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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再靠近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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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洋城依旧是冬日典型的阴沉天气。

但对于林伊然而言,日子仿佛多了某种规律和期待。她几乎每天都会带着热腾腾的饭菜去秦逸家。

为了确保他彻底康复,像完成一项神圣的使命,她甚至直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他,监督他把饭菜吃完,监督他准时吃药,像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小护士,带着一点不容拒绝的固执。

秦逸的家依旧静得出奇,这种安静并非平和,而是一种长期独处养成的、极简的克制。极简的格调让每一寸空间都显得理性得近乎冰冷——灰蓝色的布艺沙发、米白色的木书架、冷色调的金属家具、整齐摆放的精装书籍,仿佛连空气中都浸着一层淡淡的、拒人千里的灰冷。

窗外冬风呼啸,卷着细雨敲打着玻璃,灰蒙的天压得人胸口发闷,南方特有的湿冷像一层无形的水汽,悄无声息地渗入骨缝。然而伊然的到来,拎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带着温暖的笑容和叽叽喳喳的声音,就像一道突兀而温柔的阳光,轻巧地闯入了这片清冷的空间,为它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一点说不出口的人间温度。

她总是拎着亲手做的饭菜,装在保温饭盒里。饭菜的味道或许算不上惊艳,带着一点家庭的朴实,但打开饭盒的那一刻,热气氤氲,裹挟着家常菜的香气,混着蒸腾的水汽在冷空气中蔓延开来,为整个屋子添上一丝鲜活而温暖的生活味,驱散了部分沉闷。

秦逸每次都会默默地吃完,修长的手指稳稳握着筷子,动作一如既往的优雅克制,仿佛在完成一项重要的仪式。他偶尔会抬眼看她一眼,目光落在她脸上的时候,眼底总会浮现一丝若有似无的柔光,带着一点被打扰的无奈,又像一丝隐藏的温暖。接着他难得地低声评价一句,语气平淡却透着认真:“这次的汤比昨天的咸了一点。”

“你的意思是昨天的比较好?今天可是我特地多放了一点点盐想让你更有胃口!”伊然撩了一下垂落在肩头的中长发,带着一点不服输的劲头叉腰瞪他,眼睛里满是不容置疑的亮光,像只骄傲的小动物,“早说嘛!真是好心没好报!”她抬手点了点他的肩膀,装作生气的样子,脸颊因为气闷微微鼓起,像只炸毛的小猫咪。

秦逸微微一笑,唇角勾出一个极淡的弧度,那笑意很浅,却不同于平日的疏离,带着一丝纵容和被打趣后的无奈。他没有再说什么,低下头,继续安静地吃着她做的,带着人间烟火气的饭菜。

窗外阳光透过纱帘,在他侧脸投下斑驳光斑,睫毛的影子落在眼睑下,勾勒出温柔却克制的静谧轮廓,仿佛连同时间和周围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因为这份陪伴和温度而慢了下来。

饭后,秦逸起身走向房间里的电视柜,“你要一起打游戏吗?”修长的身影在阳光下拉出一道清隽的线条,像一幅静止的画。

“好啊!”伊然爽朗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子里。

他打开了PS2,发出“吱呀”一声轻响,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松翻了翻一叠游戏盘,从中抽出了一张黑色封面的游戏碟片——《零》。

碟片表面泛着冷冽光泽,在光影间宛如刀锋,透着一丝阴森的气息。

“玩这个?”他转过身,将游戏手柄递给伊然,语气随意,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伊然看着封面上那座阴森的日式宅邸,隐约可见一个穿白和服的女人,面色苍白、眼神空洞,像穿透纸面直直望着她,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凝视。

她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心跳开始加速,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不安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这游戏……是恐怖游戏吧?”她的声音发颤,眉头微微皱起,眼底有一丝迟疑和害怕。

“嗯。”秦逸点头,唇角轻轻一挑,那弧度带着捉弄的意味,补刀似地加上一句:“怕就不玩。”他拖长尾音,挑衅意味不言而喻,像在挑战她的胆量。

伊然哪里受得了这激将法?她的鼻子一皱,眼神倔强地瞪了他一眼,像一只被激怒的小兽,立刻抢过手柄。指尖触碰到他的指尖,一丝电流般的战栗悄悄窜进心里,像触碰到了某种禁区,又像是某种微妙的预兆。那感觉瞬间点燃了她的斗志。“谁怕了呀!”她梗着脖子嘴硬,试图用声音压下内心的恐惧,“你开!”

游戏加载画面浮现,一座被浓雾包裹的日式老宅缓缓显现,透着阴森古旧的气息。木质廊道发出吱呀一声轻响,背景音乐幽幽地回荡,像是有鬼魂在耳边低语,时不时还传来低低的喘息声,似有若无,让人毛骨悚然。

伊然紧张地操控着女主角缓慢前行,每一步都像走在雷区。走进一条昏暗狭长的走廊,光影晃动中,墙角的影子变得扭曲而诡异,仿佛随时会扑出来。

她的手指紧紧抓着手柄,指节泛白,手心冒汗,身体微微前倾,整个人几乎贴近了电视屏幕,像是越靠近,就越有安全感,试图用距离来抵御恐惧。

窗外雨势渐急,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鬼爪般的痕迹。电视里古宅的漏雨声与现实中的雨声渐渐重合,仿佛两个世界正在渗透。

突然,一张扭曲狰狞的脸骤然闪现,伴随着刺耳尖锐的音效炸响,如同晴空霹雳。

“啊!!!”伊然尖叫一声,那声音带着恐惧的本能反应。整个人猛地缩进沙发里,弹起来撞进秦逸怀里。他的胸膛震了一下,手臂条件反射地环住她肩膀,又在0.5秒后迅速撤回,像触碰了带电的栅栏。

她紧紧揪着靠垫,指甲在上面划出一道道细小的痕迹,试图将恐惧宣泄出来。她惊魂未定地盯着屏幕,鼻尖冒出细汗,连耳根都染上了淡粉,整个人都写满了惊吓。

秦逸低头看她一眼,眼神带着一丝趣味和无可奈何,唇角轻轻上扬,语气柔得像是一阵微风,带着一丝难得的暖意:“要不换个游戏?有别的。”他说着伸手去接手柄,指尖轻轻掠过她的手背,带着毫不张扬的温暖,像在给予无声的安慰。

“……不行!”伊然咬牙坚持,死死盯着屏幕,眼睛因为恐惧而微微泛红,但倔强不肯服输,“我再试试。”她的语调里藏着一丝不屈服,像一只受伤但依然站立的小兽。

游戏继续推进,角色推开一扇雕花木门,画面忽然一黑。短暂寂静之后,一个身穿红和服的女人浮现在画面角落,黑发垂脸,红瞳如火,幽幽地望着屏幕外的他们,眼神带着怨恨和阴森。

伊然猛地往秦逸那边靠了靠,身体本能地寻求安全感,肩膀几乎贴上他的手臂,身体紧绷,像是一根即将断裂的弦,随时可能崩溃。她仍死命握着手柄,指节泛白,整个人几乎缩成一团,嘴唇紧抿,气息急促得不成样子。

秦逸察觉到了她的紧张,微微侧身,身体的重心向她这边偏了一些,低声问道:“你还好吗?很怕吗?”他声音不高,带着关切,像羽毛落在水面,轻柔却沁人心底。

“我……我只是有点冷。”伊然嘴硬地回答,试图用这个蹩脚的理由掩饰内心的恐惧,眼睛一刻都不敢移开屏幕,怕自己一眨眼,屏幕里就又会冒出什么可怕的东西,让之前的努力功亏一篑。

秦逸轻笑了一声,眸色柔和,带着看穿她逞强的纵容。他没有戳破她,而是体贴地抽过沙发上的毛毯,利落地盖在她肩上。厚实的毯子带着他身上的温度和淡淡的皂香,像冬日的壁炉火焰,缓缓包裹住她,带来实实在在的温暖和安全感。

“你干嘛啊?”伊然怔了一下,脸颊因为突如其来的温暖和接触而飞上一抹微红,耳根发烫。

“你不是冷?”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但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此刻却闪着温柔的光,像冬日里融化的冰雪。

那一刻,他的指尖顺着毯角不经意地蹭过她的肩,触感轻得几乎察觉不到,像一道细微的电流,在伊然心头划出一阵微颤,带来陌生的酥麻感。他的小指擦过她锁骨处的肌肤。两人同时僵住——这个位置,刚好是毛衣领口遮不住的,带着温度的,禁区。

她的睫毛轻轻颤着,眼神飘回屏幕,却发现角色已停在原地许久——她早就不敢动了,恐惧让她失去了行动能力。

秦逸没有揭穿她,只是低头伸手接过她手中紧握的手柄,指尖轻轻碰触她的,温柔得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带着一种无声的安抚。

“我来吧。”他语气稳重,带着一种可靠感。

他动作利落,很快便操控角色穿梭在阴森的古宅间。即便突然有鬼影浮现,或者惊悚的音效炸响,他也面不改色,眼神冷静得仿佛能穿透所有迷雾和虚假,带着一种惊人的镇定。

当鬼怪扑来时,他的睫毛连颤都没颤一下,反而精准按下连招键。屏幕上『恶灵击退』的提示跳出来时,他嘴角闪过一丝近乎愉悦的弧度——这是伊然第一次看到他微笑,不是那种客气的浅笑,而是带着点少年气的,被游戏乐趣激发的,真实的笑容。

“……你玩这种游戏都不会被吓到的吗?”伊然靠在沙发里,声音软软的,带着一丝佩服和好奇,像是在撒娇,又像是真的想知道,他为什么如此平静。

秦逸看着屏幕,修长的手指在手柄上灵活操作,没有立刻回答。

良久,他轻声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只有她能听到的温度:“只是游戏而已。现实,比这个可怕。”那一刻,他的侧脸沉静、清隽,像一幅淡墨山水,藏着山雨欲来的气息,又带着无法言明的深意,和一种经历风雨后的平静。

“也是。”伊然点了点头,心里明白他这句话里隐藏的重量。她靠得更近了一些,分享着同一条毛毯的温度。她忽然凑近看他,声音里透着调皮与轻快,试图打破这份沉重:“秦逸,那你现实中怕鬼吗?真的那种?”

秦逸操作的手顿了一下,接着微微侧头看她一眼。幽蓝的屏幕光打在他脸上,映亮了他眼底闪烁着若有若无的情绪,那情绪带着一丝被打扰的好奇,又像一种被期待回答的纵容。

四目相对的刹那,屏幕里的鬼影和阴森音乐都仿佛远去了,时间像是静止了,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在安静流淌。

伊然看着他清澈又深邃的眼眸,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游戏里快撞上的角色,一下一下撞在胸口,发出强烈的声响,砰砰作响,带着即将揭晓答案的紧张和期待。

“……我觉得,你应该是不怕的。”她轻声说着,声音温柔而笃定,目光坦然,像说出了某种只有他们两人才能理解的默契的确认。

秦逸唇角轻轻弯起,那一瞬间,笑意从眼底漾开,带着一种释然和被打动的温度,又很快隐去,像冬日里乍现的阳光。他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解释,没有否认,用这个简单的音节肯定了她的猜测。他继续专注在游戏上,但他的坐姿似乎靠得更近了一些,肩膀与她微妙地擦过,带来一种无法忽视的、物理上的亲近。

伊然抱着靠垫,偷偷地看了他一会儿,眼神柔软而清亮,带着心事得逞的喜悦和被允许靠近的甜蜜。她的呼吸浅浅的,像是风吹过叶尖,心底却已悄然泛起一圈圈温柔的涟漪,像被投入石子后的平静湖面。

当游戏通关字幕亮起时,窗外雨停了。一缕阳光突然穿透云层,正好照在并排坐着的两个身影上,像两个终于接壤的孤岛。

——

“喂……”她忽然开口,打断了这份宁静,声音带着一丝犹豫。

秦逸偏头看她,眼神询问。

“你现实中怕什么?”她不死心地追问,带着一点探寻秘密的执着。

他暂停了游戏,屏幕定下来的瞬间轻声说:“怕你下次煲汤不放盐。”

那句话,像窗外突然漏进来的一缕阳光,带着点温暖,带着点戏谑,也带着点,含蓄的期待。

这个冬日午后,在沉默、心跳和微弱的触碰之间,悄悄地生长出一片温柔的光晕。两颗尚未言明的心,在共享的温度和安静中,再靠近了一点点。

——

伊然日记小结:

2005-01-23

你在游戏里奋战,

我在旁边静好。

不同世界,

同一个,

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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