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常思齐一路狂奔着冲出校门,站在人来人往的路口时才惊觉,自己实在是太冲动了!
这附近到处都是宾馆、旅馆,还有澡堂子,他要去哪儿才能找得到徐行之?
直到这个时候,常思齐后知后觉地顿悟,自己对徐行之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回想起他被人孤立的模样,整个人焉了吧唧的没了主心骨,只剩一团软肉,委屈地叫人心疼。
每每这种时候,常思齐就打心底里恨。
先是恨那些欺负徐行之的人,不说人话不做人事,柿子只敢挑软的捏。
接着又开始恨徐行之,对别人性子这么软,连句重话都不敢说——偏偏轮到自己时就硬气了。
自己赌气说让他走,他还真就走了!
要不是自己替他出了一次头,像郑迈那种只敢在背地里戳人脊梁骨的小人,还会有多少?
说到郑迈——万一两人在澡堂里碰见了,他会对徐行之做什么?
常思齐不敢再多想,扭头往就近的澡堂飞奔。
一路上撞到好几个行人,对方大骂他“赶着去投胎啊”,常思齐也无暇顾及。
他现在满心期望着,徐行之最好不要真的这么傻,跑到那种地方把自己脱个精光。
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那副模样有多惹人犯罪!
常思齐火速跑进门,没问前台的人要手牌,心急火燎地冲进里间的澡堂。
工作人员见此忙上前阻拦,一边说“你不能进去”、一边招呼其他人上来把他拦下。
也不知道常思齐哪儿来那么大的劲儿,好几个人拉他都拉不住。
他轻轻松松挣脱开束缚,身影灵活地穿过更衣室,直奔澡堂内。
热气氤氲的空间里,入目的便是一具具光.裸的躯体。
常思齐的目光来回横扫,一番巡视下来,压根没瞧见半个徐行之的身影。
惴惴不安的心终于有了着落,他长叹了口气,咬咬牙往回走。
从澡堂出来后,常思齐不再像屋头苍蝇似的来回跑,而是转头去了此前两人一块儿光顾过的那家宾馆。
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徐行之应该会在那里。
常思齐问前台的姑娘有没有见过一个男生单独过来开钟点房,一米七左右,眼睛大大的,手里提着711的便利袋,一身白衬衫。
小姑娘依稀有点印象,点点头说有的,主要是徐行之长得靓眼,想让人记不住都难。
常思齐得到想要的答案,直接冲上楼。
站在房门口的时候,他恍然回过神,平稳了呼吸后又伸手敲了敲门。
不多时,屋里传来一阵仓皇的脚步声,让常思齐莫名地感到心痒难耐。
他一边期盼着眼前这道门能打开,又害怕打开后看到什么自己不想看到的场面。
“吱呀——”一声过后,视野明亮起来。
里头的人探出半颗脑袋往外看,走廊里光线晦暗,“你——”
电光火石之际,常思齐长臂一伸猛然将门推开,直接冲了进去。
“喂——你干嘛!”徐行之倒退两步,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
冲进门后的常思齐犹如一位被戴了绿帽的可怜丈夫。
他失了理智地将屋子里外来回检查了一遍,最后甚至连抽屉都不放过,一个个打开来看,势要把躲在里头的“奸.夫”揪出来。
徐行之被他这一推,后背重重地撞在卫生间推门的把手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很不高兴地上前制止,那双好看的大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确定了这间屋子除了他俩没有别人,常思齐渐渐平复下心绪,沉声问:“他人呢?”
“谁啊?”徐行之眨眨眼,很无辜地问。
“那个死胖子。”常思齐黑着脸解释道。
徐行之也很不爽,气鼓鼓地反驳:“我都说了他是我朋友,你能不能不要说这种话!”
气氛僵持了片刻。
常思齐的注意力重新放到了他的身上。
徐行之刚洗完澡,脑袋湿漉漉的,身上沾染着水汽和清香。
这回不再是光溜溜的了,他穿着纯黑色的休闲外套,内搭白色圆领线衫,下半身是一条深蓝的牛仔裤,光着脚丫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
常思齐收回目光,心想:所幸自己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服个软就服个软吧。
“对不起。”他闷声答,脸色还是很臭。
徐行之迟疑地“嗯”了一声,盯着他问:“你怎么来了?”
自从上回两人在体育场上把话“说开”,他以为常思齐再也不会理他了。
“绝交”了这么久,这人现在跑过来找自己,是要跟他重归于好吗?
徐行之内心有点小得意,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双手环胸一副小傲娇的姿态。
常思齐顿了一下,缓缓吐出一口气:“来洗澡,不行吗?”
他这一路顶着烈日,跟个疯子似的跑过来,现在满身臭汗,是该好好洗洗。
只不过……
徐行之问:“你就这样洗?”
这人连身换洗衣服都没拿,难不成是打算光着出来?
他的眼神过于刻意,把常思齐看得心里发毛。
越是不让他洗,他就越挫越勇。
“有什么不可以的?”说完话,解开衣服扣子,将衣裤扔在床上。
进门前常思齐想到什么似的提醒他,“待会儿洗完了咱们一起走!”
徐行之不明白他莫名其妙地跑过来到底想干嘛。
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了半晌,他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浴室里响起水流声,没过几秒紧随其后地便是常思齐的咆哮——
“我操!”他歇斯底里地大喊:“你特么还把热水洗!完!了!”
想象着里头的人被冷水冲刷的狼狈模样,徐行之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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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前后,气温一夜间杀了个回马枪。
海市这座南方小城接连下了两天雨夹雪,第三天山区周边的道路被全面封禁。
原因无他——新年的第一场雪降临了。
经过一场冷水澡的洗礼,常思齐就这样水灵灵地病倒了。
他平日里壮得跟头牛似的,谁也没想到一场小感冒直接把他干趴下,灰溜溜地回家养病去了。
隔天下午的英语课被改成自习,班主任一脸严肃地站在讲台上,告诫在座的同学们,虽然隔壁班一大半的人请假回家了,但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放松警惕。
期中考迫在眉睫,好学生们都卯足了劲儿准备冲刺一把。
毕竟这次的考试成绩关乎着高三分班的去向,徐行之在这样的氛围下也被迫卷了起来。
翌日午休时段,叶小麦忽然跑来跟他说:“这回流感还真挺严重的,好几个老师都病倒了。”
说话的时候他俩站在教室门口的走廊里,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徐行之的身上。
见他没搭腔,叶小麦手肘撑着栏杆,自顾自道:“听说期中考试有可能会延后,而且……”
等了半天没等到他下一句,徐行之不解地回头:“而且什么?”
叶小麦沉默地看着他,小声答:“市里的XX杯运动会据说也要取消了。”
顿了两秒又忍不住补充:“……你怎么不问问姓常的这次有没有参加?”
徐常二人和好如初这件事,叶小麦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
他早就说了,徐行之耳根子软,随随便便说两句好话就原谅对方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之前为什么会闹矛盾,叶小麦出于朋友之义提醒说:“……姓常的好像得流感了,请了好多天假在家休养。回头你记得离他远点,当心别被传染了。”
“休养?”听到这两字,徐行之的嘴唇轻轻地抿了抿:“你怎么知道?”
午后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将他的脸孔映照得通红通红的。
徐行之知道这俩人一直不对付,视彼此为眼中钉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叶小麦是看不惯自己的朋友被坏学生带偏,总是用“姓常的”称呼,很不屑跟常思齐沾上关系。
而常思齐则更甚,他似乎天生对胖子有恶意,开口闭口喊人“死胖子”,也把徐行之气得够呛。
那天在宾馆常思齐泼完一身冷水出来,整个人抖得跟个筛子似的,两排牙齿不听话地打群架。
回想起这一幕,徐行之的脑中空白了一瞬。
叶小麦扭过头语气责怪道:“上回你还瞒着我偷偷跟他去吃宵夜,害得我在冷风里等了好久。”
徐行之似在思索,表情有些失神。
“……怎么不说话?”
“我想去看看他。”徐行之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紧接着又问,“……你知道他家地址吗?”
叶小麦瞪大了眼,气得脸都红了。
他一急,两颊的肉止不住地颤抖:“你、你是想被他传染吗?我就是知道也不告诉你!”
徐行之抓住他的手腕,“告诉我吧!”
他语气恳求地坦诚说:“常思齐是因为我才生病请假的,我总要去看望一下。”
“你什么时候这么有爱心了?”叶小麦语气幽幽地点评道。
“因为他是我朋友啊。”徐行之客观地反驳他。
叶小麦懒得再拆穿他,反正现在常思齐在他心里比自己重要多了。
他收回手肘不想再理徐行之:“随便你吧。”临走前又嘟囔说:“……以后再也不跟你说他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