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慎知到底是参政了的太子,每五天是要跟着崔肃恭上朝的,不上朝的日子里,早上的时间也基本都用去处理政务了,所以教平安读书写字的时间自然就定在了每天午饭过后半个时辰。
用来给平安启蒙的书籍自不必说,当然是千字文。
平安看着这本她倒背如流的书,心里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十年过去了,她怎么兜兜转转的又回到这本书了。
她一边看似认真的听着崔慎知说话,一边在脑子里回忆她刚开始跟清雅识字时候的状态,打算照着当时的来。
可是没一会儿她就发现了不对,她没法照着来,因为她当年学得太顺利了。
也不知道她是像了清雅,还是那身份不明的生父,总之她当时是几乎是一听就懂一写就会,学习的进度飞快,她要是真按当时的来,崔慎知一定会察觉到不对。
——这么聪明的孩子,不可能在冷宫待了十几年却没有受到废妃的影响,依旧单纯天真至此。
只是她也没见过其他人识字,不知道正常的进度应该是一天多少个字,便决定先看看崔慎知的教学进度再说,然后她就哭笑不得的发现,就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崔慎知已经教到第六句了。
合着他们俩,一个不知道要怎么教,一个不知道要怎么学,这可真是…
平安笑着摇了摇头。
看到这个动作后崔慎知立马停下了教学。
“平安,怎么了吗?是哪里听不懂吗?”
听到这话,平安暗暗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谁家好人一教教个没完的。
她还寻思一个月学完千字文是不是快了点,但是按照崔慎知这个进度,她能拖到半个月都算有本事的了。
“慎知…”平安一脸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你教的太多了我记不住…”
这下子轮到崔慎知不好意思了。
他早就忘了当年他的学习进度了,下意识的觉得千字文不难,说一句平安就会一句,忘了平安连笔都不曾拿过,又怎么可能跟得上这样的教学速度。
——除非平安是过目不忘的天才。
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后,崔慎知立马就改变了教学方式,先是告诉平安整句话的意思,然后再一个字一个字单拎出来教。
先教平安认,再跟她解释字的意思,然后一笔一划的写给她看,接着带着她写几遍,最后再让她单独上手试。
前边的步骤平安都装得很好,但是到了最后一步,她不小心露了个破绽。
——拖的时间太长,她的精神有些放松,拿笔的时候下意识的写出了苍劲有力的一笔。
发现这个情况后,平安的无名指跟小指立马顺着笔触的方向用上巧劲把笔给弹了出去,仿佛那一笔并不是她写得好,而是她用了过大的力气偶然出现的意外一样。
笔被弹出去后,笔尖沾染的墨汁就开始不受控制的向周围飞溅,以至于在场的几个人身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墨点,尤其是站在平安面前的崔慎知身上的情况最为惨烈,身上不仅出现了墨点,脸上还出现了一道横贯整张脸的墨迹。
这种情况下思危跟齐康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崔慎知的脸上,纷纷忍俊不禁的捂着嘴背过身去闷笑,哪里还顾得上去看平安写的怎么样。
平安眼神闪了闪,连忙站起身来像是要帮崔慎知擦干净,却‘不小心’打翻了桌子上的墨汁。
这下好了,桌子上的纸张,或者说整张桌子,乃至平安身上都染上了不少的墨汁。
平安又慌又乱,拿着手帕擦了擦崔慎知的脸就去擦桌子,看着被墨汁浸透了的手帕,拉起袖子又帮崔慎知擦脸,却忘了她的手上也是满满的墨汁,以至于崔慎知的脸上的墨迹越擦越多。
看到这个情况,思危的肩膀抖得更厉害了,齐康则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崔慎知有些疑惑,然后就看到面前的平安愣了片刻后指着他的脸笑得前仰后合的。
看着平安黑乎乎的手,崔慎知明白了,于是他伸出手沾了点墨汁在平安的脸上也抹了一道。
平安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立马开始了反击,但是到底‘实力’比不上崔慎知,所以她采取了‘迂回战术’,给崔慎知的脸上抹上一道后就往思危跟齐康的身后躲,这样一来‘战火’就迅速的在书房里蔓延开了。
思危跟齐康在平安的带领下也放开手脚闹了起来,整个书房里乱做一团,等到几人停下来后才发现每个人脸上都是黑乎乎的一团,互相看了看后赶紧收拾了起来,一边收拾一边哈哈大笑。
收拾好了后崔慎知才继续开始了教学。
就这样过了几天开开心心的日子后,搅局的来了。
*****
崔慎知在教平安‘云腾致雨,露结为霜①’的时候,居安一脸铁青的到了书房。
看到居安脸上严肃的神情,平安知道是她先前做的布置被发现了,嘴角忍不住的微微上扬,不过她到了东宫后一直是个爱笑的性子,所以并没有谁觉得不对劲。
——除了居安。
居安看着平安脸上天真烂漫的笑,想着袖子里揣着的东西,心里满满的都是心疼跟愤怒。
她抿了抿唇,向崔慎知行了个礼:“殿下,平安跟着您读书也有好些天了,奴婢觉得她是时候休息一下了,正巧今天天气不错,不如让思危带平安去小花园里溜达溜达呢?”
居安支走平安的意图太明显,崔慎知自然察觉到了不对。
他脸上的笑意缓缓收了起来,不动声色道:“说的也是,那今天就学到这里吧,思危,你带平安出去走走。”
平安戳了戳崔慎知的后腰,眨巴着眼睛说道;“那我可以跟思危姐姐放风筝吗?”
崔慎知点了点头。
平安立马欢呼了一声,拉着正打算行礼的思危就跑了出去。
看到平安离开了,居安就准备从袖子里把东西掏出来,崔慎知却制止了她,直到平安的声音已经完全听不到了之后,崔慎知才示意她把东西拿出来,并且把事情说清楚。
居安沉着脸从袖子里掏出来了一块破破烂烂的布料捧到了崔慎知的眼前。
“殿下,这是小宫女们在洗平安那件旧衣服的时候发现的,似乎是封血书,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里边的内容实在是…奴婢不敢擅专,特来禀告殿下。”
崔慎知接过来展开一看,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这确实是一封血书,字迹娟秀,像是女人的字,内容是说冷宫管事郭树,为了投靠贵妃,拿她的亲人为要挟,逼她用身体去讨好承乾宫的侍卫,以至于她怀上了不该有的孩子,还想拿她刚出生的女儿继续这样龌龊的勾当。
冷宫里出生的女孩…
崔慎知的脸黑了,冷宫里出生的女孩除了平安没有第二个人。
也就是说平安的娘并不是自愿做出秽乱宫闱这样的错事,而是被逼的,被郭树逼的,她的死也并不是什么产后体虚去世,而是发现郭树想把她的女儿平安也送去给别人欺负,反抗无果被郭树给害死的!
怪不得,怪不得郭树什么都不教平安,原因根本不是他说的什么为平安好,而是因为在他眼里平安根本就不算是个人,只是个随时可以用来交易,或者送给别人的礼物罢了!
礼物当然知道得越少越好了,毕竟知道的越少,反抗的可能性就越小,没见平安至今都不知道男女大防吗?说不得哪天真被郭树卖了,平安还会站出来替郭树说话呢!
齐康看到那张纸上的内容,想了想小声道:“殿下,现在想来,那天奴才在冷宫打探平安的事的时候,情况也有些奇怪。”
“怎么说?”
“那天奴才找了好些宫人询问平安的事,她们都说得很清楚,不管是平安母亲的身份,还是平安母亲离世的原因,以及平安本人的情况,仿佛每个人都十分了解平安的事,可是这不应该。”
“宫里的宫人每年都有新来的,每年也都有到了年龄离开的,所以冷宫里的宫人有今年新进宫的,也有在宫里待了十多年的,待了十多年的了解平安的事还好说,进宫才一年的怎么可能那么清楚呢?”
“除非有人预料到了有人会问起平安,提前教导了那些宫人们要怎么回答,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而在冷宫里能做到这种事的,除了郭树不做他想。”
崔慎知怒火更盛。
造成平安一生悲剧的源头就是郭树,他居然还舔着脸自称是平安的长辈,简直是猪狗不如!
崔慎知怒不可遏的在心里给郭树定下了罪状。
只是再怎么样他也做不出夺人性命这样的事来,难免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齐康看出来了崔慎知的困扰,上前一步低声道:“殿下,郭树到底是贵妃娘娘手底下的人,您不管想怎么处置他都绕不过贵妃娘娘,依奴才看,不如直接把这件事禀告给贵妃娘娘,交由贵妃娘娘处置,您看怎么样?”
崔慎知抿着唇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