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事不过三,这都是经验。
第三遍,对方终于妥协的第一时间接了。
“嗯……”
缓缓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到了谁的清修,环境听起来很是安静,秀秀也被感染的连带着放低了声调。
“不方便?”
短暂的静默后,能听到对方轻笑时传过来的一串气音,上扬的嘴角,延出的月牙窝,她的脑海里突然就有了画面感,真是好看到十几年都不会看厌。
“我要说是的,你要挂吗?”
秀秀趴在床上轻快的摆动了一下小腿,俏皮的调侃到,“想的美……”
真丝的睡衣很滑,乌发滑落铺满了她的背,那一缕秀发快被她的手指给绕个蝴蝶结系上了,最后还是没忍住的发问到,“在陪云姐姐吗?”
“嗯……”
他陪的,到底是哪一个?秀秀心里特别好奇,但还是忍住了,他做事总有自己的原因,他们总是这样,不会过多的互相窥探。
“她……还好吗?”
这似乎是个难回答的问题,对方突然没了反应,两人间的电波就那样静静的不时跳动着,他们都很有默契的没说话。
良久,只听一声桌椅轻微的碰撞声,对方应该是换了个地方,听筒里夏虫的夜鸣声阵阵传来。霍府女眷比较多,为防止蚊虫滋扰,都会在屋外的墙根下撒药,她已经很久没听到这夏夜奏鸣曲了。
还没给她太多欣赏的时间,解雨臣主动换了话题。
“这么急,有什么事?”
本来还怕自己今天偷偷去麒麟阁的事情败露,免不了要落一顿数落,秀秀心里还有些忐忑,毕竟那个“云姐姐”可不是会帮她隐瞒的主,谁知解雨臣现在似乎完全没有要提及的意思,那她当然也乐意装傻把这件事翻过去了。
“没什么,就是家里有些嘈杂,心里烦闷,睡不着。”
不用明说,他就懂她的言外之意,这就是他俩之间这么多年形成的默契。
有些事,他们可以是小花哥哥和妹妹,就当是朋友闲聊,但有些事上,他们必须是解当家和未来霍家接班人,解雨臣在这方面还是很有分寸的,懂得随时随地的角色转换。
“你要是想知道林修这人怎么样,我会说还不错。”
“你要是问我这样值不值得,那我这里不会有任何答案。”
果然……不出所料……
说话还是这么的解语花……
秀秀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就调整好了,她靠在软软的床头打趣他到,“真是有了女朋友就拒人千里啊,这么官方。”
“就这么迫不及待跟我这个妹妹划清界线了?”
“你确定我这个卧底以后再用不上了?”
早知她会是这个反应,解雨臣也就笑而不语的听她继续抱怨着。
夜风吹着肩膀,身上有了凉意,他转身将窗户轻轻的关了起来。
秀秀也知道自己这个电话打过去,不会得到任何的有用信息,但她最近实在是憋闷的不行,只想找个亲近的人说说话,解解心里的愁绪。
“我想跟云姐姐说说话,好久没去看她了,想问她好些了吗?”
“她……现在不方便……”
“明天,我让她给你回电。”
“奥……”
听得出,秀秀有些失望,还在犹豫着没挂电话。
解雨臣明白她在那扯来扯去半天,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开不了口,心里不落忍就又说到,“听说奶奶去了国外,能不能回来的时候帮我在机场带个东西。前几日去的时候随手买的,没想到还不错,我待会发你。”
这句话算是给了秀秀一颗定心丸了,只要她的小花哥哥说奶奶能回来,那就一定能回来,她不用问为什么。
“谢谢你……”
“小花哥哥。”
“有你真好……”
原本随意轻点桌面的手指突然顿住了,解雨臣定定的看着前方随后摇了摇头,这么好的我,可有人就是不想要,甚至还在暗自想办法逃。
可惜……那人看不到他的失落。
“秀秀……”
本想挂了电话,谁知解雨臣又唤了她的名字。
“嗯?”
“你也属于你。”
短短的几个字,如暖流温热了秀秀,她下床走到窗边,推开了那木雕窗。诺大的霍府,再多的夜灯都挡不住它的冰冷,静悄悄的,园子里这么多的人,又有谁是真心带着善意祝她好的。
夜已发凉,身上的衣衫有些薄了,但心里是暖的。
上辈子一定做遍了好事,她这辈子才有了疼爱她的奶奶和小花哥哥吧。
虽说今夜没有明月,秀秀依然虔诚的双手合十跪拜到,“菩萨啊,请您一定要保佑奶奶顺利回来。”
“还有……虽说他不怎么信这个,秀秀还是想替他求个顺遂,愿他得之所愿,往后无苦有甘。”
人啊,总会在自己脆弱茫然的时候找一个精神寄托,这样才有力气活着。
“快快快!快许愿!”
“我啊~只要我的小云朵,以后健健康康,暖的像个大太阳。”
“外婆~”
颜忆云气急败坏的跺着脚,看着手里熄灭的蜡烛直瞪眼。
“你怎么这样!许愿都不跟我商量的!”
“云朵才不要,云朵要外婆身体越来越好,快点离开这破医院回家去嘛。”
颜忆云依偎在外婆的怀里撒着娇,“你不在,夜里我都不敢睡觉。”
“那等明年,明年外婆让你许愿好不好。”
“真的!”颜忆云的眼睛亮的像个太阳,她伸出尾指,立马说到,“我们拉勾,外婆明年还跟云朵一起过生日!”
“好好好,真是怕了你了。”
一边是受尽岁月的磨砺,一边是娇嫩如新芽,生命两端的碰撞,总是让人感慨。
“外婆,你等等云朵,云朵一定能挣好多好多钱,给你请最好的医生,”半矮的墙头上,一大一小的俩人坐在上面晃荡着小腿,看着落日。
外婆吐出一口烟雾,用手挥散后,慈祥的笑了,病痛折磨的皮囊,让人迅速的衰老,只有那双眼睛,还闪着强劲的光芒。
年幼的颜忆云跳下矮墙对着外婆发誓,宽松的校服被晚风吹的摇摆不定,圆圆的小脸上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坚毅,“我一定让那些瞧不起我们的人看看,让他们也尝尝求人不得的滋味。”
“佛多妈妈将我们带到这世间,不是让我们互相怨恨的,”外婆将烟枪在矮墙上磕了磕,拉过幼小的颜忆云,将她转了过去开始用手给她梳头发编辫子。
颜忆云撅着小嘴气鼓鼓的反驳到,“可是那些人都是坏人,坏人就是要下地狱,受到惩罚。”
稚嫩的肩膀挨上充满爱意的巴掌,颜忆云扁扁嘴只想哭,外婆打人的力气都不如以前了,心里就突然很是难过。
“你要记得,每个人的罪孽,都会有人来承担,不是自己,就是她最疼爱的人。你看外婆现在这样,就是在还债,还那些无辜生灵的债。”
“天神虽然什么都不说,可是都一笔一笔记得好好的。”
“所以我的朵儿啊,你要长成天山上的雪,洁白又善良。”
“这样你爱的人才不会受到惩罚。”
清澈的眼睛在余晖里亮了亮,颜忆云一头扑进了那怀抱,紧紧的抱着她想永远留下的人儿。
“那外婆你把它传给云朵,云朵帮你一起还,云朵不怕疼。”
那天的落日她已记不大清了,只记得那碗豆汁面酸倒了牙,那干枯的手挂满了老茧,摸过自己脸颊的时候扎的自己生疼,瘦小的身体套在宽大的病号服里,却依然在对她笑着。
“外婆可舍不得。”
颜忆云紧紧的抵在外婆的胸口那里,怀里原本温热的体温却霎时间冰冷万分,犹如抱着个冰山。
太阳不知何时被土地拽了下去,四周黑漆漆的,颜忆云害怕的不敢睁开眼睛,拽紧了自己的手。
一滴泪滑落。
“别走……”
“云朵再也不调皮了!什么都听你的!”
“再也不撒谎了!不捏隔壁的花猫尾巴了!”
“别走……”
“不要留云朵一个人!”
“云朵好怕!”
“朵儿~”
一声呼唤从很远的地方悠悠传来,这种声音似乎有种魔力,她的心立马平静了下来。
颜忆云立马抬头四处寻找起来,“外婆是你吗?”
四周静悄悄的,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颜忆云惊的睁开了眼睛,四周黑到光都没有了反射,她只看得到那只抓着自己的手。
纤长白净,颜忆云只觉得很熟悉,却记不起是谁,但肯定不是她的外婆。
这就是外婆说的,死后会去的地方吗?颜忆云巡视了一圈,心里嘀咕到,怎么跟她形容的这么不一样,她又骗了她。
说好的沐浴着阳光,踩在洁白的云朵上,没有病痛,四周围着想见的人那!
这里明明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冰冷。
“外婆!”颜忆云双手合拢,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那黑暗吼道,“你在哪?”
“云朵来带你离开这!”
“云朵~”
“朵儿~”
回答她的还是那一声又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呼唤。
奇怪,她挣扎着,那手却越抓越紧,像个钳子般牢牢的套在她手上!
只见光从这只手开始慢慢往上蔓延,一片一片的铺满了一个男人的身体,露出了他俯视的脸庞。
如月般清冷,却让人满身温暖。
青涩的少女很是不适这种陌生人的亲昵接触,更何况对方看起来特别好看。她仍极力想要甩开那双手,却见他原本洁白的衣服上渗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刚开始只是一滴,而后如暴雨倾斜般随着她挣扎的幅度,血色突然喷涌而出,他全身都被血色淹没了。
霎时间,满天的血雨落下,神奇的是,她的身上却未落一毫似乎有道无形的伞,让它们都绕了过去。
这一定是梦,不过也太血腥了吧,颜忆云此刻却一点都不觉得害怕,甚至还有种想要冲上去抱住他的冲动。
那是一种来自于身体最深处最柔软地方的咆哮,颜忆云难受的蹲在地上一阵窒息,喘不上来气,她觉得自己要死了,心脏在极力的撕裂中,喊不出叫不到,只能抱紧自己,用膝盖狠狠的压住那股疼痛。
她小小的脑袋里根本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好好的外婆瞬间变成了一个男人?
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天神?怎么跟外婆给她看的画像不一样,不仅是个男的,而且长的这么好看。
还是说……外婆在提示她,自己来世投胎成了这般模样,让她去找她吗?
那就怪不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很是温暖,哪怕浑身是血,都未曾改变半分。
脚下的血水成了血河,越来越高的将他俩围绕。他就像个雕像,一动不动,眼都不眨一下。
看到这种景象,别人早第一时间逃跑了。颜忆云却踮着脚用校服袖子轻轻的擦着那满是鲜血的脸庞,想要在血河吞噬她俩之前,再看清楚一点他的容貌。
谁知越擦血水流出的越多,他的体内似乎有个血泉,源源不断的往外送,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她想拉起他的手,从这里逃跑,他俩之间的血河却突然有了一个很大的漩涡,将他越带越远,无论她多努力,最后还是看他渐渐远去,消失在这血河里。
“不!”
颜忆云大喊着,放佛又一次失去了她最爱的人般嘶吼着。
她看看那齐腰深的血河,黑红的颜色不停的翻滚着看着很是吓人,她却丝毫不觉得恐惧。颜忆云呆愣了一会,似是想通了什么,扔掉了手里的衣服,伸开双臂,闭上眼睛,仰身躺倒了下去。
你痛,我就比你更痛,你亡,我就加快奔向生死簿的脚步。
是不是只有这样,才能换你回来……
没有刺鼻的血腥味,也没有汩汩的流水抢占她,她更像是掉进了一块果冻里,软软的□□的。
这血河下面竟然是□□糖?这口味可是够重的。
“朵儿~”
又是一声呼唤,这次离她很近。
里面的空气越来越稀薄,颜忆云缺氧的开始有些眩晕了,她推开一团又一团的□□糖,终于在她失去意识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