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跟我说，行吗？我来替你想想？”

顾宁跟他这么说，蔺秋平就沉默。

“不说也行，我爱你，泡完睡觉睡觉~”

可听到这话，蔺秋平又开了口，问他：“你啊，你到底爱我什么？”

之前就问了一次，现在还是问，蔺秋平是真的不明白。

而顾宁对这个问题，琢磨了一会，觉得他一直有很多话，但是蔺秋平这样叫他说，他又觉得说不上来。

好像怎么说，都说不尽，也不贴切，全不足够。

最后他就道：“你是偶然。”

“哈？”

是爱情，是命运，顾宁想想，道：“就，一见钟情？”

这意思是路上见着个坑，年幼无知自觉自愿往里面瞎跳吧？蔺秋平就道：“那你自己瞎，走路看见个漂亮的坑就跳，不能怪我。”

“对，不怪你。”

蔺秋平当即伸手扇他脑门一下，稍微用上点劲那种：“你意思我是坑？我是坑？！”

“嘿！”

他这耍无赖的瞎较劲，自己说的话还气，顾宁赶紧把他手抓住了，然后又开始亲一下咬一下的。

蔺秋平都笑了，这感觉有点像以前被陆星星咬手，臭狗小的时候还特别没轻没重，还好没咬破皮咬出伤什么的，活该它挨陆彦教训。

可惜，陆星星是会听陆彦话的，顾宁肯定不听。

顾宁给他的，所谓的爱，也让蔺秋平有差不多的感觉，被关切被呵护总归是快乐的，但因为他是祝以平的弟弟，所以又觉得有根刺，扎进肉里。

说疼，其实未疼到想死，但是伤处一直在，让人在意。

“不泡了，脸都给我泡皱了，走了走了。”

他真就抽回手，起来抓着浴袍就回房间去。

顾宁也就起身跟过去，看蔺秋平回房间里直接钻进榻榻米里，他便也挤进被窝，拿手圈着他的腰。

贴在一块安静了一会，蔺秋平突然又觉得，太过安静了，还是想说话。

于是他不忍着，就跟顾宁说话。

“想听是吧？那我跟你说你哥。”

“我以前可能是个傻瓜，真就觉得你哥是我认识最成熟最靠谱的人了。”

“他跟杜奕明来看我唱歌，装我爸给我比赛报名签字。”

“还教我怎么把歌唱得更好。”

“长得也还挺好看的吧，反正是我喜欢的样。”

他说他的，顾宁就听，不打断。

“给我买戒指，给我买甜水，我要什么都行；好像我喜欢什么他都记得，总哄着我，给我写歌，给我弄专辑；还为了我跟杜奕明逼逼，把杜奕明都搞得不高兴了。”

“那时候我觉得这就挺好了，我还要什么啊？差不多了，太贪心了也不好，对吧？”

“他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要是他后来开口跟我说结婚什么的，我可能都答应他。”

从小有莫名自信对婚姻没想法，对孩子没想法，但是蔺秋平还是愿意妥协一点。

爱要求人总归要有点妥协，蔺秋平不是不懂，只是有些可以妥协，有些不可。

他蔺秋平，也不过会唱几首好听的歌罢了，恋爱什么的，和其他普通世人差不多。

现在顾宁把他的腰抱紧了点，蔺秋平就继续讲，从一开始讲到最尾。

他都讲完，回答了之前顾宁之前问的问题。

“我应该是爱他吧？”

如果是不爱的人，怎么会一直不忘。

蔺秋平的平静疑问语句，在顾宁听起来其实和确定也差不多。

又听蔺秋平问他：“你知道他赌钱吗？”

“你可能不信，但我真的不知道。”

蔺秋平想想，就连他一开始都不知道，那时候顾宁还叫顾以宁，真正的小学鸡啊，祝以平让个小孩子知道这些干什么？

他道：“我信啊，为什么不信？”

顾宁也确实如他所言，不知道这些事。

要他现在猜，祝以平应该是挺注意的，从来不在弟弟甚至亲妈面前提到这些，也许是因为觉得这些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也许是因为怕给自己做了坏榜样。

祝以平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像是这个世界上别的好哥哥，总是照顾弟弟，给他好东西，把他惯着，就跟父母惯他一样。

而这样的祝以平，突然有一天就消失在了顾宁的世界里。

亲妈离开的时候，顾宁，或者说顾以宁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世界，是真的会崩塌。

不止会崩塌，还会崩塌第二次，第三次。

想不明白啊，他们不都是些挺好的人吗？怎么就都一个个消失在一个叫顾以宁的的小孩的世界，头也不回的。

还有蔺秋平，蔺秋平也消失。

亲戚啊什么的，一听到说可能得收留他，脸上的表情就立刻变化，变得难看，变得踌躇，变得为难，根本没把他当成个懂得看清别人脸色的人，就把他当成个破烂。

顾以宁觉得那时的自己真就跟个破烂差不多了，还是谁都不要的破烂。

光要每天说“没事”“挺好”正常去生活，都要喘不过气了，而且顾以宁也搞不清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会这样，虽然杜奕明是他哥最好的朋友，虽然他主动照顾了顾以宁，但顾以宁还是觉得哪有不对，哪有缺憾，想找什么呼救一下。

这么多人离开顾以宁，顾以宁是个衰人。

到处是真苦难。

到处是空欢喜。

那么忙乱。

那么慌张。

顾以宁觉得太难受了，就算被杜奕明照顾着关心着，都觉得苦闷，觉得需要点重大的事故在某处轰动一下。

但是他又想不出什么轰动事件，自己杀自己算么？

还好在被翻覆的天地里，除了杜奕明，顾以宁对着妹妹，想着还有个蔺秋平，像是个不曾变化的符号，还提醒着他以前过得很快乐。

他求着杜奕明问问蔺秋平，能不能来看看他。

老实说，顾以宁也觉得自己求的没道理，而且很卑微，但是他忍不住。

蔺秋平一开始都是拒绝的，大概是架不住他一直求，杜奕明一直骚扰，才肯答应见个面。

可惜，那时候的顾以宁觉得自己说的话不够漂亮，蔺秋平说话也是同样

哪怕是顾以宁现在长大，变成了成熟的顾宁，也觉得他那些话实在不够动听。

他好像关心，又好像很疏离，最重要的是，他其实不愿意顾以宁接近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