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漫云在腰酸腿麻的刺激下逐渐苏醒。
在她醒来那一刻,睁眼便看到一模糊的侧脸,这侧脸轮廓线条硬朗精致,似乎是一位她很熟悉的人。她五感开始复苏,她发现,她自己被人抱着。
她试图睁大一点眼睛,想认真看清楚是谁抱着自己,那人便转过头来。
“你醒了?”
他的声音也很熟悉,但是怎么都想不起他叫什么名字。
“你,先放我下来吧。”
无论如何,张漫云第一时间把心底的诉求提了出来,被一个英俊男子抱着,怪不好意思的。
“张姑娘终于醒了,你还好吧?”
张漫云抬头,往声音方向看去,发现是前方苍家二公子背着的那位柔美的男子问自己。
“你是……”张漫云知道自己认识这名男子,但也是想不起他的名字。
只见那一名被背着的男子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仿佛是自己醒过来让他松了一口气。
这时抱着自己的男子温柔地放下了自己,道:“刚刚你在凶兽之力的冲击下失去意识,于是我们一起逃跑了。”
张漫云一听到“凶兽”二字,突然记起了很多事。
啊对,他们还在执行华月宫遗址的除魔任务。因为诡异的阵法下,现在和原来一行人走散了,但还好碰到十三堂前来支援的莫公子。现在他们误入了华月宫地底的地脉里,遇到了可怕的凶兽,一行人拼命逃亡,自己不知不觉中失去了意识。
眼前的十三堂青年江琰在进入华月宫后一直对自己照顾有加,他刚刚救了失去意识的自己。
“江公子,谢谢你,是你救了我。”
江琰面无表情淡淡说道:“举手之劳。”
不过,耳朵却慢慢变红。
苍弥低声和莫然说:“你看,你师兄的耳尖红了。”
江琰的耳朵何其灵敏,他一听到后,转头看着苍弥,眼里的杀气都快压抑不住了。甚至他还抬起了手,四指并拢,在喉咙前无声一划而过。
莫然自是看在眼里,这时他轻咳一声,道:“这里魔气浓厚,我们不能再停留了,快往前走吧。”
张漫云经莫然这么一说,她才发现现在自己所处的环境是多么的危险。
现在四人正在一座向上而走的天梯廊桥之上,两边深渊魔气翻滚,往下一看刚刚走过的廊桥已被浓厚漆黑的魔气所覆盖,那腾腾黑气的万丈深渊就像伸手的恶魔,再不走四人都要拉进万丈深渊或是被黑气吞噬。
“不要再耽误了,我们走吧。”
苍弥颔首,背着莫然继续往上走。
江琰收住了自己无端的怒气,回应张漫云,“走。”
张漫云看着在苍弥背上的莫然,关切地问道:“莫公子,你是受伤了吗?”
莫然否认:“我只是刚刚消耗过多,现在浑身疲乏,筋脉隐隐作痛,走不快,只能靠苍公子帮忙了。”
眼前情况确实应尽快离开,此地魔气如此重,若是长久停留,必定会被魔气侵蚀。此事不是四人能解决,待离开后禀告师门,才是上策。
张漫云总算从刚苏醒的懵圈恢复过来,她又恢复回领队时的果断与坚强,快步跟上在前面走着的苍弥。而在一行人后侧兜底的江琰,总算大大地松了口气,张漫云对刚刚的事情,确实已经忘记了。
在漫长的无穷无尽的廊桥与两侧无底的深渊下,苍弥感觉这次爬的楼梯怕是比之前人生爬的山还要多。四人修为皆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在这充满浓郁魔气的地方往上飞奔如此之久,苍弥和张漫云脸上疲倦之色慢慢显现。
“莫公子,为何我们不用飞行法器?”
莫然:“太危险了,深渊底下的魔兽如果突然偷袭,飞行法器上很难躲避。”
“这深渊底下居然有魔兽……”
张漫云在脑海里回忆了,她以前只听过临近北域魔界之地会有强大的魔兽,华月宫底下的地脉怎么会如此浓厚的魔气与强大魔兽呢。
她一边想,一边往前跑,突然间她的后脚突然被什么东西一拽,整个人摔跪在天梯台阶上。
在她身旁的江琰反应奇快,立刻停下奔跑的脚步回身搀扶起张漫云。张漫云刚想站起,却发现左腿被来自深渊的黑色粘稠晶状蜈蚣牢牢捆住,只见头身,不见尾。
异物的力度非常大,它紧紧勒住张漫云的角落,张漫云越是挣扎,那无数的蜈蚣腿越是咬紧,卡住不放。
张漫云就那么分了一下心,深渊下的魔物就缠上来。瞬息间往天梯地面上的活体异物一刺,深渊里发出骇人的哀鸣
江琰毫不犹豫地用尽刚刚恢复不多的灵力,他一手拉着张漫云的手腕,另一只手再次聚现出他漆黑的刺刀,瞬息间往天梯地面上的最粗壮的活体异物一刺,深渊里发出骇人的哀鸣。
魔兽漆黑的血顺着血槽上涌,江琰单手回刀一甩,血落到白玉般的地板上发出“滋啦”声响。几缕肉眼可见漆黑的魔气徐徐向上,直至消散。
江琰身法快而诡秘,动作干净利落,两三下已把黑色的异物砍断清除。但是缠着张漫云脚踝的异物蠕动着,即使砍断了,很快地就又缠上来,毫无退缩之意。
苍弥眼看从深渊爬上来的异物越来越多,他心念一动,太初圣剑的剑气凝聚成几把光剑,飞快地刺入那黑色蠕动的异物,那蠕动的异物突然惊吓而起,脱开张漫云的脚踝,直蹦张漫云头部。
还好江琰一下觉察到异状,他伸手一抓那把黑色的异物,挡住了它继续前进。异物仿佛感应到危险,那数十根的蜈蚣腿变成了锋利的长刺,直穿江琰手部。
莫然一闻到血腥味浑身一激灵,炼血成瘾的他对血的腥味异常敏感。十几年以来借助血炼寻求快感麻痹自己短暂脱离痛苦的记忆,体内被太初剑气压制住的魔气一下就被这血腥味勾起,又开始蠢蠢欲动。
本是隐隐作痛的经脉被魔气充盈后,弄得莫然又酸又疼,浑身就像是无数的针,刺穿了他身上所有的穴位与经脉,酸疼到他浑身每一寸血肉都在灼烧,就那么一瞬间,他的神志恢复了清明。
此处魔气浓厚,莫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又差点失控,他们得赶快离开这里,还要把那些魔兽赶走,止住江琰的血。
莫然强忍着酸痛,单手捂着口鼻,单手掐诀,拼尽全力运转体内灵核,使出最常见的火灵咒,释放出真火,焚烧那砍不尽的诡异魔兽。
电光火石间,这寻常不过的火灵咒突然爆发,扑面而来的热浪让现场四人都吓了一跳,大部分黑色异物自燃焚烧,江琰手中的、缠着张漫云的黑色异物很快便化为灰烬。
鲜红的火焰稍瞬即逝,施术者的莫然震惊地睁大着眼睛,他的火灵咒有那么强吗?
也不知为何,运转灵核后他身体开始慢慢恢复了,魔气也被压了下去,浑身不对劲的又酸又痛似乎好了一些,感觉没那么难受了。
他立刻挣脱开苍弥,轻轻一跃平稳落地。
“我们快走。”
苍弥倒是一脸的不乐意,不过他很听莫然的话,他说快走就快走。
被突如其来的惊变吓得脸白唇清的张漫云惊魂未定,再被莫然这突然爆发的火灵咒烘得满脸炽热,整个人都呆滞住了。
江琰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他主动拉起张漫云的手腕,道:“走。”
张漫云这时注意到江琰另外一只手,血一滴一滴地落在了梯廊上,偶尔那么几滴,染上了自己黄色的长袍下,越看越触目惊心。
莫然灵敏的鼻子又嗅到血腥味,他转身叫苍弥:“苍弥,你是医修,帮琰师兄包扎一下。”
苍弥立刻露出微笑应了个“好”,他连步子都没迈开时,江琰喝道:“滚,不需要。”
常年挂着满面春风微表情的苍弥着实被江琰这刺猬性格给气到了,嘴角抽了一下,差点破功。
张漫云见此,从乾坤袋取出了一个小瓶子,她向前迈步立于江琰跟前,一手捞起了江琰那伤痕累累的手,道:“我有给江公子您上药。”
江琰顿了一顿,他放开张漫云的手腕,静静地看着准备给他认真上药的张漫云。
他以前受了任何的伤,都是独自上药,从来不需要人来帮忙。原来有人帮忙是这种感觉。
张漫云随身携带的乾坤袋内不仅有伤药,还有包扎用的纱布,她专注地观察江琰的伤口,精准地给江琰的伤口撒上散剂,片刻后,覆盖在伤口上的纱布被她娴熟地绑扎好,指尖灵力涌动,没几下子就完成了上药包扎施术。
“漫云手法一般,公子莫要嫌弃。刚刚江公子救了漫云,这份恩情日后一定会报答你。”
江琰低着头,额发挡住了他的眼睛,他的声音很轻。
“谢谢。”
莫然自觉一丝血腥味都被创药味盖掉,立刻催促一行人出发。
“我们不能再耽搁了,魔气越来越重,时间越久灵核越有被侵蚀的风险。”
他看了一眼张漫云,最后把被侵蚀了就会被昭天门杀掉,就算你是张天择的女儿不会例外这句话吞回肚子里。
“你,是真的恢复了?”一旁的苍弥主动上前问莫然。
莫然自觉经脉虽还有疼痛,不过确实比刚刚好多了,大概是体内的灵核或者是魔元,终于不排斥狴犴的兽血,开始缓慢吸收。
他退了一步,和苍弥保持一段距离,道:“好些了,我们快走了。”一说完,他第一个走在前面,继续往上走。
苍弥颔首,应了“好”字,他察觉到莫然又要开始疏离他了。这时他面上又挂上了那常见的微笑,隐藏心中不满的情绪。
四人专心奋力地往前跑,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看到了天梯的尽头,山顶上立着一个巨大的山门殿,殿门紧闭,山门殿外墙如血一般鲜红,无数黑色的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侵蚀般地蔓延生长在红墙上,山门两侧红墙往两方向无限延伸,无法看到尽头。
“我们到终点了!通过山门殿,我们就能离开地脉!”莫然第一个踏出廊道,开心地对着后面还在爬台阶地三人说。
疲惫的三人终于露出喜色,就算是金丹期的修士,用如此快的速度一边抵御魔气一边爬了几个时辰的台阶,身体是累得够呛的。
就在江琰最后踏出廊道,到达山门殿前区域,天梯晃眼间被浓厚灰黑色的雾气所覆盖,眼前只能看到那充满魔气的黑色深渊。
张漫云呼吸还未平复,她背对着大门,看着眼前的滚滚魔气,不由得后怕:“师长们根本没想到在鎏光镜内若隐若现的魔气黑点竟然藏着这滔天的魔气……还有地脉内凶狠的魔兽……”
她想不明白,华月宫此处阵法内部蕴含的滔天魔气在神器鎏光镜上只是淡淡的一小个黑点。虽说昭天门掌门林敬白对于这次任务十分重视,临出山前还嘱咐她和林献平本次任务重于观察,一有蹊跷要第一时间与师门汇报,接下来由掌门再做定段。
华月宫如此凶险异常,根本不是她和林敬白两个金丹大圆满期的修士能面对的。她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尽快与林献平汇合,回去禀告师门。
莫然也从未见过如此浓厚的魔气,心中的不祥预感越发强烈,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我们先出地脉再说。”
张漫云颔首转身,坚定地双手一推,那紧闭的大门上的攀爬的藤蔓瞬间枯萎。
“滋啦”一声,地脉出口的大门竟被张漫云推开,这回江琰和莫然震惊到不约而同地睁大眼睛。
进出地脉的出入口,唯有体内有伏魔神血的伏魔一族后裔,才能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