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擦过海岸线第七天,仓库积水的角落漂着几只纸鹤。谢昀的指尖刚触到潮湿的纸面,那些泛黄的折痕突然渗出荧光,在墙面上投出顾隐宵十八岁生日时摔碎蛋糕的画面。
顾隐宵踹开吱呀作响的铁皮柜,扬起的灰尘里混着奶糖碎屑。他拎着台老式收音机模样的铁盒,电线缠着褪色的蕾丝发带——那是谢昀十五岁那年拆了母亲婚纱改的。
"测谎仪核心温度36.7度。"他把铁盒拍在生锈的操作台上,震落几张泛黄的算术本纸页,"和当年你藏在课桌肚里给我传纸条时的体温一样。"
谢昀抽走他指间转动的圆珠笔。笔杆上还留着两排牙印,是七岁那年顾隐宵被关禁闭时啃的。他拆开铁盒外壳,里面躺着台用折纸机关组装的仪器,纸鹤翅膀随着呼吸频率轻轻颤动。
"母亲的手稿第102页,"顾隐宵突然咬破指尖,血珠滴在纸鹤眼睛位置,"焦虑值超过临界点时,折痕会显影真相。"
纸鹤突然剧烈抖动,翅膀上的数学公式融化成画面:暴雨夜的福利院阁楼,十岁的谢昀正用偷来的蜡笔,在顾隐宵被电击灼伤的后背临摹星座图。
仓库顶棚漏下的雨水在操作台积成小洼。谢昀的圆珠笔尖戳破纸面,蓝墨水混着铁锈淌成歪斜的等高线:"当年你给我包扎用的纱布...是拆了母亲的蕾丝窗帘。"
"毕竟你偷药片换的纱布太糙。"顾隐宵扯开领口,锁骨下的旧伤疤微微发红,"这道天蝎座的蝎尾,是你用紫色蜡笔补的最后一笔。"
测谎仪突然发出磁带卡顿的声响。纸鹤左翅浮现妊娠监测曲线,右翅却是他们十五岁初吻时的心跳记录,两道波纹在折痕处完美重叠。
"呼吸乱了。"顾隐宵的犬齿擦过谢昀耳垂,"当年你在医疗室偷换我的止痛药时,心跳都没这么快。"
潮湿的穿堂风掀起仓库门帘,露出半截焦黑的钢琴。谢昀的指甲抠进操作台裂缝,木刺扎入掌心的位置,恰是顾隐宵二十岁刻在他腕表的北斗七星坐标。
"测谎仪需要双生子共同启动。"顾隐宵拽过他的手腕按在纸鹤腹部,"就像那年我们联手修改实验室监控——你负责剪电线,我负责在值班日志上画小猫。"
纸鹤突然展开翅膀,浮空投出全息影像:暴雨夜的医疗室,十五岁的谢昀正将止痛药替换成奶糖碎,而监护仪显示顾隐宵的疼痛值从99骤降到7。
"你看..."顾隐宵沾着铁锈的手指插入他指缝,"我们连作弊都押着同样的韵脚。"
当最后一只纸鹤坠入水洼时,仓库突然断电。谢昀在黑暗中被突触网拽向钢琴,后腰撞上琴键发出刺耳的升F调。顾隐宵逆着月光逼近,逆鳞在黑暗中泛着冷光,像极了他们七岁那年从垃圾堆刨出的夜光贴纸。
"母亲在最后一台测谎仪里..."他的掌心贴上谢昀震颤的喉结,"...藏了真正的出生证明。"
纸鹤残骸突然自燃,在墙面投出两份被撕毁的档案。泛黄纸页上,谢昀的生日栏填着"实验体X-19990317",而顾隐宵的监护人签名处,是母亲用口红画的歪斜爱心。
"现在..."谢昀的圆珠笔尖刺入顾隐宵掌心,"该让谎言在折痕里寿终正寝。"
第一缕阳光穿透铁皮缝隙时,烧焦的纸鹤化为灰烬。谢昀在废墟中攥着半融化的奶糖纸,顾隐宵的逆鳞正在他锁骨烙下新的折痕。晨风掀起残破的蕾丝窗帘,露出母亲用口红在墙面的留言:
"当折纸鹤第一千次振翅时,用彼此的睫毛当砝码,称量爱情与谎言的比重。"
谢昀突然想起那个暴雨夜。十五岁的顾隐宵趴在医疗室床上,后背的天蝎座伤痕渗出组织液,却用紫色蜡笔在床头板写:"下次换我替你疼。"
此刻测谎仪的残骸在水洼中漂浮,折痕里渗出当年的紫色彩铅碎末,在晨光中闪烁如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