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槐浅眠。
被响动惊醒,睁眼时,她就知道,程清又梦游了。
江槐跟着起身,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随后从善如流地随程清来到客厅。
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对这如出一辙的路径有执念,梦游这么久了,几乎没更改过。
江槐现在甚至可以根据程清坐在沙发上的情绪来判断对方当天心情怎么样。
哭的时候,说明程清焦虑,烦躁,疲惫或者有压力,一般戏份多的时候对方就会这样。
没有表情,说明程清心情还不错,平淡如流水,戏份也不算特别累人。
至于浅笑,江槐目前还没见程清在梦游时流露过这种情绪。
现在见到了。
江槐望着沙发上双目紧闭却唇角弯起的女人,不禁失神。
看来对方很开心。
是因为濮老师来剧组探班吗?
还是因为……
自己方才抱了她。
江槐抿了抿唇,她在思考时常常会不自觉紧张,依靠喝水可以稍微缓解。
当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时,江槐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程清已经回到卧室,江槐起身,回头时看见站在黑暗中的人影时,险些被吓一跳。
“濮老师?”
“是我,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醒了,出来喝杯水。”
江槐没说醒来的缘由,濮芷却心知肚明。
“被程清吵醒的?”
“是我觉浅。”
“你不害怕?”
濮芷好奇道。
“为什么要害怕?”
反问完后江槐继续补充。
“梦游只是一种比较特殊的睡眠现象。第一次见的时候我确实有被吓到,后面次数多起来,现在已经习惯了。”
当年同组拍戏的时候,濮芷就已经知道程清会梦游这件事了,第一次也是和江槐同样的反应,被吓到;第二次的时候,她跟着程清出门,担心对方会撞到什么东西,在旁看着,总归安心;后面又跟了几次,发现对方会主动避开物品时,濮芷就没再操心过,只要第二天醒来,对方还躺在床上就行。
她自问和程清关系不错,可平日里待程清再好,也做不到日夜盯防。
小美人对她这个朋友,实在是上心。
“每天都这样,不累吗?”
难道就不会感到厌倦?
“不累,如果没办法看着程老师入睡,我会心有不安。”
“以及,不是每天,程老师一周顶多梦游五次,不梦游的时候我们都是早睡早起的。”
“濮老师?”
见对方在神游天外,江槐出声打断。
“我要睡了,晚安。”
“晚安。”
濮芷感觉自己睡醒后就可以拎包走人了。
这么粗的双箭头,看不到的人都是瞎子。
程清就是瞎子一号。
昨天晚上濮芷差点被她气死。
只希望江槐不是瞎子二号,不然单靠程清自己一个人努力的话,这俩人要成恐怕不会太过简单和轻松。
睡了睡了。
濮芷抓了抓头发。
年纪摆在这,再胡思乱想操心别人的事,头发都要掉光咯。
一夜无梦,濮芷起床,第二天清晨,推开门,看见对门坐在床上,精神状态饱满的程清,莫名有点嫉妒。
命怎么这么好呢?
能遇到像小美人这般成熟稳重的未来爱人。
濮芷拖着行李箱出来后,程清脸色一变,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拖鞋都没来得及穿,三步并两步,来到对方面前。
“你要走?”
“是啊,等你戏拍完再聚。”
程清压低声音,同她耳语道。
“那我怎么办?”
濮芷脸黑了。
敢情比起她,对方更关心自己能不能顺利谈上恋爱。
“她喜欢你,没跑了,你正常发挥,别做一些惊世骇俗的事,迟早拿下小美人。”
“好吧,话说你这么早走干嘛,不在剧组多待几天吗?”
要不是为了程清,濮芷才懒得待在这呢。
以前她年年都拍戏,这地方差点待吐了。
“不在,我要回去继续吃爱情的苦。”
“啊?”
程清没懂。
“复合了。”
和谈起自己分手时一样,云淡风轻。
“什么时候?”
“凌晨。”
就在小美人跟着程清回到房间后,濮芷忽然觉得自己一个人孤独寂寞冷,就给前女友发了个表情包,结果前女友没睡,噼里啪啦打字,发了篇小作文,她看感动了,于是决定复合。
“程老师,地上凉,穿鞋。”
从淋浴间出来的江槐,见程清拖鞋都没穿,就站门口,和濮老师聊得不可开交,蹙眉。
随即提着床旁的拖鞋,送到程清脚下。
程清嘴角微弯,道谢。
“谢谢江老师。”
江槐摇摇头,准备去换衣服,濮芷在外面看得目瞪口呆。
“她好爱你。”
从喜欢上升到爱,如果是江槐的话,濮芷觉得并不奇怪。
对方几乎没有年下的骄纵任性,她在这待了两天,无论是凌晨还是现在,都是小美人在照顾自家好友,并且照顾得很好,颇为妥帖。
如此这般,她也放心了。
“真走了。”
程清情绪有些低落。
“好吧,要不你等会,我还没洗漱,等我洗漱完送你到楼下。”
“别搞这么肉麻,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
程清挥手告别好友,去到淋浴间洗漱,收整好自己后跟江槐一起上了保姆车。
刚准备阖眼休憩,对方就轻声唤她。
“程老师。”
程清睁眼。
“怎么了?”
从没有人敢在自己准备休息时打扰她,包括小助理,但在面对小孩时,自己好像总是有数不清的好脾气。
好歹是自己喜欢的人。
程清虽然不会追着捧着,却也不会冷着冻着。
她更喜欢钓着勾着,引得对方主动表白。
哦,对,她之前问过小助理,自己这种算什么。
小助理提过一个词。
是什么来着。
诱受。
嗯,自己应该是诱受。
“手。”
江槐示意程清伸手,程清乖乖配合。
在对方掌心放下一颗糖,程清失笑。
“小孩,你在哄小孩吗?”
江槐摇摇头,一本正经道。
“我看你今天早上不是很开心。”
“大脑奖励系统会因糖分摄入释放多巴胺,带来愉悦感。”
“所以吃糖,客观上来讲,可以让人变开心。”
文绉绉的,程清听不懂,但她知道,小孩在关心自己,这就够了。
唐小小在一旁看得眼冒桃心,在心里嗑生嗑死。
“唐助理也想要吗?”
江槐见对方盯着自己,准备去兜里掏糖。
一声冷哼,带有强烈的不满和不爽,唐小小被吓到,心想。
江小姐您别害我啊,我还想在老板手底下继续工作呢。
“我牙口不好,吃不了甜的。”
唐小小摆手,连忙拒绝道。
生怕晚一步拒绝等会老板就要找她算账了。
“好吧,那程老师你还要吗?”
别人都不要的东西她程清怎么可能会要。
“不要,睡了。”
程清头歪向一旁,冷声道。
怎么感觉,程老师在生气?
江槐百思不得其解。
抵达片场,换好戏服,程清来到阮宁身旁,半是警告半是玩笑地开口。
“今天又有武打戏,要吊威亚哈。”
上次出事故,受到惊吓的何止是程清和江槐,自己管的剧组出事,始作俑者就在眼皮子底下。
给阮宁吓得够呛,也气得够呛。
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出问题了。
“等会我再亲自检查一遍,激烈的打戏江老师要是吃不消的话就立马换武替,您放心吧。”
“行。”
程清没再说什么,绑好威亚后又走到江槐身边。
伸手拽了拽绳索,蛮结实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腰,还好吧?”
程清记得医生说小孩伤到的是第十一、二肋,差不多就在腰部附近。
“没事,我可以的。”
江槐也学着程清伸手,替对方检查绳索的韧度。
“可以开始了。”
程清示意阮宁。
“《盛宴》第n场第一镜,action!”
“竖子!竟敢行弑父之事!今日我便代颜氏列祖列宗,取你狗头,以正纲常!”
“皇叔,何必作此伪善之态呢,口口声声,高呼‘讨伐’,无非就是想与侄儿一争这龙位罢了。”
颜朔面色沉肃,一拍剑柄,错金出鞘,锋刃直逼颜矜眉睫。
“拿命来!”
颜矜屹然不动,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错金掠至身前,却被一把扇子击飞。
“颜大将军,以多欺少可不好。”
裴持笑意晏晏,玩笑般开口。
今日她身着男装,只因颜朔尚未知晓自己真正的身份。
“裴侍讲,您也要与我这侄儿同流合污吗?”
裴持摆摆手。
“此言差矣,何为正,何为邪,凡人俗事,各循其道,太子救黎民于水火,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在臣眼里,他为正,尔为邪。”
话毕,颜朔青筋暴起,抽出自己的另一把佩剑错银,嘶吼道。
“杀!”
千军万马,奔袭之势。
裴持带着颜矜后退。
“走!”
颜矜掰开裴持锢住自己的手,想推她离开。
“要走一起走。”
裴持的眼中盈满悲切。
或生,或死,没有第三个结局。
她不敢赌颜矜活下来的可能性。
“孤是臣民的信仰,绝不能临阵脱逃。”
“那便战。”
她会时刻待在对方身边,同战,同退。
“好。”
这场戏最难的群戏部分拍完,接下来就是几个广镜和主角俩人打斗的特写了。
由于在原著小说中,这块地方叙述宏大,描写得十分震撼,在和柏一水商量过后,对方还是坚持采用一镜到底的方法拍摄,阮宁没有意见。
如果拍摄顺利,能够成功的话,这无疑会成为这部剧中较为经典的镜头。
但难就难在这一镜到底不允许任何的错误和瑕疵出现。
……
“卡。”
“江老师,动作太僵硬了,打戏讲究的是行云流水!”
……
“卡!”
“程老师,您进早了,一定要看见我的手势再动作!”
……
“卡!”
“群演在干嘛呢,动作乱七八糟的,一点都不美观!”
……
程清快被阮宁折磨死了,回头一看,江槐正顶着大太阳,在认真琢磨自己的动作。
“阮导,休息会吧,大家现在都有点累。”
这件事别人不敢提,只有程清敢提。
“行吧,那大家先休息会。”
阮宁提高音量,传达下去。
“小小。”
程清将小助理唤来。
“拿把伞来。”
“好嘞。”
唐小小光速执行老板的指令。
程清开伞,踱步来到江槐身边,手一歪,偏向对方,将其牢牢笼罩在阴影下。
“别练了,休息会。”
“我再练练。”
江槐抿唇,还在一点一点地抠自己的动作。
“如果得不到充分的休息,你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