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陈涵（三六）

真的开始“戒网瘾”之后，陈涵惊讶地发现自己注意力变集中了；或者说，他注意力集中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这无疑是一个好兆头，尽管很多信息不能及时了解，但很快他就发现，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必须及时了解的信息。就如同家里人对他看书的态度，不管他爱看什么类型的书都没有阻碍一样，陈涵如同一个遵循旧传统的古板人士，再次开始订购杂志和报纸。

它们竟然还挺好看的。

从新闻评论到短篇小说，陈涵再次找到了阅读的乐趣，而且这些正好比开始变得无聊的网络小说更深刻一些，但又恰恰还在他能看懂的范围。天晓得，要是再找不到一些好看的东西，他就要去晋江文学城看女频了。

除了阅读，节省下来的还有时间。变慢的时间让人不再焦虑。

“你们两个真的，都打算当山顶洞人吗……”王熠实在是惊讶不已。她尝试了一周就不行了，起码总得上企鹅号聊聊天，看看言情小说追追剧，不然也太无聊。

而且这样会和其他同学失去话题的。

不过赵婧茗不在乎。毕竟除了手机，她还有诗歌，乒乓，与陈涵的比赛和她磕的cp。因为王熠陪她磕，所以她觉得暂时没有其他同好也没关系，可以等陈涵认输之后再发。

“挺牛。”任光乙也是真的佩服，“我都想把我的游戏机借给你了。”

游戏机插卡带可以断网玩，而且真的很有意思。陈涵当真不和他客气，第二个星期就借来玩，一个月后就还给他。

“挺有意思的，”陈涵说，“我已经通关了。”

“我再挑点别的游戏给你？”任光乙问，“刚好你帮我测评测评。”

“谢谢，不过暂时不了。我打算等读大学了自己攒钱买一个。”陈涵做出游戏机的手势，“我觉得这些游戏都很好玩，但是……”他还是更喜欢能和人联机的掌机手游。

“你真的，完全不懂欣赏游戏的艺术，”任光乙感慨，“只会玩那种手机游戏。”

“我觉得《幻梦仙途》还是蛮有意思的。”陈涵辩解。

任光乙斜眼看他：“你也是我认识的人里唯一一个会读这种游戏背景故事的。”

“瓜瓜也会读，我当时加了好几个人都聊这些呢。”陈涵小声说，“我们都是古诗词同好……”

任光乙还是摇头，拱手表示不解但尊重。

一来二去，陈涵和赵婧茗戒网瘾的比赛竟然一直延期到了高一暑假。

这一整个学期，两个人的成绩（在不断加码的PK中）变得越来越好，甚至在期末考试中并肩超过班级第一的任光乙，并列全班总分第一。

其中，陈涵以三门主科各比赵婧茗高一分的微弱优势勉强胜出。

但是，赵婧茗拒绝承认，坚持这是平局。她的理由是自己理科大有优势，而陈涵成绩太平均，选科后必不如她。

陈涵心想，还不是因为现在输的人已经要赶着叫赢的人“太爷爷”了。赵婧茗根本就是越来越输不起。

等暑假结束，王熠和任光乙就会作证。他不相信赵婧茗能忍住一个暑假都不玩手机。

一直到他把《基督山伯爵》从书架上抽出来之前，陈涵都是觉得自己稳赢的。

暑假正是适合看长篇作品的时候，他也打算找一些易读性高一点，听起来还高大上的名著来看。

只是赵婧茗显然和他打算一样，两个人在同一个书架相遇的时候，似乎还有一点侥幸心理。赵婧茗看到他，立刻紧张地眨眼睛，显然图书馆不能说话限制了她发挥，于是她的两只手都甩出来，像两个暴风螺旋桨，刮出一阵热风。

陈涵顺利拿了自己的书，转头就看到赵婧茗的手迟疑地放在他刚才的位置。

她明显很不高兴，但是这里不能讲话，她手上也没有纸笔，急得手脚比划，像个野人。陈涵看笑了，指了指楼下。

赵婧茗明显松了口气，点点头。

陈涵抱着书带赵婧茗下楼，他刷完借书卡走出图书馆，赵婧茗的话就像豌豆射手一样吐出来。

“你怎么把这个译本的最后一本借走了！我本来就想来借这本书的，唉，还指望读点名著打发时间！这下好了，我又要去扫荡言情小说的书柜了！谁让我看不下去《简爱》《傲慢与偏见》和《飘》呢！”

“……都看不下去？”陈涵连本来想说什么都忘了，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就看不下去怎么了！”赵婧茗根本不管他，“我昨天专门来看了两页的，只是看完又放回去了而已，不信你翻开，第195页有一张书签，上面画了一只猫。”

陈涵将信将疑地翻开上册，果然在第195页找到了一张草稿纸。是一只简笔画的猫，歪歪扭扭还炸毛，顶上飞着水手帽，底下本该是粑粑的地方，画成了叠在一起的金条。

“你画的？”陈涵端详这张纸。

“怎么了。”赵婧茗下巴都绷紧了，“我觉得还挺男主的。”

陈涵没看过，不做评价。他想了想，把这张书签抽出来，然后把书递给她：“给你了。书签送我。”

画得这么丑，等过两年忘了再还给她，让她吓一跳。

“……啊？”赵婧茗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他。

“你连书签页都记得，也不太需要这个吧。”陈涵一手抱着书，一手顺势把这张纸塞进自己衣兜里，“先帮你抱着，等会给你。”

“这不是以你的名义借了吗？”赵婧茗困惑地跟上他，“喂，你去哪？！”

“星巴克买一杯，一起吗？”陈涵停住脚步。

“走。”赵婧茗跟着他走，“可是……”

“你又不会逾期不还，对吧。”陈涵乐了，“乖孙女想喝什么？我可以请你。”

“你……”赵婧茗涨红了脸，“谁要你请，滚滚滚！”

不过陈涵没理她，直接从零钱包里抽出一张红票：“一杯拿铁。你喝什么？”

赵婧茗沉默地看着菜单。

“要不星冰乐吧，那个好喝。”陈涵推荐。

赵婧茗眉毛抽动了一下：“我，我要喝和你一样的。”

“一杯拿铁，一杯摩卡星冰乐。”陈涵说。

“我说我要喝……”

陈涵觉得爽死了。但是他依然坚持他装装的态度，等在取餐台，最后把那杯卖相更可爱的星冰乐递给她：“这个才和我一样。”

赵婧茗：“……”

下午赵婧茗把自己的包带过来，搬到陈涵对面的位置。

她低着头看书，看不进去也不敢看他。刚才两个人喝咖啡上楼的时候，她问陈涵为什么就这么把书借给她，那他准备看什么？

陈涵理所当然答道：“本来就是准备来图书馆吹空调的，借本书比较像样而已。”

其实陈涵只是实话实说。因为他更喜欢买书，只是书柜实在塞得太满，家里和姥爷家都放不下了，他才多从图书馆借书。包括这次选书，他也是要看好哪个译本好，再选哪个买回家珍藏的。

“你装死了。”赵婧茗嘟囔着，一点也不怕他听见。

陈涵喝了一口拿铁：“没错啊，就喜欢装。怎么了？”

咖啡这种东西，第一口不行，其实细品也是好喝的嘛。

不过肯定有更好喝的，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他又默默喝了一口。

“其实这本书我看过一遍了，”赵婧茗挠挠脖子，“我觉得《三个火枪手》也好看，所以想又来回顾一遍。你要是没看过，还是你先看吧。”

“你看过了？”陈涵惊讶道，“看过了还借来看，不干脆买一本。”

赵婧茗踢了他一脚，没踢到，很不高兴。

“我就喜欢借书看，怎么了？《窃读记》不是教过么，吃饭读书！”赵婧茗摇头晃脑，星冰乐幸亏没给她洒出来，“再说……借来的书是旧的，想怎么翻就怎么翻，也不用担心糟蹋。”

陈涵看她动作随意，忍不住眉头皱起。但是他还是忍住了，眼神撇向一边：“所以书架上那么多本，你就借了一本最埋汰的。”

“嘿！”赵婧茗不满，又要踢他，被他轻易躲开了。

虽然不理解赵婧茗为什么就不爱把书买回家，但他明智地没有选择再问，省去了未知的几个飞毛腿。

“你平时都什么时候来图书馆？”他问她。

“啊，哦，就随便。”赵婧茗转过头去。

“我每天都来，老位置，你要是找不到座位，我就帮你占着。”陈涵想到赵婧茗刚才的位置，那个地方光线不好。

“……行啊，”赵婧茗说，“我请你喝700cc。”

陈涵没想到还能白赚奶茶喝，爽快答应了：“好哇。”

不是冤家不聚头，高二文理分科，陈涵和赵婧茗又分到一个班。

是的，陈涵最后还是选了读理科，契机也很小，决定得又快又简单。

“你是男生呀，能读理科读理科呗。”韩母说，“指不定以后咱家能出一位工程师呢。”

陈涵听了就觉得没兴味。陈父韩母最近在接触表哥的同学，正统科班出身，说是打算先实习过渡，不一定真的能留下来。但是父母这种态度搞得他很不爽，现在已经不想当工程师了。

“当然读理科了，”张周捷刚好在他们家玩，跟着凑热闹，“理科读得好那是真天才。”

陈涵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火花闪过，好像被那声“天才”鼓舞了：“你也觉得我学理更好？”

张周捷没说话，私下道：“到时候带我啊。”

陈涵听懂了：“行。”

他就是喜欢被人需要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