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斯鱼这一觉睡的很好,醒来时不仅膝盖上的疼痛缓解了大半,甚至身体上的其他地方都舒适了不少。
杨谨坐在不远处的长榻上,手里拿着不知道什么内容的书,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听到床榻这边传来动静,他将书放下,朝着许斯鱼勾了勾手。
许斯鱼整理了一下衣服走了过去,杨谨抓起她的手,“怎么,还难受吗?”
许斯鱼摇摇头,杨谨拉过她坐在自己身边,看向她因睡觉而凌乱的发丝,笑道:“我帮你梳头发吧。”
“这怎么行!”许斯鱼急忙拒绝,杨谨可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拉着她按到了梳妆镜前,铜镜中倒映出许斯鱼姣好的面容,因着钗环罗裙的衬托,看上去倒真的有点贵气。
除了眼底的畏缩。
杨谨的手常年握剑,如今突然握上了这代表柔弱的木梳,看上去倒有那么几分——可爱。
“你……会吗?”
“可以学”,杨谨的手慢慢地给她梳着头发,许斯鱼敏锐地发现他的右手好像不太灵活,出言问道:“你的手受过伤吗?”
杨谨的手顿了一下,随后继续梳着头发,不紧不慢的说道:“上战场的人,总会受点伤的。”
“那你,以后要小心些。”
杨谨的手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他听到许斯鱼的叮嘱俯下身将她圈在怀里,叹道:“突然觉得你这样也挺好的。”
“我从之前就想问你,你是以前就认识我吗?”
“是啊,可惜你把我忘了个一干二净。”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颇为委屈,好像许斯鱼真的犯了什么大罪一样。
“想必他说的应该是公主吧!毕竟公主之前一直要嫁给杨谨,应该就是因为幼时情谊”。许斯鱼心想,她急忙回头想解释,可却不偏不倚的亲上了早有预谋的杨谨的唇。
“你……”许斯鱼急忙退开,却被杨谨按住后颈无处可逃。
“怕什么,你我是夫妻,这不是名正言顺的事嘛!”
“可我……”许斯鱼眼神飘忽不定,她能感觉出来杨谨对她好,可这一切都是基于她是公主的前提上,若是杨谨知道了真相,她不敢去想。可杨谨对她越好,她这种不安就越强烈。
她甚至希望杨谨对她不要这样好,这样当真相揭穿的那一刻,她起码……能好受些。
她愣神的这会功夫,杨谨已经将她的头发梳好了,随后他招呼侍女送来一身新衣服,拉着许斯鱼换上才罢休。
“穿,这个做什么?”
“带你去逛街。”杨谨拉着她就出了门,但为了不让宫里的人发现,他特意安排了一辆马车,许斯鱼从来没有逛过街,从前在宫里没这个机会,如今嫁到将军府不过一天,自然也是没机会。
天朝不设宵禁,街市上始终熙熙攘攘,许斯鱼和杨谨出门的时候已经黄昏,虽然戴着帷帽,但是许斯鱼还是难掩好奇心,撩开面纱和马车的帘子,做贼心虚一般的往外看。
杨谨看着她这幅新奇的样子,不免也有些心疼,他轻抚许斯鱼的背,“抱歉,现在还不能让你自由自在的在街上行走”。
“没关系,能出来我已经很开心了。”许斯鱼朝他扬起笑脸,“我从来都没有出来过,原来宫墙外面的人都是这个样子的。”
“是啊!没有繁琐规则的世界,人们都是自由的。”
许斯鱼不解的问道:“没有繁琐规则?怎么可能。”
“当然有可能,在平等的规则下,所有人平等的生活。”
许斯鱼的脑中只有皇宫内院阶级分明的制度,杨谨所说的也并不是这个时空,失去了所有记忆的她自然理解不了。
“要不要下车看看?”
许斯鱼摇头,“算了,况且你刚才不也说不太方便吗?”
“我有办法”,杨谨撩开帘子对车夫耳语了几句,随后马车突然加速,不知道跑了多久才停下来。
“下车吧!”杨谨率先跳下马车,许斯鱼这才发现他们早已离开城内,马车停下的位置是一处湖边,落日卡在山峦的峰顶,只余一缕金光斜映,许斯鱼惊讶的长大了嘴巴,杨谨取下她的帷帽,她也得以看清了这难得的美景。
“这里……好漂亮。”
“以后我都可以带你来看。”
“真的吗?”许斯鱼的眼中闪着熠熠光芒,杨谨点头,“只要以后你想出来,我就尽力带你出来。”
“以前在宫里,除了看红墙就是砖地,连抬头看绿瓦和蓝天都不能,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看到这些……”她情不自禁地说出心中所想,却忘了这话里话外暴露的信息。
“你不是公主吗?怎么说的像是奴婢一样……”
许斯鱼这才回过神来,她刚才都说了什么。她惊恐的呼吸,胸前的起伏不定,脑中快速思考着解释的理由,偏这时候杨谨一掌拍在了她的肩膀,将她好不容易要编出的理由拍了个烟消云散。
“我……”
“嗯?想好用什么理由骗我了吗?”
许斯鱼深吸一口气,最后自暴自弃的说道:“没有”。
本以为杨谨会就此杀了她,许斯鱼甚至闭上眼等着那一刻的来临,却没料到耳旁响起了低低的笑意,她不可置信的睁开眼,却没有在杨谨的脸上看到半分凶狠的表情。
“你……不杀我?”
“我为什么要杀你,我本以为你会编出个什么理由,或者把之前的那番话重复一遍,没想到你就这么承认了。”
“对不起”,许斯鱼退开半步,在杨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跪了下去。
“许斯鱼!”杨谨急忙上手拉她,但是许斯鱼就是执拗的不肯起身,“罢了”,杨谨坐在她身边,好声好气的问道:“所以现在肯跟我说实话了吗?”
许斯鱼看着他坦诚的眼睛,点点头。
“我本是公主的侍女,公主成亲之前要选择试婚格格,因为我自幼入宫,孤苦无依,所以皇后便选中了我,可是那天……我回去后将此事如实告知,公主便不愿再嫁,可圣旨已下,所以皇后便想办法瞒天过海把我嫁了过来。”
“果然如此。”杨谨是绝对不会怀疑许斯鱼的,不过她的这番解释要是说给杨夫人恐怕她也不会信。
“那你觉得,我对你好不好。”
许斯鱼点点头。
“那你喜不喜欢我?”
许斯鱼微微抬眸,正对上杨谨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猜疑,没有算计,甚至……澄澈的如一汪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浅潭。她鬼迷心窍的点了下头。
“那你会不会害我?”
许斯鱼赶紧摇了摇头。
“那就好”,杨谨躺了下去,不设防的将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已经染上墨色的天空,喃喃说道:“我又不喜欢公主,当时和你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了让他们取消联姻的。”
“那……”许斯鱼揪住衣角,“你为什么对我……”
“因为我喜欢你啊!”杨谨偏过头笑意盈盈的看向她,“我喜欢你,许斯鱼”。
微风扫过地面,卷起一片枯死的落叶,拂动了几根刚刚破土出芽的嫩草。
一直等到天际破晓,许斯鱼才跟着杨谨回程,将军府的马车一踏进城门,便有人将此事告知了公主。
“什么?”柳斯茗摔出桌上的琉璃瓶,正中一个宫婢的面门,鲜红的血液瞬间喷涌而出。她大喊着冲到皇后的寝宫。
“母后,谨哥哥明明没有什么隐疾,他骗我。”
皇后倒是比她端庄稳重的多,不过手中的茶盏重重落在桌上的那一刻,所有人皆惊恐的跪了下去。
“皇后息怒。”
“都下去!”
等屏退众人后,皇后才说道:“茗儿,杨谨那小子费尽心思扯这个谎,摆明就是不想娶你。”
“我不干,就算我没能嫁给谨哥哥,可凭什么让那个贱婢得到了他,我要杀了他”。
“稍安勿躁,你说杨谨对那个丫头很好!”
“我派去的人亲耳听到的,他说他喜欢她,他居然说他喜欢那个贱婢。”
“茗儿,这件事我们也理亏,没有办法以此事发难。”
“可是,是他先骗了我们。”
皇后摇头,“他大可以说自己之前确实有病,但是突然治好了。或者将所有的罪责都推给那丫头,说是那丫头扯的谎,但是只要这件事挑出来,那我们嫁了个假公主的事就瞒不过去了,到时候天下人会怎么看我们。”
“可是……”许斯茗不忿的扭过头,她从小娇生惯养,看上的男人绝不会就这么放手。
“许斯鱼,呸!你也配。”
许斯鱼这边打了个喷嚏,往杨谨的怀里缩了缩。
从这日之后,杨谨不知道怎么了,每天与她形影不离,就算是去训练场都要把她安排在一边站桩,许斯鱼看着场上那些不长眼的刀剑,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见了血。杨谨总会看到她皱眉的时候挡到她面前,“胆子这么小可不行,你得习惯,万一以后会遇上呢!”
“那你不会保护我吗?”
杨谨对这句话很是受用,不过还是没有掉以轻心,“万一我不在你身边,怎么办?”
“你要去哪儿?”
“如果可以,我哪儿都不去,但是世事无常,所以你也得学会保护自己,我带你来这儿也是为了训练你。”
“训练……我?”许斯鱼转身就想逃,杨谨哪会如她的意,揪着脖子就把人拽了回来。
“别跑呀,怕了?”
“不是,只是最近我有点不舒服。”
“怎么了?”杨谨瞬间紧张,许斯鱼只好说出,“我最近总觉得脖子不太舒服,好像后颈有什么在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