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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取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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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溪于诏狱外候了半个时辰,出来个锦衣卫,面上冷冷,朝他道了句:“崔参领,你可先行回府。”

崔溪朝门内瞅了瞅,问:“阙先生呢?”

“阙先生要请镇抚使大人吃酒,参领大人也想去?”

“……”

*

皓京城最有名的酒楼,缪春坊内,此时已是高朋满座,热闹非常。二人坐在靠窗的厢房里,桌上摆着几盘菜肴,旁置一盏酒。

“看够了吗?”

阙兰因手肘撑在酒桌上,拖着腮,澈亮眼神一刻不曾从他身上移开。

锦衣卫出门,蟒纹官服着实显眼,很不方便。裴陌半束着发,任由乌丝垂肩,山水纹的轻纱外袍,内衬云蓝直辍,比那身染血玄衣清亮许多。

腰坠梅花青玉佩,还有,清心铃。

哪有半分“阎罗锦衣”模样,妥妥一清冷贵公子。唯有那道颈间疤,还透着几分狠意。

阙兰因叹道:“大人不做锦衣卫的话,会是多少皓京姑娘的梦中人,可惜喽。”

裴陌本想在诏狱明快了事,谁料这位先生打了哑谜,拉着自己去吃酒。到底是疑惑不解,不得不跟着。

“有话不妨直说。”

阙兰因哂笑一声,将桌上菜肴往前推去,道:“裴大人,还不动筷……”

“阙兰因。”

阙兰因仿若不曾听见,一本正经道:“大人,先尝尝。”

裴陌心不在焉地从盘中夹起一点,送入口中,愈发觉着可疑,这是…

阙兰因问:“大人,多久没回裴府了?”

“什么意思?”

阙兰因呢喃道:“裴老说过,大人最爱四喜丸子,还有……”

裴陌一低头,不禁哑然,满桌熟悉菜肴,裴府的惯例年菜。看向阙兰因的眼神又多了一分莫名憎恶。

阙兰因话锋一转道:“威宁十九年,我初入镜渊阁,裴老对我照顾有佳。你那时远在韶都查案,却能及时派人调查我。可是担心,我会对裴老不利?”

裴陌将口中丸子含尽,道:“自然忧心。镜渊之士,必定层层筛选,多方考察,连及三族隐事。父亲只见了你一面,便要你近身做事,其间种种,尚未明晰,我如何安心?”

“十年来,大人即便回了皓京,不是待在北镇抚司,便是出差办案。又懂得什么,懂得裴老什么?”

阙兰因惨然一笑,“裴老择我,是因我像你。”

“到底想说什么?”

阙兰因手扶桌檐,身子前倾,拉近二人距离,深沉目光飘入他的眸中,“阙兰因便是有再多私念,也承着他的恩。就像大人,愧于裴老。”

裴陌往日往他人心窝子里戳,以得供情,今日却因这几句,顿感萧索。又看着这一桌菜肴,觉察出另外意味。一时凝噎。

阙兰因撩袍起身,俯视着他,眼中明晦交错:“东宫势大,朝局已有倾斜之趋。陛下为制衡,扶持沐王,荫封亲王。自此,东宫一半矛头直指王府。沐王若无夺嫡之心,譬如松散将士迫上战场,乃死局。裴大人,要怎么做?”

“自然是劝诫殿下,明了夺嫡之心。”

阙兰因举起一盏酒,小啜一口,裂盏于地,继续道:“沐王身边无可用之人,我已查阅官簿,旧人,慵懒不堪用;新人,夹杂各方势力,难以信。沐王府尚无可聚心之主。大人,又要如何做?”

“斩奸佞,进纯臣。”

“是了,大人都清楚。可你是北镇抚使,直隶君王,不可偏私。若要做到以上两点,必定常入王府,与殿下交涉。陛下、东宫、以及所有望向沐王的目光,都会集中于你的身上。一旦抓住把柄,你与陛下离心,沐王平白受垢。大人,可明白?”

阙兰因眼如刀锋,穿透层层阴霭,锋芒毕露。

裴陌握紧酒杯,似要碾碎,咬牙道:“北镇抚司,独立门户,不至于公私不分。”

阙兰因冷笑几声:“公私不过在陛下一念之间,大人不清楚吗?”她又放低了声道:“你这是在赌!既然如此,为何不赌我?赌裴老信任了十年的阙兰因。”

外边忽而起了风,窗棂哐当作响。阙兰因伸手抻开,寒风涌了进来,拂在二人脸上,刺骨中迎来无望。

“至少,试一试,信我。”

沉默了许久,裴陌望着那被风吹着苍白的脸,道;“你何至于做到如此地步?只是为报知遇之恩?”

“你又为何竭尽心力推沐王上位?只是因为儿时之情?”

“……”

“裴大人,你我皆有私念。可沐王殿下对你我,无所欲求。不管你我为何而谋,只要能为殿下带来更多的生机,陪他在这阴诡道里走下去,便是对得起他,对得起我们自己。”

浮出的言辞,剖开对视人的内心,裴陌审视着她,却将心折射在这不可探视之人的脸上,于眉眼间溢出斑驳愧色。

他会防备她,甚至夹杂厌恶,或许因为真的很像,以至相见便如揽镜自照。

“大人,下雪了。”

刹那间,从很远,很深之处,虚幻到不行,传来一句:“言卿,下雪了。”

窗外,柳絮般的雪落了下来,翩翩然然,一切都变得安静,变得净白,覆于那满是血污的心上。

有点晕,有点醉……

阙兰因起身离去,出了厢房后,一名伙计打扮的男子迎上前来,将她带入缪春坊的后院,人声渐远。

*

伙计躬身行礼,格外肃正,道:“先生。”

“周茗,还给她吧。”阙兰因从袖口拿出染血的镯子,递了过去。

“是。”周茗接过镯子,试探地问道:“景喆可还能活?”

阙兰因神思远游,只道:“虽是棋子,仍是罪有应得。景喆出不了诏狱,不必盼了,明日带她去安灵吧。”

“是。”

周茗觉着可怜又有些愧疚,是他引着锦衣卫捕获景喆,又是他带着陈氏来皓京寻夫。

那定情镯子可减少些痛苦,终究,是保不住命的。

可怜归可怜,他立刻调整姿态,朝阙兰因禀示:“淄都万事已备,您何日启程?我与您同去吧。”

阙兰因摆了摆手,抬头看着天落雪,“东宫箭矢架空多年,箭靶却始终是沐王府。你必须留下,接应东宫,以备不时之需。”

周茗有些担忧,端来一杯热茶,双手奉上。阙兰因接过,唇贴到杯口之时,一片雪絮落至茶面,迅速化开,慢慢融入水中。

***

“大人,大人!”

裴陌缓缓睁眼,目光有些模糊,殷殷烛火之下,有少年影。

“阿鹤?”

秦云鹤手一松,裴陌又塌了下去,扑在了桌子上,迷迷糊糊,喝得这般醉?多久没这样了?他仰着头,望着少年:“阿鹤,怎么不在沐王府待着?”

“阙先生说,你在这里。我来接你回家。”

回家?阙兰因何时给这小子灌输这些话的?

醉意还未全消,裴陌心中泛起阵阵酸意:“好,我们回北镇抚司。”

秦云鹤圈住他的左臂,将他扶起来,二人出了厢房,竟已至半夜,缪春坊都打烊了。

一个伙计候在廊前,一手执红伞,一手提灯笼,道:“大人,同行的先生留给您的。”

“先生何时走的?”

“几个时辰前便离去了,先生要我带给大人一句话,‘裴老在等。’”

秦云鹤应和道:“大人,回家。”

裴陌一扶额,口中还蕴着四喜丸子的味道,想起酒桌一番言辞,执着了这么些年的念头,好像成了笑话。

几时,执伞的人驻足,提灯笼的人随之停步。

雪积在伞上,厚厚一层,隐隐透出殷红,略微扬起伞,目光穿过稀碎飘浮的雪,可以望见一道凉索的门,似在等候着谁,伫立风中。

早已颤抖的心在催促着,裴陌推门而入,这是一处宁静的宅院,由于居人之性,有种凄凉。

“苍天泣泪覆黔首,坤地坼裂载九州。

移孝作忠为君谋,不甘只作困兽斗。”

苍老的吟诵声打破了沉寂,裴陌踏雪上前,声音愈来愈清晰:“许兄,当年你就留下这么一首诗,把你那不懂事的儿子随手扔给我,什么意思啊?还有阮兄,一句话不辩,就跳了火坑,留我一个人。”

咳嗽了几声,里面的人继续道:“这些年,也就小因懂我。如今,她也走了。那傻缺儿子,执拗个什么劲,也不回家看看老头子。”

裴陌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心中郁结却松了大半,朝里唤了一声:“爹。”

“阿陌,先去跟你爹娘磕个头。”

裴陌眼中划过一丝伤痛,又瞬间湮了过去。他握紧拳,走向里室,两道灵碑晃入眼帘。

点燃焚香,上到炉中,俯身撩袍跪拜。

拜毕,裴陌并未起身,只是呆滞地望着那牌位,尚有血丝在眸中游荡。

裴以晏站在他身后,旦留分寸,手却在抖,“今日让兰因唤你回来,确有要事与你说。”

秦云鹤站在一旁,注视着裴陌,一刻不曾偏移。

“阿鹤,在外面等我吧。”裴陌背对着少年,微微抬手。

“好。”秦云鹤点点头,便出去了。

裴以晏看向那少年身影,问:“他能听见了?”

“听不见,只是对我的一举一动太熟稔了。毕竟,整整十年,几乎寸步不离。”

裴以晏道:“阿陌,宋千郎回来了。淄都一切交给阙兰因,皓京你得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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