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自然是夏汀禾。
项链只是单纯的物件，对于贺祁来说，没有什么好不好看之分，区别是戴在谁身上。
早上夏汀禾来找他的时候，他先看到的也是她，其次才是他送的项链。
没明白她怎么突然会这么问，贺祁正打算重新再说一遍，他们俩旁边忽地蹿出人来。
“什么漂亮不漂亮？”蔺澈路过时只听到夏汀禾前面的这句，“哪个不长眼睛的说你不好看了？”
蔺澈出现得过于突然，夏汀禾都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之中，直到蔺澈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问：“你对面这小子说的？”
蔺澈上下打量了下贺祁。
上次一起在民宿吃了顿晚饭后，他对贺祁印象还挺好的——长得帅，有礼貌，对女生也绅士。
要不是知道夏汀禾早已经有喜欢的人，他还真有撮合他们俩的想法。
在蔺澈看贺祁不爽时，夏汀禾赶紧回应：“不是的……”
一时间没办法解释清楚，夏汀禾接着就转移了话题：“表哥你怎么来这里了？”
“哦，我朋友说想来这边看看，就陪她一起来了。”
蔺澈指了下还在食堂窗口选菜的女生，夏汀禾很快认出来是之前在聚餐上坐在她旁边的那位姐姐。
女生一袭深蓝色的长裙，裙摆落至脚踝处，后摆微微开叉，步行时露出匀称细长的小腿和底下的一双小高跟凉鞋。
举手投足间成熟大方的气质一下子就把夏汀禾给吸引住了。
因为身边几乎都是同龄人，夏汀禾很少接触到比她大几岁的，所以也很少去想象自己二十七八岁会是什么样的。
至少目前来说，她的性格、长相、穿搭，方方面面都和高中时的差别不大。
不过女生很快就打破了她的印象，选菜选得有些不耐烦了，女生理了理长至腰间的卷发，皱着眉看向了这边。
她没注意到夏汀禾他们，只嗔怪地看了一眼蔺澈，气鼓鼓道：“蔺澈！你快过来，帮我看看吃什么！”
她生着气，却也是格外好看的。
“大小姐脾气又上来了。”蔺澈轻叹了一口气，和夏汀禾说了句等会儿，就迅速跑着过去了。
只是被他这么一闹腾，夏汀禾也没有了刚才问贺祁的想法了。两个人坐在食堂里，面对面解决了午餐，休息了会儿，又很快开始了下午的工作。
-
班主任带着女儿从天文馆出来后，正准备回家，女儿却扯了扯她的衣摆。
“妈妈，刚刚和你说话的那个姐姐，就是你之前在家里说的很喜欢的学生吗？”
没想到女儿还记得这件事，班主任笑了笑，道：“对。”
夏汀禾在她的记忆里一直是文静内敛的，但是性格并不影响她的其他方面，她努力上进，成绩又好，思维也敏捷。
老师想不喜欢都难。
每次夏汀禾到办公室来问她题目，其他老师也会暗自投来羡慕的眼光。
带完他们那一届后，再也没有遇到像夏汀禾这样有创新想法的学生，班主任不得不感慨了一下，又对女儿说：
“你要是以后能有这个姐姐学习一半好，我就谢天谢地了。”
小女孩撇了撇嘴：“妈妈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比较这个习惯一点都不好哦！这是你说的。”
“好好，不说了。”
她安慰着女儿的情绪，还没说完，旁边忽地有人叫了她一声。
“老师？”
看着面前瘦高的少年，班主任很快记起来：“言辞？”
付言辞点了点头，班主任脸上的笑容更甚：“今天是你们都在这边聚会吗？这么巧都让我给碰见了。”
成绩好的这几位很少参加高考后的同学聚会，不在一个城市了，班主任也难得见上他们，倒是意外地在今天碰到了两个。
付言辞愣了下，问：“还有别的同学也在这儿么？”
他是一个人来的。
“对啊，我刚看见了汀禾，你还记得她吗？之前你们俩还做过同桌呢。”
听到这个名字，付言辞感觉到心脏猛地一跳。
没在老师面前表露出太多情绪，他点了点头，寒暄了几句就道了别进了场馆内。
夏汀禾负责的展厅就在离天文馆入口的不远处，付言辞进去没多久，就看见了她。
她戴着扩音器，头发绑成了利落的高马尾，正在和游客讲解身后的展览。心无旁骛，眼里只有目前在做的事。
认真且坚定。
在老师说夏汀禾也在馆内时，付言辞以为的是她是也来这边参观了，和上次一样。
但他没猜到夏汀禾是来当志愿者的。
以他对夏汀禾的了解，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夏汀禾并不喜欢在公众场合被人关注，成为目光的聚焦点。
她容易害羞，也容易紧张，尤其是在被很多人看着的时候。
不过眼前的画面却又实实在在地告诉了付言辞，他的想法是错的。
因为他并不了解，尽管有很多不适应，但比起那些，夏汀禾更愿意为了自己喜欢的事拼尽全力，哪怕也会犹豫和害怕。
付言辞没想过去打扰，就这么站在角落里看了她一会儿。
等她歇息后，付言辞也准备离开。
只是他看到了另一幕。
夏汀禾没在原地休息，而是去了另外一边，跑到了一个男生面前。
她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仰头地和男生说着什么事情，脖颈纤细又白嫩，碎发也随着她的动作轻微晃动着。
男生则曲着一双长腿，双手撑着靠在身后的桌子上。
他垂着眼眸，视线落在夏汀禾身上。听了之后，漫不经心地回应了几句，接着又笑了起来。
不知道男生说了什么，夏汀禾生气地捶了下他的肩膀，男生笑得更开心了，任由着她这么做。
原来夏汀禾会有这么多的情绪。
她会笑，会生气，也会撒气。
付言辞在这时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是她妈妈打过来的。
“言辞，中午不回家吃饭了吗？妈妈帮你收拾了你出国要带的东西，你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要买的？”
低头看了下时间，付言辞最后往夏汀禾那边瞥了眼，没再停留，转身出了门。
夏汀禾是在和贺祁分享完刚才游客说的话之后，被领队的叫住了。
“诶，汀禾，刚刚有人一直在那边看你。”
“嗯？”夏汀禾扭头看过去，“没有呀。”
领队在人群中找了找，也没找到刚才的人了。
揉了揉眼睛，他半疑惑半好奇地说：
“哦哦，那可能是我看错了。”
-
在公交车站下车后，付言辞沿着走了十几年的路走回了家。
越远离车站，周边的景象就逐渐变得破败起来。好像刚在市中心看到的高楼大厦都是幻象，眼前紧挨在一起的、灰蒙蒙的居民楼才是真切的。
走进小巷子，绕过头顶一堆晾着衣服的挂绳，付言辞从最角落里的一栋进去。
没有电梯，只能是沿着已经看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的台阶上去。
到了家门口，没想麻烦妈妈来开门，付言辞在兜里翻找钥匙。
门里面的话就这么传了出来。
“妈妈，哥哥的文件夹上面写的名字，我上次在医院里看到了。”
这是她妹妹付语诗的声音。
“你这孩子，又开始说瞎话了。你哥哥文件夹上除了会写自己的名字，难道还会写别人的？”
“我没有说瞎话！真的是一个姐姐的名字，而且那个姐姐我在哥哥的毕业照里也见过！你要是不信，我去拿给你看。”
付语诗说着就要放下碗筷，去付言辞的卧室。
但还没离开座位，付言辞已经推门进来。
看到是亲哥，付语诗立即心虚起来，乖乖地喊了一声哥哥后，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低头吃饭。
“回来了啊。”看到儿子进来，付母立即起了身了，去厨房里给他盛饭。
付言辞立即走上前去制止了：“妈，你吃就行，我自己去。”
付母这才重新坐下。
等付言辞进去，她对着女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一餐饭吃得很安静，除了付言辞去国外的事，付母也不会再提及其他。
付言辞也向来是这样话少，吃完饭洗完了碗，就回了自己房间。
还有两三天就要离开。
行李箱里其实也没什么可以装的，他的衣服没几件，其他的除了电脑和必需品几乎没有，很快就收拾好了。
坐在桌前，付言辞尝试打开电脑再看一下交换高校的一些信息，却始终静不下心来，索性蒙头睡了一觉。
醒来后已经是晚上。
付母在这时候敲了下他的门，叫他出来吃晚饭了。
没想让家人看到自己眼下疲倦消极的模样，付言辞洗了把脸才出去。
没在桌边看到小不点，付言辞问了句：“妹妹呢？”
“她和隔壁的小朋友出去玩了。”
这时只剩下了母子俩，付母看着他，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儿子。”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女生了？”
付言辞愣了下，没回应，只把桌上的虾和牛肉又放到了付母面前，若无其事地说了句：
“妈，以后不用再特意准备这些菜，家里平常吃什么就做什么。”
付母也没理会他，只继续问：“是以前的同学吗？”
付言辞没办法再装作没听见。
“嗯。”
他回答了。
-
工作到了六点准时结束。
摘了工牌后，贺祁直接走了过来找夏汀禾。
“先去吃饭？”
夏汀禾活动了一下身体，点头说好。
两个人一并往外走，宿舍群里在这时跳出了一堆消息。
【汀妹，你看班级群消息了没！上个学期的成绩出了！】
【快去快去！】
【速速去看，小禾苗！】
被三个室友连着艾特，夏汀禾不由得好奇了起来，直接点开了班长在群里发的成绩统计表。
习惯性地在中间位置找自己的名字。
却没看到。
是掉到后面去了吗？
夏汀禾从来没有出过前七名。
心跳开始加速，指尖都开始出汗，她飞速地滑动，但也没一直翻到底，也没看到。
直到突然的抬了一下眼，在第一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是第一。
耳边忽地沉寂下来，夏汀禾只听到了自己心底的声音。
她竟然是第一。
期末那段时间，一直处在表白失败的阴影之中，她甚至都产生了不想考试的冲动，不过最终还是忍着情绪考完了。
夏汀禾没想到结果会比她预期的好这么多。
捧着手机看了许久，等贺祁问她怎么了，她才晕乎乎地把手机递给他看。
贺祁仔细地看了，回应道：“去吃你中午说的那家餐厅？”
夏汀禾不知道他怎么想起了这个。
贺祁笑了下：“考第一了，不去吃点特别的奖励一下自己？”
夏汀禾没有这种习惯，从小到大不管考得好坏，她爸妈都不会说什么，签个字走个流程就算结束了。
第一次从其他人口中听到奖励自己这个词，夏汀禾怔愣了下，但她很快就点了点头，答应了。
餐厅里的食物味道比夏汀禾预期中的还要好，心满意足地解决了一餐后，两个人又在附近散了一会儿步。
快十点时，贺祁送了她回家。
“那我走了？”没让贺祁走太远，在岔路口时，夏汀禾就停了下来。
“嗯。”贺祁点了下头，“早点休息。”
夏汀禾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满意，又小声问：“……就只有这一句么？”
贺祁挑了下眉：“这句不行？”
“不行。”夏汀禾回了他。
“为什么？”
因为他肯定也对很多人说过。
这几个字很普通，一点都不特别。
而且中午的那句话被蔺澈打断之后，贺祁都没回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