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黎,你今天见了谁?”
温和话语似毒蛇吐出信子,一点点绞紧楚黎的心脏。
卧室静得只有中央空调细微的运作声。
“桐桐。”楚黎努力放松喉咙肌肉,让声音听起来自然,“你不是知道吗?”
冰凉指腹按住她的颈侧,觋楚缓慢揉捏,感受手下的血管急促跃动,“听说人类在欺骗时,心脏会跳得比平常快。”
“跳得好快,是在说谎吗?”
圈住后腰的手像铁箍,将楚黎完全压在怀中,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依然温和的声音。
被怪物抱在怀里,楚黎很想吐。
三天,只要再周旋三天。
“恐惧也会使人心跳变快。”
那只怪物松开了她,用视线逡巡她的表情,疑惑歪头:“黎黎,我对你不好吗,为什么要害怕?”
“……”
怪物果然是怪物,即使披上人皮也理解不了人的情绪。
除了没要她的命,楚黎看不出他的丁点好。
觋楚盯着在黑暗里沉默的她,视线黏在色泽浅淡的唇上,再一次感到饥饿。
在暴露身份后,他再也没得到过吻。
面皮在眨眼间蠕动,楚黎撑住床垫,下意识往后挪,惊疑不定盯着眼前的“霍修”。
她往后退,觋楚便往前逼近。
“你看,是你喜欢的皮囊,会高兴一些吗?”
高兴之余,能否再主动吻他?
眼前的脸和地下室那张僵硬青白的脸不断重合,楚黎每一寸骨骼都在颤抖,她用力一推,几乎是吼一般开口:“别用这张脸!”
觋楚顺着推力摔下床,顶着霍修的皮爬上床。
“为什么?”
“黎黎不是喜欢这张脸吗?”
他的表情温和含笑,漆黑瞳仁像深渊,充斥着阴暗黏腻的贪欲,几乎要溢出。
这一幕给楚黎带来的冲击力不亚于贞子往外爬。
她很想立刻打开木盒,把匕首捅进怪物的心脏。
极度恐惧之下,生理性泪光盛满眼眶,她盯着快要鼻尖相贴的脸,喃喃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体验折磨人类直到精神崩溃?
还是想活生生吓死她?
觋楚拭去她的泪光,眼里有茫然:“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害怕。”
“黎黎是觉得,我和他不同?”
“没关系,我已经完整读取了他的记忆,你可以将我当成他。就像之前一样,我们不是相处得很好吗?”
楚黎几乎要笑出来了。
得知霍修的本性后,她已经没有半点眷恋,看见这张脸只有厌恶。
他竟然以为,她还会喜欢霍修?
他到底想做什么?和她玩人类的恋爱游戏?
楚黎面无表情,声音沙哑:“我不想看见这张脸。”
见她真的抵触,觋楚换掉下霍修的皮,想要拥抱她,给予安慰。
在读取的记忆里,这样做是有效的。
楚黎如同刺猬挥开伸来的手,缩到床头角落,警惕盯着觋楚。
在她以为怪物会采取强制举动时,他只是稍稍碰了一下她脸颊旁的发丝,低沉柔和道:“黎黎,晚安。”
觋楚沉默下床,单手解开领带,又摘下眼镜,抱起睡衣进了浴室。
楚黎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
很快意识到,他似乎还算在意她说的话。
为了验证猜想,她熬着没睡。
浴室门再次推开时,水雾氤氲,怪物捏了一副非常逼真的人类躯体,此刻被热气蒸得面颊微红,发丝和睫毛都沾了水汽。
楚黎:“你去客房睡。”
觋楚目露疑惑:“为什么?”
楚黎紧盯他的所有反应:“我想你去客房睡,这样我会高兴。”
分明是完全不情愿的,但静默片刻后,觋楚同意了她的要求。
房门开了又关闭,卧室安静下来。
楚黎盯着房门,眼里的光一点点亮起来。
她好像知道该怎么和这只怪物相处了。
*
接下来三天,觋楚都没能再睡上主卧的床。
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得这样糟,明明他只是希望讨楚黎开心。
于是将一切原因归结在霍修身上,并后悔当时处理尸体太干脆,应该用触肢将他拍成泥。
更糟的是,楚黎开始不允许他肢体触碰。
理由永远都是“这样我会不高兴”。
饥饿感与日俱增,觋楚忍耐着,只能用潮湿黏腻的目光,缓慢舔舐她的肌肤。
楚黎很清晰感受到了怪物温和表象下的躁动。
失明时的窥伺视线开始频繁出现,像有实质,一寸一寸舔舐她裸露的肌肤。
她不在意,因为一切很快要结束了。
三天后的夜晚云层堆积,将夜空遮得严严实实,空气弥漫着潮湿气息,混合着泥土与草木的味道,闷热难闻。
这一晚,楚黎邀请觋楚看电影。
影片时长两个半小时,两人同坐在沙发上,一楼关了灯,投影里丧尸横行,人类在末日艰难求生。
觋楚闻嗅着身旁传来的淡淡香气,饥饿感到达顶峰,他紧盯着随意搭在抱枕上的手,喉结滚动。
纤长、白皙、柔软。
冰凉触感缓缓覆在手背上,楚黎盯着电影内容,心脏在砰砰跳动,默许了他的行为,语气平静自然:“看完电影之后,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握住手的力度一下子加重。
觋楚很快放轻力度,这幅人类的身躯像摄取过多糖分,有几分轻飘飘的感觉。他笑得温文尔雅,面皮下似乎有异物蠕动:“我很期待。”
这两个半小时,楚黎和怪物来说都过得很漫长。
电影终于播放到结尾,客厅亮起等,挂钟的时针与分钟即将在“12”重合。
楚黎抽回手,不动声色在衣服上蹭了蹭手背,“去卧室。”
身后的脚步声亦步亦趋跟随她。
楚黎把他按坐在梳妆台前,镜子倒映出两人的身影,她扯了扯唇角:“在我让你睁眼之前,不能偷看。”
觋楚一眨不眨盯着她,面上浮现笑容:“好。”随后顺从闭上眼,唇角弯起。
窸窸窣窣间,抽屉拉开,楚黎从一堆化妆品深处取出木盒,并随时注意觋楚的动静。
他由始至终都闭着眼,唇边含笑。
“咔哒”一声木盒打开,里面躺着一把通体乌黑,刀刃遍布猩红纹路的匕首。
楚黎抓起匕首,心脏跳得她几乎作呕。
“噗嗤——”
刀刃毫无阻碍捅进心脏。
一簇血花溅花镜面,从镜子里看,两人的面容如同染血。
那双闭合的眼缓缓睁开,眼瞳黑沉望不见底,虚伪的温和褪去,只剩下冷酷怪异的非人感。
觋楚透过镜子看楚黎。
那双白皙纤长的手握住刀柄,从指尖到手腕都在颤抖,但刺下的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
一滴血溅到她的面颊上,像白瓷多了污点。
冰冷的手攥住她的双腕,楚黎拼命往外挣,手上的力度将她的手禁锢在刀柄上。
觋楚抬起眼,注视她惊恐的表情,微微一笑:“这样做,会让你高兴吗?”
不等回答,他握住楚黎的手,将匕首猛地拔出。
“噗嗤!”
觋楚握住她的手,又捅下一刀。
“一、二、三……”他甚至还有闲情计数。
“……松手,松手!”楚黎呼吸急促,精神几乎崩溃,眼泪顺着下颌不断掉下,手掌和匕首都被黏腻温热的血浸泡。
殷红顺着血肉模糊的胸膛涌出,泡进木地板的缝隙,溅得梳妆台与镜面满是鲜红。
觋楚半边脸被血溅红,与雪白的肤色形成对比,如同地狱爬出来的恶鬼,笑着对她说:
“高兴吗,黎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