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少爷？不……”那女子手中的香囊忽然被夺走，一抬眼就看到贸然闯入她和应观槿之间的人是恶名在外的戚家小少爷，盯着戚隐横旋在指尖的香囊又怕又急，只好将求救的目光转向应观槿。
果然，下一刻应观槿的声音在戚隐横耳边响起，“小五，还给她。”
戚隐横想不到有一天应观槿会为了一个女子责备他，笑得放肆发狠，“三哥，我还给她，然后你再收下吗？”
“小五，你说什么呢？”应观槿说着就要来拿戚隐横手里的香囊，但被戚隐横躲开攥在了掌心，瞬间精致平整的香囊上褶皱横生。
从今天看到这一幕开始，直到现在，戚隐横的妒火不断累积，他逼近一步对上应观槿略带些疑惑的眸子，将上一句话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三哥，我要一个答案，你会收下吗？”
应观槿还没回答，对面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子已经被戚隐横的威压吓到，不住地在一旁啜泣，戚隐横听得厌烦。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漱墨榭中的文人学子，不少胆大的已经慢慢围了过来，站在最前面的南轩看着情势不对在厉声呵斥看热闹的人，但没一人听反而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应观槿看样子想要安慰一下对面正啜泣的姑娘，但站在他面前的戚隐横丝毫不让步。
戚隐横看着越来越多过来看热闹的人，心中升起一个不错的主意。他忽然笑了一下退后一步，视线在围观的人身上慢慢滑过，最后落在正啜泣的女子面前，“不就是一个香囊嘛，还给你就是了。”
戚隐横将手掌摊开伸到那女子面前，只见那女子战战兢兢地看着却不敢伸手去拿，最后又将目光移到戚隐横背后的应观槿身上，见他点头后这才小心翼翼地取走了戚隐横手中的香囊。
戚隐横拍了拍手，带着所有人都能听出来的威胁道：“既然是你的便好好收着，不要再送人才好。”
“我没……”那女子不甘心地小声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戚隐横的目光却早已移到别处去，望着院中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人似乎分外满意，脸上眼里都带着笑意。
从戚隐横出现的那刻起，应观槿的眼里便再也看不见其他人了，在戚隐横看不见的身后，稍稍放任自己流露出疼惜的目光，哪怕应观槿觉得此刻的戚隐横无比陌生，笑也好怒也好，都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他却依旧无法把自己的目光从眼前这人身上离开分毫。
现在戚隐横的脸上挂着笑容，应观槿却从那笑里只感受到了心疼，他忽然有些迷茫，无论他作何选择是退是进，好像他的小五都不会开心了。他是不是错了……
应观槿只希望，他的小五一直是那个不谙世事又无忧无虑的小少爷。
应观槿还陷在心疼的情绪中，突然感受到指间传来熟悉的温度，是戚隐横抓住了他的手，然后十指相握。
应观槿刚要挣脱，戚隐横已经举起相握的两只手向所有人宣布：“最近城中有很多关于我和我三哥的流言，没错就是你们听到的那样，我们在一起了，而且不日就要大婚。”
应观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只觉惊雷在耳边炸响，周遭明明是嘈杂喧闹的震惊声，他却觉得寂静地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他在拼命地将自己的理智拉扯回来。
可是下一刻，唇边覆上的柔软又将他本就纷乱的理智更是砸得烟消云散。
应观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交握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收紧，戚隐横就这么当众亲了他，当着全京城的文人学子的面。
从小到大循规蹈矩、知礼守礼的侍郎大人从未做出过出格的事情，没想到第一次出格就是这么惊世核俗，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戚隐横终于满意了，这才松开手露出今日第一个真心的微笑，怕应观槿生气而笑得乖巧讨好，把袖子中东西拿出来一把塞到应观槿手里然后立马溜走。
“三哥，我今天是来给你送请柬的，差点忘了。”
应观槿这才回过神来，看向手中戚岚彩大红色的婚柬，满脑子都是戚隐横刚刚的话语和行为。
“应大人……”围观的人也都被今日看到听到的吓到了，刚想问什么就看到他们的侍郎大人只剩下一个素白的背影。
漱墨榭霎时炸响久久不能停息的议论，今日漱墨榭没有一个人能继续安心集书品墨。
＊＊＊
戚隐横直到回到国公府才深呼一口气，按上自己跃动的心脏，转瞬变为悲伤：三哥会讨厌他吗？
他希望自己在应观槿眼里是单纯善良的，可今日他当着所有人的面逼三哥，将高高在上一尘不染的京中第一公子拉入凡尘，和自己捆绑在一起，是不是三哥更加不会原谅他了？
戚隐横感到后悔，但凭心而论若是时间可以倒流，他依然会这样做，看到一个爱慕应观槿的女子站在那，他就已经嫉妒地要发疯了。
“少爷，陆少爷派人送来了一封信。”合蕙迎了上来，将手中的信交给了戚隐横。
戚隐横接过信，一边打开一边往书房走。
信上是戚隐横之前找陆达和南轩调查的事情：与林砚暗中联系的人果然就在他们一起玩的人之中，是礼部尚书的小儿子季鸣身边的小厮，名唤季广。
这人戚隐横没什么印象，他们之前一起玩的人太多了，京中纨绔几乎所有都喜欢来凑个热闹，有些交情不少，有些不过是几面之缘。季鸣其人戚隐横都不大记得，更别说是他身边的小厮了。
据陆达信中所写，季广自小便跟在季鸣身边，季鸣一直看不起林砚，与林砚并无什么往来，只是大家一起赏花听曲的时候见过几次罢了，却没想到身边这个小厮却是一直和林砚暗中传递消息的武昭国奸细。
戚隐横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动手指，这个季广可从未在武昭国奸细名单上出现过，无论是应观槿他们调查出来的名单，还是后来都成济补充的名单，通通没有这个人。
所以……
戚隐横慢慢将过往丝丝缕缕的线索串起来：之前他以为，都成济上一世直到最后也没有背叛梁诚烨，更像是隐藏在武昭太子身边的梁诚烨的势力，为的就是助梁诚烨登上皇位，而那些鬼面人，就是梁诚烨安插在文宣的奸细，在梁诚烨攻打文宣时里应外合。
可现在看来，之前的猜测是错的，梁诚烨已死，都成济却没有丝毫为他复仇的意思，都成济不属于梁诚烨这一派，更不属于武昭太子那一派，而是属于一直隐藏的第三派——便是这以季广为代表的鬼面人。而这些鬼面人，并不是梁诚烨的人，而是独属于都成济的人，就连上一世的梁诚烨都不知道的存在。
梁诚烨有卧底在文宣的奸细不假，但除此之外，还有一批从未暴露过的武昭奸细。
戚隐横抽丝剥茧，终于将都成济这段时间的所做所为梳理清楚：都成济确实骗过了梁诚烨，所以不管是梁诚烨安插的奸细，还是都成济自己一直隐藏的鬼面人奸细，他们全都听都成济的命令。所以都成济最开始来洛陵的目的，的确是留在洛陵联络奸细里应外合，但因为卢奇卢越父子的事情武昭的奸细不小心暴露了出来，陛下暗中派应观槿和戚蕴横着手调查，顺着卢奇这条线带出了武昭国奸细一案。
此时都成济为了避免自己被牵扯其中，索性直接将一份更完整的名单交了上去，一方面表达自己的投诚之意，一方面也更好地隐藏真正属于他的人。
可怜那些忠心耿耿被他亲手送往地狱的人，还以为都成济真的能为他们的主子报仇呢。
思及此，戚隐横不免遍体生寒：他一个重活一世的人这么久才堪堪看清楚这其中的暗流，若不是偶然间暴露出的卢奇父子的事情，现在的洛陵是不是已经再次生灵涂炭了？都成济不愧是武昭的第一高手，不止是武功第一，心计更是一绝。戚隐横这时才终于明白，他的对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戚隐横心中还是有些疑问：这真的是都成济一个人可以办到的吗？都成济虽然看起来颇有城府，但真的城府深到这个地步吗？难道他的背后……
不管怎样，现在既然有了季广这个线索，那便可以通过这个第一个暴露出来的鬼面人，来做些事情。戚隐横第一次感受到了鬼面人的可怕，季广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厮，却不止骗过了他的主子季鸣，就连林砚与梁诚烨，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不知道这季广其实不是他们的人。
小小一个尚书府的下人，尚且有着三层身份，那其他鬼面人呢？就算陛下信了自己的猜测下令彻查，又可以查出来多少呢？戚隐横忧心忡忡。
“唉——南轩少爷您先不要进去，我家少爷正在忙。”
书房门外忽然传来合蕙的声音，打断了戚隐横的思绪，戚隐横将陆达的信收好，然后对着门口道：“合蕙，让南轩进来吧。”
南轩一推开门便冲到戚隐横面前，双手按在戚隐横面前的书桌上，“阿隐你刚刚在漱墨榭……”
“怎么了？”戚隐横挠了一下鼻头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你不是本来就知道我喜欢……”
“阿隐不是这个！”南轩忽然激动起来，“你知不知道应观槿马上就要和陈小姐定亲了，你今日还……还……”
南轩说不下去了，戚隐横已经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