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进去前先写上名字。”
凝望之地的人搬了一张桌子在没有桌子的地方,孤独地圈禁了很多人的名字在纸上,这又不是什么牢靠的关系,轻轻一扯便烟消云散的字迹留下来是为了什么?为了显假名字的智慧吗?那确实有聪明可以发挥的余地。
顾相以已经透露出了真实的名字,没有弄虚作假的智慧了,好在还余了一半,咸宰只知道自己叫顾弱弱,纵使大名被他听到了,xiangyi便怼着字典去排列组合。其实,顾相以和顾弱弱都行,不行也在不了哪里,这个时空里没有他,真名字也变成了假名字。
他不在乎写真名还是假名,大名和小名也没有说法,但还是签了咸宰知道具体到哪一个字的小名,无关乎亲密度,只是知其一样就行,他自己不贪多,全多在了身边人。
“还以为你是若若,也想过是不是他说话不清道字不明,把糯糯叫成了若若,不管是哪个ruoruo也都没有想到是弱弱,顾弱弱,你的名字和我的是一样的。”
吴晚期扭头,看顾相以一如既往的样子,看来,是啊,今天天气很好这句话只是一个意外,不理人才是生活。
两个人心知肚明地把名字写在了一起,又糊涂地远离了对方,明明看上去不管是写名字的先后,还是一个人想靠近、一个人躲避都是单方面的行为,却偏偏是双向地远离。都说要走远又都在靠近,能说是无可奈何,但世界上哪有很多的无可奈何,就算是有名额,也不落在小小的他们身上。
顾相以前脚离开,吴晚期后脚就跟在他的身边,比起他有双腿的不可控,还是更愿意把他背在背上,伸出一只脚逼停了他刚迈向前方的脚,等他的脚回归原位置的这一刻,不客气地将脚踩实了他原要去的位置。
顾相以静静站着,看他想干什么,只要不是极其坏的事情都随他,可说起极其坏来,好像没有一个概念,这样子说表明一下自己不是什么事情都随人的态度,却不是做法。
顾相以一直以来都是默默承受的,可当自己被吴晚期背在背上,默默承受也因他刚爬了上千层台阶而短暂地停留,没有继续下去得沉默化作了不易地开口,“你还行吗?”
“当然行了,吴晚期从来没有不行过。”
顾相以同他商量自己想要去哪里,未开口,被前面在一锅汤背后的女生叫住了,是刚刚给荔枝的女生,在礼貌之内的热情问候,“你们吃早饭了吗?”
“你喝汤吗?”
顾相以问身下的人,刚刚就想给他们爬台阶的人盛一碗汤解渴,一路上虽未有太大的喘息声,却能根据自身体质调整到统一的状态,没有走路的自己都受凝望之地的环境影响而有些干燥,嗓子密密麻麻地张开了小口就等待着吸收水源,莫说是他们了,张开的一定是大口。
“喝。”吴晚期走上前,看着锅里面的紫菜蛋花汤说,“稀一点。”
面前盛饭的女生用勺子轻轻浮在了汤上面,在他们之前似乎有人来吃饭了,舀了一碗稠的,让现在锅里面的汤搅晕了一片天空,好些时候才稳定了下来。
顾相以望着对面吴晚期身前汤里天空的倒影,处处不是相以,处处都在相依,很有意思。
在汤里面看天空容易什么都错失掉,比不上吴晚期在等汤凉的时候躺在板凳上,望着天空,只看云,呼吸难静,全因云太荡漾了。
进来学校里面的玖十呼吸也不得止,看到了一个人,认识爱人又长得像爱人,极其不容易混淆的人,在现在的玖十眼里可以并称为一个人。反正,悲伤都那样,人也都一样,相似相似终究不是,他知道的,可是……
玖十的手揉了揉悲伤的眉心,化开了一手的思念,好想覃响啊,吵的、闹的、打的、骂的,只要能在他的身边,这些又何妨呢。
他想抬头看一眼天空、风景,可眼睛所落到的地方只有顾相以,只有顾相以实实在在得像覃响,盛了一碗汤坐到了顾相以的身边,刚拿起筷子的手抖地又把筷子掉落在了地面,不仅引起了尘土的热闹,也让顾相以看向了他。
顾相以从日常生活中的模样里抽出了一缕面对玖十,他身前的汤看不见天空,稠得像一碗饭,这木凳子不大,他一动身体弯腰捡筷子,从他背后睡懵的衣服衣角就翘起来碰到了自己,衣角的鲜血像一条小尾巴,轻轻地戳了戳自己。
顾相以的眼睛也有不像覃响的时候,是现在,难得有一丝笑意,无人发现,再发现也就是顾相以了,不去想鲜血的由来,总是会沾上的,扭头,看向的还是吴晚期的汤,因为人也因为倒影。
玖十随意地擦了擦筷子,疯狂吃着稠汤,似乎是暴饮暴食,顾相以不愿意见,站起身。关注他的只有吴晚期,飞快起身,不顾眩晕、眼前一圈一圈缩近的黑圈,也要将他调制至透明状,问他,“你去哪里?”
听到了又重新躺在凳子上,洗手不跟,如果洗手也要跟随的话,那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他一向对自己很宽容的,所以只会担忧是不是对别人过分。本来洗手跟人家就已经够过分了,如果知道洗手池就在自己能看到的对面,还跟就更加过分了。
只要不看天空,低头就能看到顾相以的背影,怎么走都是慢吞吞的,为什么要走这么慢?吴晚期想了这一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笑了一声,没有丝毫地抱歉,只有把人伤到地补偿,站起身,跑到顾相以的身边,大大方方地说:“我把你伤成这样子了,你应该找我帮忙。”
顾相以等他来到身边的时候,已经洗上手了,小小地搓了搓黏在指尖的荔枝汁后关掉水龙头,任由在一旁洗脸顺便洗头的吴晚期溅到自己身上水,很凉快。他没有让自己等久,不到三分钟洗了头,在应该走的时候,被他扯了一下衣服。
顾相以待人没有防备,也因没有多少力气被他扯动,将手臂放在水龙头之下,只有那层轻薄的蓝纱接住了透明的水,被他的手揉啊揉啊。这里擦过他的汗,顾相以不在意的,本就是干净的,何苦要在意,当事人也不知道因为什么而在意。
顾相以等他拧干水后收回袖子,得到了一个惊讶,“你身上怎么这么多水?都是被我溅的吗?”
“嗯。”
“你怎么不躲开?”
“你会溅到其他地方。”
“总比溅到你身上好吧。”
“没区别,都会干。”
“你好没有眼色哦。”
“或许吧。”
顾相以应了是,也应了不是,没有区别,终究来说是随他,随什么都可以,只要不是自己,想不想回到饭桌上却是随自己的。
玖十吃的是第二碗饭吗?这一碗里面的紫菜多了好多,被他吃得却极少极少,想得一个为什么?
暴饮暴食……
没有经历过吗?
顾相以曾经想过以这种方式来了结自己的生命,玖十和自己的情况不相似,他大概是饿了,就算是相似,也是无人胁迫的,自愿便是最好的的语言了。
顾相以不想听、不想看,在自己的思想里面,这曾经是一种自杀的方式,他害怕玖十会死亡,更怕自己像顾家里的人阻拦自己一样去阻拦他。对生命消失的同情大过了他帮助父亲伤里逃生的真相,本想说任意一种该有的情绪来对比同情,但真没有什么。
顾相以对玖十没有感觉,即使他帮助了父亲,或许接下来还会帮助都不会影响得了自己,自己虽然用行动说了千次万次不想活,却也没有让恨意毁了顾相以。
一如吴晚期说的,今天天气真好,这般好的天气不想着爱人,却想着仇人,太辜负这样好的晴空了。
“你们的住所在一起,跟我来吧。”咸宰等他们解渴了、吃完饭、有了短暂地休息后将自由活动的他们带往不上锁的牢笼。
他们似乎是最后一波来荔枝小学的人,在路过门口登记名字的人时,前方的阳光刺眼了不少,又恰好右边来了一阵儿风,顾相以转头向着右边乘凉,无意间看到了一个炽热的“温度”,烫的人直接出口,“等一下。”
无人不停住脚步,记录名单的人、在前方的咸宰、在身下的吴晚期、在背后的玖十都在等着他接下来的话,本人却不说了,只说:“我想晒晒太阳。”
是真是假无人能判断出来,有人觉得现在热、有人觉得现在有着正正好的温暖,只有自己知道自己的体质适合怎样的阳光。玖十和咸宰走到阴凉处,吴晚期陪着顾相以晒太阳,刚好他洗了一个头,需要阳光来加加量。
这一晒,可是要人等了好久,顾相以才说了一句可以走了,他本人也蔫了,看在想知道的已经知道的份儿上,就原谅了快热晕了的自己,跟着咸宰走到房屋门前才觉得阴了下来。
他们住在了荔枝小学的对面,也就是凝望之地和这座山头背面底下的一家,上了百层台阶向右拐弯到达了房屋门口,咸宰带他们来到的这一边有三座房屋。每一边的房屋数量不等,倒是房屋的装潢和格局大差不差,呈现出了一个口字,“口口相传”。
推开木板板门,右手边是种着菜的前院,周边有一圈栅栏,能拦住成精的菜不跑出去外也拦不住什么,左手边是房间,露天厨房和一间侧卧相对,中间有三间家,也是他们接下来暂住的地方。
走进去,中间是客厅,是这样子叫的,但绝对称不上是客厅,里面只有一张长木头桌子,下面铺着花纹、花色皆复杂的地摊,十分简朴的环境却干净整洁。
顾相以被吴晚期一放下就躺着地面上了,完全动不了了,一股风从头顶传来,仰头,看到了咸宰从电风扇处站起来,是他插上的,他走开了。
等了一会儿,顾相以发现风只吹着自己,借助上半身的力量起身,看到了脸颊绯红、满脸都是汗的吴晚期站着,愣住了,是跟随自己站在阳光底下晒的吗?这下子他不用想吃桃子了,他自己就是一颗熟透了的桃子,让别人过了敏。
“我应该问问你要不要晒太阳的。”
自认没有顾及到他的顾相以手指不安地轻抓着自己的手指,食指追中指、无名指追着小拇指,明明就追不上,偏生要给一个能追上的理由来拖延听话的时间。
他不擅长处理在人际交往中的关系,好吧,重新说一遍就是他不会和人轻车熟路地沟通,在顾家有些为所欲为的自己不能来到这里。顾相以把以前的自己赶走了,留下现在的自己面对着吴晚期。
他如何说、如何做都行,自己没有犯过错,也不知道尺度在哪里,是轻了?还是重了?无所谓,反正自己能忍受疼痛。
吴晚期也很能忍,所以他不觉得太阳是很毒的、需要用血才能破除的毒咒,顶多就是,也没有顶多,蹲下,盯着眼前的少年说:“不要说抱歉,给我点实际的。”
极端已然是顶点,吴晚期得认真比顶点还要顶点,可他得认真并未让人感受到想要得到什么东西的诚意,根本就没有,反而让人觉得,他的眼睛在注视的是未来,在对于未来认真,是自己的未来还是他的未来?有区别又没有区别,不会有第三个人。
不管是谁的未来都是本人可以预料到的,所以,当吴晚期的眼睛看向的是未来,让现在的顾相以慌了一下,想拒绝他的提议,自己给不了他关于未来的一切,可他却只说:“跟我说说话吧,像今天早上那样子。”
顾相以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未来,一切都好说,可他又如何知道,吴晚期所求的就是未来,前方那个不死的、独一无二的未来。只要未来还是由一个个的现在所组成的某一天、某一刻,吴晚期就能为此对顾相以妥协,在他只说了一个“嗯”字,便也不说什么过去了。
嗯也是说话,吴晚期才不管单字还是多长的一句话,要知道,能让顾相以说一句话已经是极其不易了,跟着他躺在地板上面,感受到了电风扇来回旋转的风。是顾相以地分享,咸宰手动是让顾相以独享的,一个受伤如此严重的人自当有着特殊的待遇。
从他临近中午了还往房间的桌子上面一趟一趟地送水果就能看出来,凝望之地能见到的水果都在桌子上面了,这是咸宰的心意,在自己能随心的地盘上就想对人友善,如果其中没有顾弱弱也不会有得友善,偏偏有这么一个还算是可爱的人,让自己的良心未泯。
他站在正门口伸了个懒腰,听到背后的顾弱弱问,“穿山甲山背后是什么?”果断回答,“一座座山。”
他曾经见过,凝望之地在下午两点的时候,会组织荔枝小学里面所有的小同学集合,提着小竹篮去穿山甲山里面找糖果。每天下午山里面都会有老师轮番站岗保护同学们的安全,咸宰进去过、也穿过了山,山的背后没有顾相以想要听到的那个国家的名字。
谈不上信任不信任咸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