,她一把将天明搂进怀里:"真不愧是我们天明——真厉害!"
她转头冲盖聂挑眉,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骄傲与欢喜:"我们聂大叔教得好,今晚该赏你三坛松花酿!"说罢又揉乱了天明的头发,笑得比春日的阳光还要灿烂。
顾御诸放慢动作,笑意不减,眼里却逐渐深邃:“天明,你还记得那个你总惦着的人吗?”
荆天明的眼中闪出光彩,他立刻就知道顾御诸说的是谁——“忘不了!”
“你能等她到何时?”顾御诸问道。
天明几乎是立刻答出来:“永远。…就好像……大叔等阿云姐姐那样,无论多久,我都会等月儿回来。…”
顾御诸笑一声:“很好啦,”她拽近天明,佯装地很私密,“我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天明眨了眨眼,随即点头。
顾御诸得意地说:“你阿云姐姐我呢——我把月儿接出来了。”
荆天明的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他的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眼眶瞬间通红。
"真、真的吗?"他的声音几乎哽住,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顾御诸的衣袖,像是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阿云姐姐,你别骗我……"
顾御诸看着他这副模样,笑意更深,却带着几分心疼:"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大叔等到了,我可不能亏待了你。"
话未说完,荆天明已经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甚至忘了和盖聂打招呼。他的身影在阳光下拉得极长,脚步踉跄却急切,仿佛要把这五年积攒的思念一口气跑完。
盖聂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眼中浮现出温和的笑意:"她在哪儿?"
“晓梦该是送她回镜湖了。”
“看来,天明该跑很久了。”盖聂轻声说道。
顾御诸狡黠地眨眨眼:"让他多跑跑,急一急也好。"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下来,"……总得让他亲自找到她,才算是圆满。"
盖聂轻轻握住她的手,两人并肩而立,看着远处那个跌跌撞撞却无比坚定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晨光之中。
“你的白发更多啦。”顾御诸语气干净。
“嗯。”
“好想你呀。”
盖聂浅笑:“就在眼前,怎么还想?”
“就是因为在眼前,却连眨眼都等不到了。方才眨眼多次,便想你多次。”
他何尝不是呢。就算不在眼前,每次眨眼,脑海里都会浮现出你的背影,夜荼在手,恣意且温柔。
记忆深处、记忆的深处,处于乱世,太多身不由己;心怀天下,还有那个想要厮守一生的人。乱世纷争奈何。
“去流浪几年吗?前些年我抽不开身,你去过的地方我也想去看一看。”她问。
“阿云不该都见过了。”盖聂说。
顾御诸笑笑:“你故意的呀?”
盖聂哑笑一声,没有回答,眼中的温柔却要将她裹挟,他少见地眼里有些期待。
“那自然是要先混淆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的视听咯。”顾御诸故意不顺他来,“你想啊,小庄结下那么多仇,你剑圣的名号还在,要是立刻落户了,指不定多少人找来说:‘晚辈某某——前来问剑盖聂大侠!’…”
盖聂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绿茶啊,顾御诸想。
“不过,还是想和我们‘入了俗’的盖聂大侠多散散步、走走路呢。
那花呀,月呀、大漠呀、雪山呀……春秋呀冬夏,都想和你一起看。”
她侧眼看他,却发现他早就在盯着自己,她又羞臊,把方才准备的情话忘得一干二净了。
脑子干净不如这人长得干净,顾御诸心里骂自己不争气,还是硬着头皮说:
“大侠可否陪伴我走这一遭?”
“山川同渡,风雪共鉴。”
他轻轻收拢五指,将她微凉的手完全包裹在掌心。这个简单的动作里藏着太多说不出口的承诺——那些在月下独坐时对着虚空练习过无数遍的温柔,终于可以不必再压抑。
你想看的花月风雪,我都会陪你看。
当她说要混淆视听时,他几乎要失笑。这个总是把关心藏在玩笑里的习惯,多少年来都没变过。
阳光穿过她的发梢,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突然很想知道,若是此刻将她揽入怀中,会不会又听到那句熟悉的"不知羞"?
但最终只是紧了紧相握的手。
又站了多久,影子也逐渐变成脚底一方了。直到士卒让两位移步用餐才反应过来。
顾御诸本想趁此机会与张良谈谈,却听士卒说张先生、陈大夫和萧大夫近日都忙得不可开交,连饭都顾不得吃。顾御诸心想惨内,还是日后传信联系。
可她仍觉得传信太慢,于是问盖聂如何是好。盖聂提议现下便写出所感,交给张先生便是,顾御诸立刻采用,便写了起来。
顾御诸太久不写信,竟然忘了许多书面话,只好再问盖聂:
“比如我要这么说……应该怎么写?用‘矣’还是‘也’?…这样写行不行?……嗯嗯,嗯…”
这个轻易左右天下局势的人,却在写信时无措成这样…
盖聂在一旁擦拭着夜荼,不时抬眼看看她认真写作的样子,而后又安心般将目光落回那刀上。
“先前,我梦见过顾先生。”盖聂忽然说。
“哪个顾先生?”顾御诸想了想,“不会是那个罢?你又梦见他了呀…”
盖聂点头:“顾先生同我说了些话。”
“嗯嗯。”顾御诸手上的笔不再动。
“说了些阿云的往事和童年时……”
顾御诸猛然抬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话,少时她才无奈说道:“天…他对你真好。”
“…何以见得?”
顾御诸叹口气:“上次也说,先生他很小心眼的……”她喃喃着。
“这样…”盖聂思索一刻,“先生与我说阿云喜恶…”他的耳根却不明原因地红了一阵,还将后头的话咽了回去,顾御诸一时好奇,逼着盖聂又说,可到最后仍是沉默,顾御诸只好收手。
一盏茶,顾御诸终于写好了信。她将信展在自己面前,表情像是想要把那书简流传百世。“完美啊……”她说。
盖聂见她不再忙,终于将手中握着的物事交给了她。
阳光透过琉璃子,在掌心投下斑驳的光影。烟青色的光晕如水波荡漾,细密白砂在光束中流转,桃花浮雕的纹路被映得透亮。
音声缓缓回响。
【寻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