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37倾囊相授,我虚心求教,忽略一些有碍观瞻的事物,好一幅传道受业解惑的其乐融融图景。
原谅我不便详述,我只能说这是一份极具门槛的非专业课程,而且成效立竿见影。从反胃不适到口述操作方式遥控机器变成屠夫,我适应的时间比预期中的要短得多,充分说明了个体生命在极端环境下心理的适应与承受大有潜力可挖。
啊,我确实有过医院实习的经历,但跟台经验仅限于拉钩,所以请不要因为我的特殊经历而对医生这一职业有什么奇怪的滤镜,或去主观臆断凭空审判其他人精神状态与职业道德,这很不公平。
我不是纯粹的人,也不是纯粹的虫,这么一个精神滥交又身处虚拟小说幻想世界中的杂种并不具有参考意义,感谢体谅。
我又用了一段时间恢复到可以随意下地活动而不至于担心肩膀突然断掉的程度,但并没有活蹦乱跳太久。医生向我宣布了这个事实后,当日C37的特殊课程以结课告终,我也很快得到老梅里森诺的晚餐邀约。
小梅里森诺难得与我共进早餐,并将这一坏一好两个消息告诉我。
“卡拉中校说你比一些新兵表现得更好,极具潜力,如果可以,他会申请你调任到秘密勤务局——”
“无意冒犯,但趁着它还能算作助消化的好消息时到此为止吧。”我用叉子敲了敲盘边,“我们现在都是文明虫,没必要在餐桌上返祖退化。”
“卡拉中校”,也就是C37,我已经不想深究他到底是虫还是机器了。我想我大概从这个种族不明者身上拿了一个B+,不到A的原因多半是我没有拎着锯子直接上,亲手实操。啊,谢天谢地!
至于我从这门课里又得到了什么,我想是我的嗅觉被刺激到麻木,和犁鼻器如出一辙地彻底罢工了。
别担心,心理性质的,说不定哪天就稀里糊涂地好了。
小梅里森诺切开他盘子里的煎蛋:“我还以为你应对自如。”
“你开心就好。”我回以嗤笑,顺手接过德伦沃斯递过来的饮品,转过头,“谢了,德伦沃斯。”
德伦沃斯沉默地微笑,没有像以往那样落座,而是在小梅里森诺的注视中向后退了一步,立在我身后。
是的,虽然说起来滑稽,但小梅里森诺确实是个不速之客。
虫族时代,包括咖啡树在内的许多动植物灭绝已久,但你依旧可以把这种饮品理解为功效与之相近的天然饮品。在纯天然更加高贵罕有的星际时代里,浪费梅里森诺们并不在意的金钱算是我苦中作乐的一点微不足道的乐趣。哈,除了每天都要去玩烂泥臭肉,物质生活确实没亏待我什么。
暂且不论我到底是怎么养成这种将美式咖啡纳入早餐的糟糕生活习惯的,我下意识抿了一口,苦液灌进嗓子的时候才想起今天不用再去C37那边。
那自然也不需要喝这种狗屎一样的东西提神。
“除了这个,今天还有什么新的安排给我吗?你都纡尊降贵来代替爱德华兹传达讯息了,我想我也省点事,节约彼此的时间,不用再去问他了。”
很好,快点说没活干,没活干我就要来点镇定剂,回床上继续安息了。
我放下杯子,看了眼桌子上的面包片和果酱,觉得现在自己亟需一点甜食来提高幸福感,但还没有来得及动手,德伦沃斯已经抢先一步代劳。
有点奇怪……我偏头看了眼德伦沃斯,但现在也不是面包片与果酱抢夺战的场合。我再将脑袋转过来,发现小梅里森诺一言不发,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刚才看的地方,更确切地说是德伦沃斯手里的面包。
等一下,你们梅里森诺要破产了吗?连我吃面包片抹果酱都要瞪一下?
我当然知道极大概率存在其他原因,比如无聊的独占欲、一周目失败雌雄结合间的扭曲关系,但我并不在意,并宁愿以自己的方式曲解它的本质。
德伦沃斯本来也不是磨磨唧唧的虫设,小梅里森诺的视线更是一种催化剂,我很快拿到自己想要的面包,在小梅里森诺眼前晃了两下,开始我的甜食补完计划。
“请说话,上校。”我说,“你有军务,别再挥霍自己的时间。”
小梅里森诺收回视线,继续折磨他盘子里的食物了:“……克里斯托夫的任务结束了,正在返航蔓缇斯的路上,雌父为他准备了一场家宴。”
家宴?
我咬住面包的动作顿了顿,继续咀嚼、吞咽。
“我也在邀请名单里?”
小梅里森诺正将他盘子里不幸的蛋切成第不知道多少片:“雌父、克里斯托夫、我,还有你,只有我们四个。”
人员范围太小了,除我以外仅包括老梅里森诺所有直系血亲,这是一场绝对的内部会议。
所以……老梅里森诺准备把事情原委对大梅里森诺和盘托出了?预备要让两个孩子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共同竞争?
我把手指上沾到的果酱在餐巾上蹭掉,思考着这和我的关联。
无所谓了,梅里森诺可能的兄弟阋墙与我无关,我更该关心自己的事情——这是一个私虫邀约,又或者一场结项答辩。不管如何定义,都意味着我又要单刀赴会,再度直面那个年龄大心眼小还满肚子坏水的老登,额外还有大小梅里森诺两位评审员。
“我知道了。”我说,“我会认真准备的,上校。”
这苦咖啡还是得喝,省不了一点。
早餐接下来的时间在沉默的切割声、呼吸声与咀嚼声中度过。进餐结束,漱口清理,按照要求完成必要的肢体接触。
我吻了吻小梅里森诺的脸颊,正要脱身离开,手腕又被他抓住了。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我警惕地瞄了眼他光脑上的监控值,还在正常值范围内,放心了一些。
“你没什么想要问我的吗?”小梅里森诺把声音压得很低,“有关你一直都想知道的,我的上辈子的记忆?”
我觉得不能让小梅里森诺再说了,再说下去,我又要被恶心吐了。
“不,我现在不感兴趣了。”我礼貌地回答。
我猜测小梅里森诺多半是怕我不能在晚宴上展现出更多的自我价值,而被老梅里森诺肃清,进而试图给我增加砝码。
可暂且不论我们间的关系里是否包含这么积极向上的互帮互助部分,还有个词叫“多做多错”,在我现在这种情况下,知道太多也同样是错的,为了保持“游魂入侵幸存者”的虫设,我所知必须在老梅里森诺的安全线以内,不能越界一步。
不过……还是那句话,小梅里森诺的反应很难不让我多想。
我不等小梅里森诺再开话题,凑得更近些,同样放低声音:“比起这个,我有更好奇的事情——你确信我们的谈话是安全的吗?”
小梅里森诺说:“我可以保证,没有任何型号的监控监听设备可以旁听我们的谈话。”
小梅里森诺所言为真确实很好,但如果是假的也无所谓,说不定我现在想问的也同样是老梅里森诺想知道的呢。
“我找不到你的行为逻辑,也看不透你的行为目的,西格。”我说,“我现在迫切想要知道的事情只有一件:在你原本的计划里,我在哪个位置?你这个孤胆英雌又给我准备了怎样的戏份?”
“你的所作所为从未博取过我的好感,你似乎也并不在乎这个,行为举动好像是在保护我,却又因为自身思维的局限性让我处于更加尴尬危险的境地,而这种事情发生时,你也确实感到惊慌……”
他手上的力气小了,我现在能挣开小梅里森诺的手了,
“你想让我恨你,对你保持绝对的负面情绪,却是在尝试保护我的前提下完成这一切——不过你只成功了一半:我确实憎恶你,可我的生死安危已经不在你的掌握中了。”
什么样的家伙会想要从另一个体身上获取“恨”这种情绪?
即答:神经病。
哈,开玩笑的。这是一个有趣的问题,我很容易得出答案,却并不准备延伸拓展。毕竟小梅里森诺看起来无法承受更多的刺激,他惊讶地看着我,触须颤抖,淡紫色的眸色很好地放大了其内心种种惊疑不定。他的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要说什么。
但我不想听,现在也不是听一周目辛德和小梅里森诺间爱恨纠葛的时间。
“就这些吧,如果有以后,我们以后再谈。”我推开他,后退一步,微笑,“再见,上校。”
比起这个神经病,晚上还有个大的在等着我,我不得不早做准备,谨防淘汰。
当然,在准备之前,我要去漱口洗手。
————
容我重申,我独一无二,勉强跻身奇迹之列,却绝非不可替代。
我谎称遭遇过游魂入侵并幸存,在这种只能用量子力学解释的玄幻现象里窥见未来一隅,却并不全面。
此一点,我可以被已经证实重生的小梅里森诺取代。
我的基因等级是A级,可以提供高质量的精神安抚,雄虫之中这样品相的高等种数量虽少,却不是仅此一件的孤品。
我曾有过思想犯罪名,意味着我的思维方式有别于正常雄虫,可就算老梅里森诺读过那些因初次尝试而欠缺效力的文字,星海茫茫,当然会有比我更具威胁性、更有煽动力的危险分子。
有小梅里森诺的记忆为基础,我不相信老梅里森诺不会主动寻找穆庆的下落。那么这两点,我又可以被穆庆取代。
即使他们没有找到穆庆的下落,未能完成“预先逮捕控制穆庆”这一目标。从安全性考量,再找一只一无所知的雄虫与一个思想犯也不算麻烦事,还更加可控。
我是一个品级更低的组装积木块,在这种情况下,勉强证明自己清白的辛德·冯·瓦尔伦特对梅里森诺来说缺乏利用价值。出于根绝后患的军雌思维,老梅里森诺应该将我雪藏,把我圈养在蔓缇斯,消磨我的警惕心,磨损我的胆量,让我不敢反抗也不敢轻举妄动,直到我被外界遗忘,等到风波平息,不再需要我这个面子工程道具后,再让我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但我还活着,不仅活着,还要被迫揠苗助长。既然老梅里森诺有余裕有心力折腾我,这就说明我还有其他的使用价值,而这次晚宴就是证明价值的机会。
不过,在真正证明自己的价值前,我已经预先知道了证明失败的后果。
别馆的侍从将晚宴要穿的晚礼服送了过来,看到它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忽略了什么,又或者说,我刻意忽略了什么了——
我性//功能发育正常,没有交//配经历,是一个优秀的父本样品。
有别于软叶星的全包式禁//欲风格,这套礼服的风格更加直白:外套、马甲、衬衫,短裤,吊袜带、小腿袜,还有额外的腿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衬衫开窗。
是的,开窗,另一个说法请自行脑补,我说不出口。
我瞄了眼穿衣镜就触电似的收回了视线,这种穿搭对于我来说还是过于刺激了。
没错,感恩21世纪的网络与热烈幻想,我确实见过许多比这更加大胆的服装,但看R18漫画也不意味着自己要提木仓上阵,那些又没有穿在我身上,我当然不会像现在这样觉得尴尬。
事已至此,我真该感谢这套衣服的马甲足够紧,而我又一连数日食欲不振,硬生生给我这小身板也勒出点肉,多少填充一下这种下流爱好,而不至于看上去像个绝望且干瘪的卖//身兔男郎。
用这种有别于正统礼服的改版服饰暗示到这个地步,我再假装对自己的肉//体价值一无所知就说不过去了。
我拨弄了下胸口的链子——是的,甚至还有胸链,薄薄的一条金属链,下面坠着雕刻有梅里森诺家族纹章的盾型吊坠,还没有被我的体温捂热,正贴在我的皮肤上,随着我的呼吸缓缓起伏。
怎么不干脆给我扒光了只留下链子呢?
原谅我现在只能想到类似于“梅里森诺认证,质量有保障”之类的垃圾话。只是这种样子,难道今天晚宴的主菜其实是我自己?人体盛虫族版,还是直接活吃虫脑?
我没有继续想下去,“啪”的一声轻响打断了我的思路,是德伦沃斯帮我扣好了颈环。
颈环、choker,怎么称呼它都好,总之就是一条取代了领带或领结、现在正绑在我脖子上的黑色皮质物。
真是差个链子就能当狗项圈了,是不是还得我即兴“汪汪”两声?
还有点紧。
我扣住颈环向外扯了扯,稍一用力,它骤然松下来,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