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念棠再次从噩梦中惊醒,抱着被子半天也难以入睡,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这种情况持续到桓乐丞回来,依然是一头薄汗惊醒,她瞪大眼睛,抚摸着胸口,心跳很快,梦里的惊险瞬间仿佛又经历了一遍。
桓乐丞照旧搂着她,哄她入睡,想着她最近的异常,噩梦不断,对什么都兴致缺缺,提不起精神来,心中大致有了判断。
早上起床,念棠揉了揉发酸的肩膀走进更衣室,看到桓乐丞正在收拾行李。
“你又要出差吗?”她问。
“不是,我准备带你出去玩几天。”
“啊?马上就要过年了,要去哪里?”
“不远,去港城,一个星期左右就回来。”
*
三个半小时,飞机落地。
念棠跟在桓乐丞身边,牵着他的手,他拉着行李箱。
机场门口已经有司机等着,上车后,却没开去酒店,朝山上开去。
山体不算高,被开发成别墅区,独栋别墅错落有致排布在朝南的一面。
汽车在一处黑色铁门前停下,司机和桓乐丞说了几句,拿下行李,把钥匙交给他便离开。
“这是你家?”
“嗯,我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谁问了?”
桓乐丞笑着把行李箱提上台阶,“先想想晚上吃什么吧。”
“吃泡面。”
“嗯?”
念棠站在台阶上,叉着腰和已经到门口的桓乐丞说:“礼尚往来,你分享十八岁的礼物,我也来分享我的,我在学校吃泡面过的,咋啦?”
桓乐丞没再笑,打开门把行李箱推进去,回到台阶重新看她。
他不是第一天发觉了,越接触越能见到她内心那个藏起来的小朋友,过去身边无人依靠,对人对事总是冷冰冰的态度,朋友也没几个,现在的她,比过去更鲜活更可爱。
“你看我干什么?不想吃泡面?”
他走下两步,“我不是那个意思。”
眼神真挚又温柔,搞得念棠有点心虚,好像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吃泡面吃龙虾都行,都听你的,好不好?”
完蛋,他总是这么温柔好脾气,此刻继续发脾气倒显得自己小肚鸡肠了。
念棠故作妥协说:“那好吧,今晚就尝尝龙虾吧,泡面明天再吃。”
晚上,他们去了半岛酒店,高处的风景永远看不腻。整个港城沐浴在海风中,灯火辉煌,纸醉金迷。
念棠品尝着美味的龙虾,欣赏着窗外的港湾夜景,感慨人生在这一刻是多么美好。
“你人生值得的时刻是什么时候?”她问对面吃饭优雅的男人。
桓乐丞嚼着嘴里的东西边看她,等咽下后才开口:“你确定在这里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我想听嘛。”
“和你做·爱的时候。”
“…………”
念棠瞄着附近的食客,还好,没有听到他的虎狼之词,瞪了他一眼,他边笑边摇头,为了又调戏她一次高兴。
“两位,这是您这桌订的草莓慕斯蛋糕,请慢慢享用。”帅气服务生端上一个手掌大小的蛋糕,念棠故意一直看着他,还冲他甜甜地说一句“谢谢。”
桓乐丞看出她是故意的,没说什么,只将蛋糕推到她面前,“尝尝看。”
“今天是什么纪念日吗?怎么想起来吃蛋糕?”
“谁规定特殊日子才能吃蛋糕。”桓乐丞用勺子挖了一块送到她嘴边,“就当是,给十八岁的念棠补上一个生日蛋糕。”
“因为我下午说的话?其实我是瞎说的,没有泡面,也是吃了大餐的。”
念棠张嘴吃下蛋糕,软绵香甜,入口即化,如果她的生日蛋糕是这样的,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蛋糕的味道。
“哦?吃了什么大餐?”他来了兴致,问道。
“肯德基全家桶,打工的奶茶店老板娘请的。”
“没收到什么礼物吗?”
“有啊,收到一张购物优惠券,可惜没用上。”
“为什么?”
“全场购物满两千减免三百块,我哪用得上,一直放到过期也没用到。”
桓乐丞低着脑袋吃饭,没再多问,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念棠感受到他情绪的低落,“你怎么啦?不会是心疼我了吧?”
“嗯,心疼你。”
“其实我已经放下了,以前的生活虽然比较辛苦,但现在我可以自己挣钱,自给自足,所以你不用心疼我,生活向前看。”
桓乐丞听着她故作轻松、刻意安慰博的语气,心里更加难受,人后的辛苦尚且能忍受,人前的尊严又该如何维护,那些欺负过她的人,难道不是因为看她无所依靠?
饭后,两人沿着江边散步,念棠拉着桓乐丞的手蹦蹦跳跳,像个兴奋的孩子。
“出来玩这么开心?”他牵紧她,防止她被绊倒。
她一步步跳上台阶,“不是出来玩开心,是和你一起出来玩开心。”
风将她长发上的香气轻轻带到鼻尖,柔软的发丝也蹭到脸上,弄得人心痒。
在成功跳上最后一级台阶后,念棠被桓乐丞拉进怀里拥吻,她的双臂搂上他的脖子,江水滔滔,水面留下两人重叠的身影。
*
来港城的第二天,桓乐丞一大早便开车带着念棠下山,红色跑车开进川流不息的车流中,成了炫目夺彩的一抹颜色。
“我们去哪里?”念棠看着路边的早茶店招牌,当地人穿着最舒适的家居服三三两两踏进店里。
“去见一个朋友。”
“这么早就去见面?吃早茶吗?”
“对。”
车停在一间二层小楼前,门前挂着“凤姐早茶”的牌子,一股清新的茶香从门口飘出。进入后是别有洞天,民国装修风格,几处假山安置在四方桌中,两三条流水从脚下的石桥淌过,没想到吃个早茶都这么有意境。
一名戴着金丝边眼睛的男人坐在窗边慢慢饮茶,看到他们,冲这边笑着挥手。
桓乐丞牵着念棠过去,“这是钟礼,我在美国的朋友。”
钟礼主动起身,“你好,叫我钟礼或者Alex都可以。”
他是桓乐丞留学期间认识的朋友,刚拿到了心理学博士学位,在港城市中心CBD开了一家预约制心理咨询工作室。。
“这家早茶店还是老样子,和我出国之前没什么区别,水晶虾饺依然是一绝。”钟礼是港城人,即便出国多年,依然想着家乡的早茶。
“这次回来就不打算走了?”
“嗯,工作室开张三个月,咨询竟然排到了九月份,”钟礼给桓乐丞倒茶,“也不知道这些豪门阔太有什么烦心事。”
“或许不是冲事,是冲你。”桓乐丞开玩笑,钟礼长得文质彬彬,绅士风度十足,是豪门阔太会喜欢的知心年下弟弟类型。
念棠起身去卫生间,钟礼这才聊起正题,“你们小情侣真有意思,治好了你,又来治她,我这算是再生父母了吧?”
“治好我的不是你,别给自己脸上贴金。”
“呦,过河拆桥啊,等你的女朋友回来,我就给她讲讲某人在美国有多颓废。”
“说正事,这次来是要替她治疗的,你别搞事情。”
钟礼笑起来,“好,知道这是你惦记好多年、放在心尖上的宝贝,要不是看在咱俩的交情上,我可不会把陈太的预约给延迟。”
桓乐丞明白他的意思,拍着他的肩膀说:“放心,咨询费不会少你的。”
饭后,钟礼邀请他们去工作室转一圈,桓乐丞欣然同意,念棠想着反正也无聊,就去看看好了。
工作室占据了一整层楼,不同的治疗房间和仪器,宣传架放着心理疾病科普手册,念棠坐在沙发上随手翻开,刚翻了没两页,手册就被桓乐丞拿走。
“干什么?”
桓乐丞坐在她身边,望向她的眼神深情专注,“我觉得你最近的状态不太好。”
“比如呢?”
“你时不时手臂痛,晚上还会做噩梦,梦里都是同一件事,我挺担心的。”
念棠回想着自己最近的情况,和他说的如出一辙,脑海里闪过刚刚宣传手册上的几个专业名词,“PTSD?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
“只是猜测,还不确定。”
“所以你带我来这里,是想请你朋友帮我疏导一下?”
“你想和他聊聊吗?不想的话,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
念棠歪着脑袋,“中国人有句古话。”
“什么?”
“来都来了。”
桓乐丞有点哭笑不得,“这是古话吗?”
“算是吧,来都来了,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总不能辜负你的好意。”
钟礼走到办公室门边,笑眯眯看着他们,“商量好了吗?可以开始了吗?”
念棠点头,跟着他进屋,随后关上门。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办公室的门才打开。笑吟吟的念棠身后跟着钟礼,桓乐丞起身问道:“结束了吗?”
“嗯,挺顺利的,”钟礼回答,“别担心,过段时间就会好的,多多释放压力,港城好玩的地方很多,你们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玩一趟。”
“晚上还会做噩梦吗?”
“多释放压力,白天玩开心了,晚上自然睡得熟,噩梦自然减少。”钟礼说,“不过,要注意别伤到手臂,暂时不能做剧烈运动。”
念棠认真听着,心里盘算着怎么好好利用这几天在港城好好玩。
桓乐丞也听得认真,但他想的和念棠想的,南辕北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