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看向孟固:“你知道甚么?”
郑良生也急切道:“难道是孟仙君有叮嘱在先?少君快些说来,莫叫我等忧心。”
话了,他还凑在孟固耳畔嘱咐道:“恩公已然魂不守舍,你再不说,我只恐他有殉情打算……”
沈念恶狠狠瞪了郑良生一眼,虽想反驳“魂不守舍”一说,出口的声音却是发颤:“孟涯到底与你说了甚么?”
孟固撇了撇嘴,又将烧伤的左臂抬起,不悦道:“他甚么也没说,只是先前在为我驱火之时,一掌——将我拍去了灵境。”
原来孟涯在为弟疗伤之际,曾在其肩头留下一纸符箓。而后在他与程鸾辩说之际,这符纸灵力生效,孟固在硬捱着左臂痛意之时,忽觉灵台之中狂风阵阵,他肉身未动,神识却在眨眼之间被卷到了早年修炼的灵境之内。
孟固不知兄长何意,又担心良生安危,便拼了命在灵境中奔寻,以求回归之策。不想他一番下来,法子尚未找着,反倒在山洞之外见到了一位素未谋面的女子。
洞外绿荫之下,此人正翘着腿闭目休憩,她衣着甚是古朴,年约十七八岁,姿态煞是豪放,听得动静后却倏的坐直身子,正要扭捏作态,待瞧见了来者模样,才拍着胸口舒了口气:“还好还好,不至于在此地困个百八十年的。”
孟固警惕道:“你是何人,怎会在我灵境之中?”
这姑娘小脸一皱,苦兮兮道:“我唤作雪芽,乃是被我阿爷差来做事的。”
此言一出,她便像打开了话匣子,大吐苦水道:“哎呦,说来说去,还不是你大哥,那位孟仙君做的好事?唉,为着他做了许多事,又是渡他娘亲过河,又是扮作丫鬟牵线撮合……撮合撮合,最是难合!当丫鬟受罪不说,功劳丁点儿也没捞着,到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就算到头来姻缘未成,好歹也有苦劳罢!不想那孟仙君小气的很,连颗仙丹也不给我,还得被他差来此地假扮人妇,好悬没死在这鬼地方,我雪芽也真是可怜!”
孟固不愿听她罗唣,不耐道:“你是青鸟之妻?”
雪芽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真身也为青鸟,却和来的那人不同……总归我也不认识他,是不是都与我无关。”
“我兄长命你在此,难道是想借你打动程鸾?不过那人本性凶恶,这谋划恐怕不得行。”
雪芽连连颔首,作嫌恶状骂道:“那人一见我就骂我妖孽,还想动手来杀我,好在孟仙君提前在此地做了埋伏,才叫我躲过一劫。他还命我在此等候,若程鸾未曾去而复返,则表明此计已败,叫我找寻时机出去便可。”
孟固则是想到,难怪兄长之前多番提起青鸟之妻,若是此人尚有余情,他恐怕便会借机再度引其到此,但是如今……孟固又问:“除了雪芽姑娘,兄长恐怕还找了其他帮手罢?此计不成,定有它计。”
雪芽摸了摸下颌,转着眼珠道:“听我阿爷说,好似还有积山的一位道长。”
“是老道!”孟固眼神一亮,“我就知道这老妖不会放过灵虚老道……可老道如今只剩算卦还有些本事,他能来做甚么?”
雪芽见孟固皱眉思忖,不由催促道:“孟仙君定有他的打算,咱们还是快些出去为好,我可不愿再呆在这鬼地方了!”
听她说灵境是“鬼地方”,孟固心中便有些不悦,说话也不如先前客气:“我是叫兄长给送进来的,尚未寻得法子出去。”
雪芽听言急得直跺脚:“不会不会,既能进便能出,你难道忘了自己是怎么进来的?”
这话儿倒提醒了孟固,他仔细回想了一遍兄长的言行举止,倏然想起这老妖曾在自己肩上拍过两下,他悚然一惊,忙伸手在肩头一摸,果真发现了半枚燃烧后的符箓。
孟固咬牙切齿道:“果真是事事遭他算计!罢了罢了,还是先出去再说。”
这一番下来,才将神识归位。
郑良生听他说完,忙问:“少君已在此,可那位雪芽姑娘呢?”
“她的肉身不知藏在何处,总归不在积山。”孟固揽过郑良生,又颇显委屈道,“良生听我说完,怎么先问起他人,反不问我?”
郑良生笑道:“少君回来后神色好了许多,也不喊疼了,恐怕这才是孟仙君将你送去灵境的真正用意。”
沈念无意再听他二人打情骂俏,又急切追问道:“你话还未说完,你究竟明白了甚么,为何说天霖安然无恙?”
见他面色惨白,孟固也不再卖关子:“我也是听良生说完才明白了兄长用意。也是那笨鸟没脑子,只知道这丹炉久在人界是个无主的宝贝,却也不想想这天上的宝物是怎么下界来的。”
沈念神色一晃,低喃道:“你是说……”
孟固却已攥着良生的手笑出了声:“神仙的宝贝,自然是由神仙扔下界的!我还当兄长求老道来此作甚,现下想来,这丹炉多半就是老道之物。这老头儿在天上时就和其他神仙不同,见不得凡人受苦,凡界受大灾时,他曾几次遣神器下界,此炉多半也是由此而来。”
郑良生闻言亦是面露喜色:“如此说来……这丹炉的咒诀便是由灵虚道长所控?”
孟固颔首:“那笨鸟就算记着炉上铭文又有何用,就算他念上一千一万遍,他也永远难出此炉——兄长本就不打算与他比试,只是想借此将其诓骗进丹炉罢了!”
他二人说完都已是喜形于色,郑良生也忙看向沈念,正要说话,却见其面色惨白、神情郁郁,良生不解道:“恩公难道还在忧心孟仙君?想来有灵虚道长相助,仙君必当无恙。”
沈念不答,只是凝视着手中符箓,轻喃道:“原来如此,他从始至终都不是要与程鸾作赌,而是……是要与我作赌。”
这场赌局,孟涯的对手只有一人,就是他沈念。
也只有沈念,能让他将神识尽散,走上这一步退无可退的险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