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的突然出现让夫妇二人在惊喜的同时又有些措手不及，直到五条堇拉着五条悟坐了下来，四人面对面对视着，两人才从那不可置信中回过神来。
等情绪稍微平静下来，五条隼的视线在姐弟两人身上流转了一圈最终看向五条堇：
“小堇，你们这到底是……”
“啊，这事说起来……”
“是我。”五条悟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她有些意外地转头看去，他的神情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别扭拘谨，直视前方的蓝色眸子只剩下一片平静的坦然，只是桌底下原本由她主动牵着的手被他反握了回去。
五条悟继续道：“是我两年前无意中得知自己还有个姐姐的存在时主动来北苑找她的，这两年里也是我一直主动维持这份联系的，包括今天的见面也是……”
“……”
五条悟的这番话五条隼和五条纯子又何尝听不出是什么意思，两人对视了一眼，五条纯子忍不住率先笑了出来。
“你不用担心，我们并没有要责怪你们的意思，你父亲……只是担心而已。”
她轻声道，视线落到他身上那条蓝白色的围巾上，目光越发的温柔起来。
“围巾……还合适吗？”
没想到她开口就是问这个五条悟怔了怔下意识抬手抚摸着脖子上那条给他带来源源不断暖意的围巾。
其实他以前并不喜欢围围巾，因为他不喜欢围巾给脖子处带来的束缚感，但自从去年生日收到这份礼物后只要天冷了他便会戴着它出门，如今倒也是习惯了。
“嗯，合适的。”他说道：“谢谢母亲。”
五条纯子欣慰地笑了起来：“你喜欢就好。”
“夫人，你……”五条隼从两人的对话里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你难道也早知道了？”
“我是去年发现的，抱歉老爷，一直没告诉你，我只是觉得……”
她看向那姐弟二人那两张相似的容貌，嘴角的弧度染上了些许苦涩。
“我只是觉得知道又如何，我们是我们，他们是他们，身为父母的我们没有办法让他们姐弟二人相认，那么我们同时也没有资格阻拦他们见面，甚至我的内心也因为他们的好好相处而欢喜着。”
“夫人……”
“我知道，老爷你也会为此觉得欣慰和高兴，但同时你也会顾忌许多最终将事情闹得大家都不高兴。我不希望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我才一直沉默着当做不知道。”
五条隼张了张嘴但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大抵是连他自己也想不到任何替他自己辩解的理由吧。
试问，如果上野医生的事没有暴露，齐长老的心思没有被赤/裸裸摊开在他面前，他还会因为这场见面而惊喜交加吗？还会觉得是正确的吗？
以他的性格大抵不会吧。
可如今不同了，是他们先破坏了约定。
他看向自己的一双儿女，他们同样回望着他，用着最为坦然和从容的目光。
五条隼忽然想起来，五条悟出生的那天。
那时的五条堇才一岁多，瘦瘦小小连走路都还不太稳，是他将她抱到刚出生没多久的五条悟床边，高兴地告诉她：
“小堇，这是弟弟哦，弟、弟，是小堇的弟弟。”
原本安安静静一脸好奇的五条堇在听到他的话的后忽然笑了起来，然后轻轻握住了五条悟的小拇指也跟着高兴地喊了起来：
“弟、弟、弟……弟弟……弟弟……”
从最开始的结结巴巴到逐渐发音清晰，仿佛是找到什么好玩的事情她便就这样一直重复着这个词。
弟弟，弟弟。
那是五条堇学会的第三个词。第一个是母亲，第二个是父亲，第三个是弟弟。
他们是一家人，相爱相爱的一家人。
想到这五条隼忽然就泄了口气，他不得不承认自家夫人说的没错，他们没有资格阻止他们相认与见面。
他们姐弟二人本该如此。
他们一家四口本该如此。
原本还有些紧绷的身体此时此刻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落在五条悟身上的目光也终于不再带有任何负担与疑虑。
“悟。”他沉声道，语气中带着些许欣慰：“你长大了啊。”
五条悟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起来：“当然，我可是一直都有好好的长大啊。”
*
在这次见面之前五条悟一直觉得自己早已过了还需要父爱母爱的年纪。
或许他曾经确实渴望过，但他知道自己无法得到，再加上他的成长经历本就与普通小孩不同，渐渐地，他便不再渴求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即使后来他与五条堇开始接触，也弄明白了当初父母离开他的原因，可他却始终没有想要与他们重新见面的想法。
就像在寒冷的冬天里他伸出一双被冻得通红的手渴望能拥有一双能温暖他的手套，可他始终没有得到这双手套。等他后来习惯了寒冷，也能抵御寒冷，那双他曾经渴求过的手套就不再有意义了。
是五条堇出现在他面前。
如同曾经那个夜里在他说不怕冷时依旧伸手抱住了他为他取暖，离开被窝时递给他羽织又不容分说地替他戴上围巾，如今她又将那双他原以为早已不需要的‘手套’捧到了他面前。
五条堇告诉他，不怕冷不代表不会冷，习惯了寒冷不代表不需要温暖。
她还说：“等哪一天你真的不再贪恋与需要一份原本属于你的温暖，那就代表着我这个姐姐对你而言也没有任何意义了。我不希望有这么一天，但这一天如果真的到来我也会尊重你的选择。”
五条堇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仍盯着电视屏幕手上的动作也没有任何停顿，神情平静语气坦然，仿佛刚刚说的话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这让五条悟心里有些不高兴。
“我明明说过的，才不会有这么一天。”
“嗯，我知道，我也记得。”
她放下手柄面对着他，白皙的皮肤映着屏幕的光显出异样的光彩，连同那双直直注视着他的紫色眸子。
“我之所以再重申一次是想告诉你，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不管你会做出怎样的决定，也不管我是否会理解并认同这个决定，但作为你的家人我都会无条件尊重并支持你所做的一切。”她认真道。
“为什么？”他有些怔怔的，在讶然的同时又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能做到这个地步？”
“因为我希望你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情，在做出每个决定时都无需顾虑，也无需什么负担，只要随心便可。”
“……”
“所以与父亲母亲见面这事你不用有什么负担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就好，我只是这么……”
“真……”
“什么？”
“我说，五条堇你真狡猾！！”
“啊？”
“你突然说这些话不就是跟我打感情牌吗？可恶！你都这么说了我怎么可能没有负担，怎么可能没有顾虑！”
他瞪着她近乎恼羞成怒地喊道，细碎的发丝下一双耳朵显得越发的通红。
“我知道啦，我会去，我明天一定会去！是我自己的意愿，也没有勉强，因为、因为我才不会输给你。”
在这份双方的关系里他才不要输给她。
既然她说她会无条件支持他所有决定，那么他也决定了，他以后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一个会让她失望的决定。
“只要你想的，都会是我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