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退去第七天,顾隐宵在废弃海洋馆的东北角闻到了奶香。那些被夜光螺磷火灼伤的皮肤正在蜕皮,新生的肌理下浮动着谢昀用钢笔弹簧刻下的摩斯密码,像是皮下埋着会呼吸的星星。
"别挠。"谢昀沾满骨粉的手抓住他的手腕。晨光里能看见他耳后新添的鳞状疤痕,是那夜被螺壳碎片划伤后感染的痕迹,"阿嬷说蜕皮时抓破会变成藤壶。"
顾隐宵的钢笔在指尖转出残影。自从螺冢开启,他的焦虑症发作时不再撕纸,而是疯狂地在鲸骨上刻《声律启蒙》。此刻钢笔尖正抵着谢昀腕间的贝壳手链,金属与贝壳摩擦出细碎的磷火。
"北纬27°14'的潮汐数据。"他把防水日志摊在鲸鱼颅骨上,泛潮的纸页显露出母亲三十年前用隐形墨水画的星图,"满月夜海底会出现教堂尖顶的投影。"
谢昀正在给鲸鱼脊椎骨涂抹夜光水母液的手指顿了顿。那些刻着"海错图"诗句的骨骼在阴天里幽幽发亮,像是搁浅在时光里的星河。他突然拽过顾隐宵的左手按在自己心口,掌下传来不规律的心跳,像是幼鲸在子宫里的颤动。
"当年捕鲸船的声呐..."顾隐宵的喉结滚动着实验室报告里的数据,"把怀孕母鲸的产道震成了螺旋形,所以幼鲸会卡在..."
谢昀用沾着荧光涂料的拇指按住他的嘴唇。这个动作让顾隐宵想起螺冢开启那夜,对方含着血泪咬碎夜光螺的触感——咸涩的,带着金属锈味的,像把十年沉默都嚼碎了喂进他喉咙。
渔村阿嬷推着锈迹斑斑的餐车进来时,车辙在地面拖出荧光的黏液。老人布满海藻茧的手揭开保温桶,浓烈的奶腥味混着中药苦涩扑面而来。
"喝。"她将青瓷碗塞给顾隐宵,碗底沉着半枚未成形的螺胎,"用他的蜕皮熬的,治你撕纸的毛病。"
谢昀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漏下的荧光血珠在鲸骨上拼出"42.8Hz"。顾隐宵想起实验室资料记载,这正是幼鲸呼唤母亲的频率。他仰头灌下汤药时,尝到谢昀脊背伤口结痂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