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温初夏扭头看他一眼,脑袋里蹦出个无厘头的猜测:该不会是什么巫术吧?
光影幽微,房间里昏暗的空气像刺骨的海水,把时准的眼神冲刷得多了几分冷漠,他讲起自己过往时的语气稀松平常,简直像个局外人。
“我六岁那年,记的当时好像是春天,有一天我站在一层和二层楼梯的平台上,看见窗外有一只很漂亮的蝴蝶,不停撞击着玻璃,看样子是想飞进屋。”
“我那会儿其实挺怕这种会飞的动物的,比如蝴蝶,比如鸟。但因为那只蝴蝶实在太漂亮了,我很想看清它后翼的斑点究竟是什么颜色,所以就踮着脚打开窗。结果没想到,蝴蝶一进来后就疯狂往我脸上扑,把我吓坏了,从台阶摔了下去,晕了,脑门也磕破了,流了很多血。”
“那段时间……”时准顿了顿,声音变低了些:“我妹妹才刚出事不久,我妈看我满脸是血地倒在地上,以为我也出事了,直接吓晕了过去。”
“从那以后,我就总是做关于蝴蝶的噩梦,有梦见过毛毛虫钻进我的耳朵,在我的脑子里结成茧,再羽化成蝴蝶;也有梦见过被一只巨大的蝴蝶叼住衣领,飞到天上,然后狠狠把我摔下去。”
“因为怕做噩梦,那段时间我总是不愿意睡觉,我爸就想了个办法,带我去野外捕蝴蝶,做标本。当看到那只鲜活的蝴蝶在毒瓶里慢慢停止挣扎的时候,我觉得很难受,忍不住闭上了眼,但我爸强迫我必须睁大眼睛看清楚,还对我说——”
“如果你害怕一个东西,不要妄想通过逃避来减轻对它的恐惧,而是要完完全全地直面它,并试着掌控它。当你拥有了掌控这种能力后,就再也不会害怕了。”
他还说,喜欢也同理,如果你特别喜欢一个东西,最好的证明方式就是得到它,所付出的努力越多、代价越大,就说明你喜欢的程度越深,它对你的意义也越重要。
很快,温初夏在饭桌前见到了时准这位推崇狼性教育的父亲,时澄江。
时家是开私立医院的,时澄江既是董事长也是医生,或许是由于职业的特性,温初夏一见他,就感受到了一股特别冷肃特别威严的气场,让本就不怎么温馨的餐厅直接变身高级会议厅。
温初夏最怵的就是这种类型的长辈。
最不怵的,就是李确他爷爷那款。
晚饭期间,一向话多的她全程都没有主动挑起话头,只是一味回答林茵陈各种关切的问话。
刚开始餐桌上只有她俩的声音,后期全靠时准努力调节气氛,一会儿和他爸说说话,一会儿和他妈聊一聊,这顿饭才勉强能算得上是融洽。
吃完没多久,温初夏就以“自己住的地方离这里太远”为理由准备开溜,并婉拒了林茵陈想让她留宿一晚的意愿。时准非要送她一程。
“行啦,都到小区门口了,送到这儿就行。”夜晚的气温变得尤其低,温初夏说话时嘴里不停冒着哈气,呼吸时鼻子有些疼。
但时准并没有要转身回去的意思,侧目看着路灯下的温初夏,问:“你明天打算怎么过?”
明天就是除夕了,是一家团圆的日子。
“平时怎么过明天就怎么过呗。”温初夏没想到他居然还惦记着这事,歪了歪脑袋,半开玩笑地说:“睁着眼过,呼着吸过,吃着饭过,不然还能怎么过?”
时准没有说话,还是看着她。
“……”
温初夏笑着的嘴角一僵,简直服了。
这么关心留守儿童,以后你要不干脆别继承家业了,去山区支教明显更符合你的热心肠。
她没辙了,叹了口气,停下脚步,无奈地问:“难道你有什么好建议,能让我这位孤家寡人明天过得不那么可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