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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章三十五:亦幻亦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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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时,四周阒然,连同呼喘与心跳之声,也一并没于黑暗之中。

漫长的寂静总会惹人心慌,尤其在目不能视之时,沈念只觉自己的神识飘荡了许久,却无落脚之处,他寻不得自己的肉身,也寻不得灵台所在。

而后,忽然之间,却听得几道急促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沈念心中一惊,未多思索便偏转过身,也就在此时,周遭无边无际的黑幕好似在一瞬之间叫人揭了去,倾洒出白茫茫光亮。

沈念不由以手遮目,他未及多想,已听那几道脚步声近至跟前,其中一人操着熟悉的语调,急匆匆道:“稳婆今日去了何处?我寻你半晌不得!”

有一老婆子步履匆匆,气喘吁吁:“哎呦,扈娘子是不知道,今日有好几户人家生孩子,也不知那送子娘娘是咋想的,怎都赶着一天来?这城南城北的都有,险些跑断了咱这老腿!”

“劳累您老了,快随我来罢。”来人也是急躁,拉着稳婆的手快步前走,“这杨姐姐年岁也不小了,虽生产过一遭,到底是十多年前的事儿了,她那肚子又恁大,我瞧着都是凶险。”

言罢又连呸几声,拍着自己的嘴道:“瞧我,心急了倒胡说,有您老在此,定是母子平安!”

眼见二人匆匆走来,沈念望着左手边那人,愣愣喊了一句:“……娘?”

扈茹娘却是丝毫未闻,二人自沈念身内穿过,并未停下脚步。

神识化为黑雾,消散又聚拢。沈念低头望了望自己恢复如初的双手,后知后觉地低喃道:“稳婆……”

他涣散的双眸一定,颤声道:“难道是仲亭……怎会……我这是在何处?”

可他也来不及多想,萧镇便是他的命脉所在,心有所念,如何不受其控?沈念匆忙转过身来,向着二人所走的方向而去。

未走两步,眼前白蒙蒙的雾气又散去些许,露出一栋沈念再熟悉不过的住宅来——秦府偏院,亦是萧镇往后二十余年的家宅。

沈念眼见着扈茹娘拉着稳婆进了屋去,偏房外已站了数人,除了几个眼熟的家仆,还有一位满脸焦慌的男子,正是年轻时的秦呈军。

沈念见状,更是确信自己身处何地、时逢何事,他走至偏房外,正要再往屋内去,却发觉自己怎也进不了屋,只能随众人一道站于门外。

生产非是易事,屋内的哭喊声断断续续,却总也不停。即便沈念明知萧镇必会平安降世,听得此声,也不免胆战心惊。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闻得一阵婴孩的啼哭声骤然响起,这声响如同天降惊雷,竟将笼罩四周的白雾驱了个干净。

雾散之后,沈念环顾四望,只觉此地与秦府一般模样,连院前的花草也俱是相同。

如此厉害的幻境,究竟是何人所造?那人又为何要引他入境?

沈念双唇紧抿,心内少见地涌起惧意,不知为何,他总觉此地不宜久留。

吱嘎一声,不待沈念有所反应,这偏房的门便已叫人自内拉开。稳婆一脸喜色,拍着怀中啼哭不止的婴孩,冲着秦呈军笑道:“恭喜秦老爷,是个白胖小子!”

秦呈军面上一松,急忙追问:“夫人……杨夫人她可还好?”

“好、好着呢!杨夫人气力足,没受多少折腾!”稳婆将孩子抱到秦呈军面前,笑道,“这娃娃可是厉害,起先竟是不哭,待老婆子我拍了许久才哭出声来!”

秦呈军小心翼翼地抱过孩子,揩泪笑道:“好、好!”

“好孩儿,往后这便是你的家!”

眼前一派喜气洋洋,可沈念却觉阵阵陌生,他探头去看那襁褓中的娃娃,只见其双目紧闭,额上却有一道亮光忽隐忽现。

他心中顿时一惊,别开眼不敢去看,只是暗想道:我原是是借着“沈念”的身份下凡来,“沈念”六岁而亡,早前的几年发生何事,我的确不知。而眼前这孩儿生而有异,必然是仲亭无疑,只是……为何会有如此幻境?它将我卷入其中又是意欲何为?

便在他低头思忖之际,身前的说话声忽又模糊不清,沈念不知发生了何事,再抬眼,那漫天雾气便又卷土重来,将眼前人物尽皆遮挡,徒留下白茫茫一片。

沈念的心咚咚跳个不停,他难忍如此寂静,生怕眼前又现出甚么他不知晓的陌生场景,只得无措地扬声唤道:“仲亭,仲亭——”

再入耳的却是一阵冲天的悲泣,沈念一愣,这声音方才还在耳边,叫他想忘也难。

“我的儿啊——”白雾散去,眼前竟是自家宅院,只是此刻堂屋之上白幡高挂,屋内围了不少人,个个皆是神色悲苦,或叹或泣,时不时冲着屋内嚎啕痛苦的妇人劝慰几句。

“唉,长子夭折,真是可怜呐。”

沈念微微侧头,见身旁两个妇人低声说话,言语间尽是可惜:“可怜他家禄郎,自出了娘胎便是体弱,好容易养至六岁,到底是没能熬过去,唉……”

沈念浑身冰凉,他从众人之中穿过,走至屋堂正中,只见此处摆了一副小小的棺椁,扈茹娘趴在棺上,哭声凄厉,沈铁真亦是凄容满面,他一手揽着妻子的肩,一手覆在棺盖上,双唇颤抖,轻诵着自庙里求来的经文。

乍见如此景象,沈念的脑中一片空白,他望着二人痛苦的神情,喃喃道:“……爹、娘,你们怎么瘦了许多?”

可他如今不过一缕神识,开口之话如风飘散,哪会叫人听见?

他愣愣转首去看那棺椁,只见这棺木做工粗糙,十分普通,似是在匆忙间打造而成,而棺椁对面的桌上也是空空荡荡——夭折的孩童不设灵位、不起丘坟,只能草草葬于祖茔周侧。

四周的人声渐又模糊起来,沈念只觉头昏脑涨,连眼前的景物也看不真切,只能隐隐觉出景象又起了变化。他瞧见乌泱泱的人群往外走去,回头一望,那具棺椁已然不见。沈念一愣,旋即大喊道:

“不、不是……我还活着,沈念明明还活着!”

他冲出屋去,却无法叫前头抬棺的下人停下脚步,只能眼睁睁看着众人走出大门。

便在他手足无措之际,忽又听得一声孩童的稚语,明明是自远处传来,却是清晰异常,如附耳相谈:“娘,您别哭了,孩儿绝不会离您而去的。”

在听得此声的一瞬,沈念便认出了此人是谁。远去的棺椁和人群不再重要,他眼中唯有一人。

他趔趄而行,动作却是快极,果不其然,在临近大门处瞧见了一身缟素的杨妙因,她手中牵着一个五六岁模样的男孩儿,正是幼时的萧镇。

沈念眼中盈泪,嘴角却牵起一个极为纯粹的笑容,他半蹲下身,望着萧镇的眼唤道:“仲亭……”

萧镇却是仰头望着自己的母亲,见她神色戚戚,便稚声正色地安慰道:“娘,您别哭了,咱们去前头罢!”

杨妙因微微颔首,牵着萧镇的手道:“仲亭长大后需得记得沈家叔婶的恩情,他家禄郎没有福气,你同禄郎一般大,往后便得替他尽孝,咱们可不能做忘恩负义的小人。”

萧镇认真道:“孩儿知晓。”

母子二人言罢便往外走,沈念不愿萧镇离去,慌忙便扑了过去,却不曾碰到那孩童,只是带起了一缕微风,拂过他稚嫩的面颊。

觉出面上有异,萧镇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往回看了看,不曾见得甚么异样,才握紧了母亲的手,直直往前而去。

他不曾见得沈念瘫倒在地,整个人似被抽去魂魄一般,了无生气。

沈念此刻已不愿再动,他明白这个幻境定是他人所造,刻意来困他的。在此境之中,不会再有沈念的存在,他如今不过是一缕孤魂,在人间窥探游走,执念深重,却无形无实。

若是无有沈念,仲亭又会如何?

他不愿再想,也不敢再想,他怕萧镇另有所爱,他怕无有沈念的纠缠,那人早已娶妻生子、功成名就。

可这念头早已钻进了脑中,叫他怎么甩也甩不掉。沈念痛苦地弓起身子,他只想早些捱过这场幻境,早些去京城再寻萧镇。

然则事不如愿,不过片刻,沈念便觉四周景象再度模糊,他慌怕地紧闭双目、捂上双耳,口中喃喃低骂:“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仲亭是我的,我的仲亭还在等我……”

——“萧大哥,你瞧这车队,竟是一眼望不到头……当真是傅府千金,实在气派!”

——“今日宾客众多,你我身为守卫,需得尽忠职守,休要多言。”

不管沈念如何防备,这声音却仍同先前一般,直冲冲灌进了他的耳朵。他不由循声而去,缓缓张开双目……

时值正午、周遭熙攘,来往之众都瞧不清面容,唯有一人坐于马上,面色冷峻如常。

沈念往前走了几步,只盼能看清他的脸,却见其始终眺望远处,不曾往自己这儿瞥来一眼。

明知接下来要发生甚么,他却难移双目,只是痴望着萧镇,自语道:“仲亭,好在这是幻境,若是真的……”

他口中低低说着甚么,而远处的车马也已近至跟前。萧镇展出腰间令牌,冲着车内之人敬道:“在下萧镇,特在此迎小姐入府。”

车内之人轻声应下,而后抬手掀帘,露出一张昳丽脱俗的面庞。他二人仅是隔着车窗互望了一眼,便各自别开眼去,沈念在旁瞧的仔细,只见萧镇胸膛起伏,一副神魂俱震的模样,在傅希音的马车驶出许远之后,他才调转马头,冲着那人去的方向,低声念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当真有此碧玉佳人,古人诚不我欺。”

沈念死死盯着眼前之人,他从来、从来不曾见过萧镇这般模样,原来他并非铁石心肠,原来他真会为情所动。

“……天定姻缘,便是如此吗?”沈念眼中酸涩,两行泪珠滚落,他却不拭不揩,只咬牙道,“那又如何,他终究是心系于我!你们休想从我身旁夺走他!”

他越说越恨,最后一句已近乎嘶吼。而在他情绪翻涌之际,白雾又裹挟而来,悠悠晃晃,再度将沈念包裹其中。

沈念此番也不再躲藏,既然这幻境要叫他看,那他便仔仔细细看个清楚,再将这诡异景象撕扯个一干二净!

四周光亮渐没,露出点点星光,这回的景象竟是在深夜之中。

沈念环顾一番,只觉此景甚为眼熟,想了半晌,才忆起此为傅府后院。院中那曾藏匿过鲤妖的浅溪尚在,只是如今妖雾全无,一派风平浪静。

“小姐、小姐,往这儿来……”后院假山之中,有丫鬟低声细唤,“后院的侍卫都叫奴婢给支走了,只剩了萧大人一个。”

丫鬟低低一笑,声音颇为熟悉:“您好好同他说话,奴婢在旁守着,若有异样便作‘咕咕’鸟叫,您听了便止声,奴婢到时便出来相助。”

傅希音话中慌乱:“雪芽,你莫要走远了去……”

“小姐,您就放一万个心罢!”丫鬟声音渐小,喏喏连声,“萧大人来了!”

沈念心头猛跳,四眺寻着萧镇的身影,果真见其一副侍卫打扮,佩刀挂在腰间,正自前院走来,应当是来交班的。

“萧、萧大人……”假山之中,莺语忽传,“大人还请留步。”

萧镇闻言顿足,竟又往后退了几步,他毕竟顾忌着男女之防,不论心中何意,面上总是不露分毫,仍是镇定自若道:“萧镇不知小姐在此,擅闯此地,实在该死。”

“不是的!是我、我特意在此地等你。”傅希音的声音越说越低,此话说完,已是羞臊万分,“听闻大人要辞行南去,我……白日里难与大人相见,故而夜间……特来送行。”

“家中事务繁忙,未同小姐辞行,是萧镇失礼了。”

此话一落,二人间又是寂然无声。

沈念此刻已走至萧镇身畔,也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瞧。

“大人家中……可有妻室?”许久之后,才听傅希音极轻地问出一句。

沈念紧抿双唇,一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他满含怨怼地望着萧镇,双眸一眨不眨,只希望从其面上看出一丝不愿,可眼前之人微微侧头,正往假山处望去,一向冷漠的眼中分明带着浅淡笑意。

“萧镇并未娶妻。”

“那……可有婚约在身?”

“家父早亡,未定婚约。”

傅希音略带急切道:“可有、可有心上人?”

顿了一晌,才听萧镇道:“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呸!”沈念嫉恨至极,攥紧双拳,跺脚怒骂道,“呸呸呸!你还说自己是君子,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在此吟诗传情,你算甚么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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