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网vip小说

繁体版 简体版
鲜网vip小说 > 精变 > 第14章 楔子:吾道重游

第14章 楔子:吾道重游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潇潇愁风雨,凄凄苦鸦声。

也不知到了何年何月、哪朝哪代,总归是人间烽烟又起之时,只见濛濛细雨之中,偌大的潮江上漂来一叶孤舟。

此舟上盖乌蓬,瞧着狭小破旧,可在这风雨之日,也算得是一处遮避之所。就见那船头处站一老翁,身披蓑衣、手拄船撸,正凝目望天,许久过后才见他手捋白须,长叹道:“关山既有忧,山林怎作客?只盼老夫今日一渡,能换来凡间百年太平,亦是功德一件。”

说罢又转身掀帘,朝那船内唤道:“风雨未停、路途且遥,又兼舱内寒湿,不知夫人身子可好?”

船内传来一阵窸窣之声,顿默片刻才听一妇人回道:“奴家体弱难行,若非老伯相渡,早已命丧黄泉,又岂会有怨?奴家一切安好,老伯不必担忧,若是……若是外头风大,您老不如进来暂歇一二。”

她虽言语恭谦,细听之下却声音发颤,暗含惊惧。老翁思忖一二,又是舒眉笑道:“老身常年在此摆渡,受得了寒风,倒是不打紧,更何况夫人急着赶路,也不好多做耽搁——倒是我那小孙女儿不堪外头风雨,老身想叫她进来暂歇片刻,也好与夫人说话解闷。”

“……可奴家上船之际,并未看得船上有他人身影?”妇人语含惊惶。

老翁笑答:“小儿贪玩,喜坐船尾戏水,是以夫人适才未见,我这便唤她过来。”

他一手掀帘,一手向外招摆,口中唤道:“青鸟、青鸟——莫要贪玩,还不过来?”

船内妇人只闻声响、未见景象,心内还暗自疑道:这丫头的名儿却是怪异,我还从未听过有人家这般取名。

老翁大手一摆,竟真从风雨中唤来一只鸟儿。此鸟身披翠羽、模样灵动,不过小小一只,却是飞得快极,扑棱棱便落在老翁指上,羽毛一抖,落下簌簌雨珠。

老翁轻捏其爪,朝着鸟儿颔首笑道:“你这顽童,还不快进去陪夫人说话。”

船内之人听罢更是手足无措,忙道:“外头风大,姑娘还是快些进来吧,莫要冻坏了身子。”

她话音未落,已见老翁从船侧牵过一个女童,瞧着不过十一二岁大,未有蓑衣披身,仅着单薄绿衫,乌发已是湿透,面上还挂着水珠。

那女童甩了甩脸、也是不顾,只是快活应下,又转身朝老翁咧嘴笑道:“爷爷适才不要我来,叫我冻了半晌,现下知道我的用处了?”

老翁伸手点她额头,佯怒道:“你这顽童!还不快去陪陪夫人。”

话未说完,又将她手拉回,点着她鼻子道:“……诶,可需注意分寸,莫要多言。”

青衫丫头吐了吐舌,哼声不悦:“既要我陪夫人解闷,又不叫我说话,爷爷才是强人所难!”

说罢也不等老翁回话,右手一拂脱了身去,一闪身便钻进了船内,自顾自坐到妇人身侧。

那妇人还有些拘谨,仅是朝她一笑,迟迟不肯开口。这丫头便扬唇笑道:“姐姐,我唤作青鸟,你叫甚么名字?”

见船坞内昏暗,青鸟一边说着话一边将船尾竹帘半掀,好往船内投进些光亮来。做罢此事,她才转过身来,定睛一瞧,见这妇人面色惨白、身量瘦削,所着衣物也是单薄破旧,虽是柳眉凤目、容貌不俗,眉目间却含愁风凄雨,难掩凄悒之色,一见便知是穷苦出身。

这妇人缩着身子,双手紧紧护着小腹,听青鸟问来才抬目看去,她见这孩子眉目端正、笑容明灿,一时也卸下心防,抿嘴回道:“我姓杨,夫家姓萧……我年岁已不小,姑娘唤我杨婶便好。”

青鸟笑道:“这般哪行?杨姐姐瞧着不过十八九岁,哪能让我叫老了去!”

萧杨氏微微摇头,轻叹一声:“我已年过三旬,哪还年轻?”

听她愿意开口,青鸟也是面露喜色,又挨紧妇人同她说了许多,只是她说十句,妇人才肯回上一句。青鸟倒也不气馁,仍是自顾自说着,双眼却是在她肚子上打转,突又转问道:“姐姐可给腹中孩儿取了名字?”

妇人面色一白,缩着身子不肯作答,只用双手紧护小腹,又微侧过身去不再看她,显然一副防备之姿。青鸟见状眼珠一转,又道:“姐姐不必害怕,我同爷爷长久以来都在这江上讨生活,南来北往的客人哪个不曾见过?我见姐姐上船时步子沉重,又总是护着肚子,便猜你腹中定是有了小郎君。”

听她说话老成、语调轻快,妇人心下稍缓,良久后才道:“我自西陲逃难而来,那处世道乱,我又……又没了夫郎,这才提防了些,还望小妹莫怪……”

她虽是寒酸,说辞却文雅,青鸟听罢忙握住她手,急急道:“姐姐这般更该保重身子,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仙——该为腹中孩儿着想。”

萧杨氏一路行来,听过不少冷言讥语,只觉世道艰险、人情冷漠,此时却叫一位萍水相逢的小姑娘软言劝慰,她心内一暖,险要落下泪来,只恳切回道:“既已逃出生天,哪会心存死意?况我夫郎已去,唯有我腹内一点血脉留世,我又怎舍得抛弃幼子?”

青鸟似是松了口气,又对妇人言道:“西陲至此路途遥遥,姐姐孤身一人却是无恙,定是途中有贵人相助……我爷爷虽是个船夫,却也会些相面之术,他已悄悄同我说了,今日肯出手搭救便是瞧见姐姐面相,真乃贵不可言!虽是年少困苦,可老来定是人中尊主。”

萧杨氏凄笑道:“贫贱之人,安敢有此妄想?”

“姐姐是不信我爷孙二人的本事?我阿爷不但可判后事,亦可明晰前尘,你若不信,我便唤他来说上一说,若是说的对了,您便允他一事,如何?”

“这……”萧杨氏面露难色。

孰料青鸟很是坚持,又捉着她手撒娇道:“好姐姐,我们断不会要甚么贵重之物,只要你一个许诺便好,你听了若觉不妥,我二人断不再提。”

若是妇人细思一番,也不难觉出此言怪异,只是她数日来疲于奔波,及至潮江畔,却无一舟肯渡,唯有这位白发老伯愿助……她思来想去,终是允道:“那便唤老伯进来吧。”

青鸟盈盈一笑,即刻朗声道:“阿爷,杨姐姐唤你呢。”

船帘又叫人掀开,白发老翁问道:“夫人有何事相问?”

答话的人却是青鸟:“杨姐姐说了,若是您老能说出她从前经历,叫她瞧瞧您老的真本事,她便允爷爷一事!”

老翁听罢却是皱眉,朝青鸟摇头道:“你这顽童——”

“我为爷爷挣来好处,您老又何须骂我?”

萧杨氏见他爷孙二人斗嘴一番,虽不明其意,嘴角亦漾出浅笑:“路途且遥,老伯还是暂歇一二……啊,奴家糊涂了,还忘了问老伯尊姓大名?”

青鸟晃了晃脑袋,嘻嘻笑道:“我来说、我来说!我阿爷姓陆,单名一个白字,便是唤作陆白。”

陆老翁捋胡笑道:“此名倒也不错。”

说罢便将帘子绑了,自己坐于船头,朝妇人说道:“夫人要我看相?这相面之事说也简单,但到底是窥探天意,老夫只能说个大概,若有不准之处,夫人权付一笑。”

萧杨氏不信神佛,闻言颔首道:“老伯说来便是。”

“夫人额际饱满,本该是有福之人。”老翁捋胡慢言,“只是眉眼上吊,颇具苦相,想来年幼定遭逢大难——可是父母双亡、流落街头?好在夫人鼻梁上挺、两耳微阔,此乃转运之相,当是年少遇良缘。”

妇人笑意微收,垂目轻声道:“老伯所说皆是囫囵之词,怎能作数?”

听她这般说来,青鸟面有不服,又朝老翁催促道:“阿爷快些说,且拿出些真本事来!”

这老翁却是闲适,他见江上风雨渐弱,便摘下头顶斗笠,拿在手上轻摇作扇,而后才朝妇人道:“可惜西陲战乱、叛军压境,夫人孤身逃难至此,想必是夫婿长子俱已身亡。”

萧杨氏闻言目露惊疑,她双唇微颤,难掩悲色,咬唇默然许久,终是恸上心来、泪作珠抛,而她泪落之际,恰逢船外鸥鸟掠过,潮江之上又荡起阵阵涟漪。

此情此景,倒好似天地与之同哭。

老翁见了亦是心有不忍,便宽慰道:“夫人虽历世间苦楚、尝人情冷暖,然此皆上天降难也,夫人福大命大,命格之中仍有泼天富贵。”

话说至此他却不愿再言,只是朝妇人微微颔首。

萧杨氏亦是止住泪水,怃然凄笑道:“老伯真乃神人,所说俱无差错,只是奴家身无一物,又该许何诺言?”

老翁久久不答,青鸟急道:“我阿爷不要财物,只要仙——”

老翁敛了神色,冲青鸟摇了摇头,又转身指着潮江,朝妇人言道:“夫人初来此地,可觉潮江宽阔?此江贯通东西,乃是人间要道,可老夫在这江上过了一世,却是不愿再看。今日渡了夫人过江,也算功德圆满,从今往后、天高海阔,自可逍遥快活去了……”

萧杨氏不解地望着他。

船夫又捋胡笑道:“适才不过是孙女相戏之言,老夫非是挟恩自重之人,不必夫人再许诺言,而夫人助我功德圆满,老夫亦有一言回赠——夫人腹中之子乃是天命所在,只可惜他身带重劫,若是圆满、则必登天,若是未成……老夫不才,只能算出他命中一劫,现下愿折寿损福以告夫人。”

萧杨氏本不信这神鬼之说,但见这老翁仙风道骨、鹤发童颜,所说之事又与自己过往相符,心内不由信了三分,于是惶惶颔首,示意他言。

老翁却是闭了双目,口中叹道:“佛骨金身难绝恨,此间杀意又滔滔。夫人若想护爱子周全,断不可令其靠近庙宇焚香之地,切记切记!”

“……奴家非是崇佛之人,往后管教孩儿,定从老伯之命。”只是她面露难色,许久后又为难道,“然孩儿若是命中有劫,便是躲过此难,难保不会再陷囹圄,奴家无才……还望、还望老伯多作指点!”

“杨姐姐不必担忧,想是仙……想这孩儿既是天命所在,又怎会只有我们爷孙二人相助?”青鸟听言反笑,又伸出两指,比在一块儿,俏皮道,“他命中另有贵人,同他还是鸳鸯谱上订佳耦、月老庙前许终身!”

老翁拍了拍青鸟的脑袋,口中叱道:“天机不可泄露,你这顽童,迟早是祸从口出。”

说罢转眼望向妇人:“人各有命,老夫不可多言,今日之事亦请夫人藏于心间、不与外人说道。若有一日令郎位至人尊,便请他来潮江之畔倾酒一杯,也算还我今日摆渡之恩。”

“爷爷这还不是求了一愿?”青鸟嘀咕道,“还不如令他进山一趟,待他登上仙途,也好数倍相还。”

萧杨氏心内不定,自然听不真切,她双手紧攥衣角,神色躲闪不定,片刻后又道:“老伯所说人尊之意……可是谋、谋逆……”

西陲之地虽是战乱纷纷,然今朝根基尚稳、国祚仍续,哪有可变之机?萧杨氏不过是边陲守官之妻,虽读过些诗书,胆子却不大,乍听得腹中孩儿有这般命格,心中却无半分欢喜,反是又惊又怕,一时竟骇得落下泪来。

青鸟见她如此,歪头不解道:“杨姐姐为何哭了?难不成是喜极而泣?”

老翁却不答话,只是拍了拍她脑袋,又将帘子放下,兀自掌船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萧杨氏心内惧意稍平,又听得船外有人哼唱道:

“利名身外终非道,龙虎门前辨取真。一觉梦魂朝紫府,数年踪迹隐埃尘。”

船外鸟啼之声忽起,倒与这老翁同唱一遭。萧杨氏听罢,心内也觉宽阔不少,只觉这船夫是世外高人,更起敬意。

转念间,她又想到丈夫遗言,于是抚上肚子,含泪叹道:“萧郎,若这孩儿真有本事,我必好好教养他,定叫他效忠大梁,替你镇守西陲,叫那戎狄再不来犯,也算慰你生平之憾!”

“可说甚么位至人尊……”她念时仍觉害怕,却顾自安慰道,“若是文臣武将,亦该有此名号,况这老伯也未直言,我又何必慌张……你既是大梁忠臣,咱们的孩儿又怎会不肖其父?”

妇人思来想去,总算劝服了自己,眼中现出淡淡笑意。

她转过身去,见青鸟正侧身倚在一旁,好似睡熟了过去,还咂巴着嘴说道:“仙丹,要仙丹……”

妇人轻声一笑,又将船尾的竹帘拉上,挡住江上寒风,好叫这青衫丫头睡得熟些。

今日虽有风雨,可潮江之上尚且平静,便是萧杨氏这般长居西陲之人,久历水路,竟也不觉难受。约摸又过了半个时辰,便能听得船外传来聒噪人声,妇人掀帘而观,只见不远处泊了几艘篷船,看来是渡口将至。

她面露喜色,又听船外老翁唤道:“夫人,上了岸便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