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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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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影西斜,暮色渐渐从宫墙根下漫上来。谢烑换下值服,整了整常服的衣襟,踏出值房。定国公府坐落在崇仁坊,他素来习惯策马往返。

北衙将领皆配有御苑骏马,巡防时马匹便托付给御马厩的吴驭丞照料。

御马厩内,草料的气息混着马匹的汗味。

“谢校尉,下值了?”吴驭丞熟稔地迎上来,手中牵着谢烑的青冥马。那马儿见到主人,亲昵地打了个响鼻。

谢烑微微颔首,接过缰绳时,手指抚过马儿油亮的鬃毛。正要翻身上马,忽见一个瘦小身影慌慌张张奔来。

“老吴!大事不好——”

“混账东西!”吴驭丞厉声呵斥,“没看见谢校尉在此?还不快行礼!”

陈纨这才注意到谢烑,连忙躬身作揖道:“谢、谢校尉。”

谢烑正要示意无妨,却见陈纨已转向吴驭丞,急得直跺脚,说道:“马场外围的栏杆前日被西域进贡的烈马撞坏了,至今未修!褚家娘子方才进去跑马了!”

“糟了!”吴驭丞猛拍额头,“快——”

话音未落,一道墨色身影已如离弦之箭掠出。

谢烑足尖点地,几个起落便赶到马场。远远望见一袭石青骑装的倩影正策马飞驰,而场边那座两丈高的红木架台正在风中摇摇欲坠。马蹄声震,木架轰然倾塌。

受惊的枣红马人立而起,马背上的身影如断线纸鸢般抛向半空。

电光石火间,谢烑已腾空而起,双臂稳稳接住那抹青影。二人重重跌在草地上,翻滚数圈方才停住。

徽言只觉天旋地转,待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伏在一个男子怀中。脸颊紧贴着对方胸膛,耳畔传来有力的心跳声。她慌乱抬头,正对上一双深邃如墨的眼眸。

此刻近在咫尺,谢烑终于确认,眼前人正是芳菲楼中遇见的“少年郎”,更是七年前桥洞下那个倔强的小女孩。

徽言眨了眨杏眼,待看清救命恩人的面容,顿时想起这正是那日在芳菲楼左拥右抱的纨绔子弟!她急忙挣脱怀抱,起身整理凌乱的衣裙,眼中满是警惕。

“你可有碍?”谢烑撑着草地起身,左肩传来阵阵刺痛。他拍去衣袍上的草屑,却见对方神色古怪。

“多谢相救。”徽言语气疏离。

谢烑挑眉,“救命之恩,就值这两个字?”

徽言冷笑,“郎君待要如何?莫不是要讨赏钱?”心想果然纨绔子弟行事,必有所图。

“你不认得我了?”谢烑声音沉了几分。

徽言心中一惊,如波澜乍起——芳菲楼中匆匆一瞥,他竟然记得她?可那时的她还身着男装……

他的眼神倒好。

也罢,起初扮作男子,无非是想行事方便,又何曾想过隐瞒什么。于是,徽言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自然认得。”

闻言,谢烑心中暗喜——她还记得,好在脑子还算灵光。

结果徽言下一句话叫他无言以对。

她扬眉续道:“那日芳菲楼中,郎君怀抱美人,好不风流。”

谢烑脸色骤变——原指望她想起七年前旧事,谁料竟记得这桩误会!再说了,他哪有左拥右抱!

“我那是……”谢烑喉头滚动,将涌到唇边的解释硬生生咽了回去。何须向她剖白?她的身份尚不明朗,若贸然相告也许误事。

横竖她已不记得前尘往事,倒也不算坏事。本就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不过机缘巧合又生纠葛罢了。

谢烑弯腰拾起掉落的腰牌,玄色衣袂在暮色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转身便走。

徽言怔在原地——这就走了?

“欸!”她突然提高声调,“赏钱不要了?”声音在空旷的马场荡出回音。

忽地,她注意到谢烑左臂不自然地垂着,行走时肩膀略显僵硬。徽言下意识活动四肢,竟无半分痛楚。这才惊觉方才坠马时,那人将自己牢牢护在怀中,落地时更是垫在她身下……

“且慢!”

后知后觉自己的无礼,徽言提起裙摆追上前去,一个箭步拦在谢烑面前。春日的风掠过她散落的鬓发,扬起几缕青丝。

谢烑被迫停步,眉峰蹙起,“说了不要赏钱。”

“郎君高义。”徽言忽然绽开笑靥,眉眼弯成新月,“救人于危难,施恩不图报——小女子明白了。”

谢烑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她怎的变脸比翻书还快,方才还满脸戒备,此刻倒笑得明媚——这一点倒没变。正暗自腹诽,却见她背着手在他面前来回踱步,绣鞋碾过草地发出细碎声响。

“思来想去,郎君说得极是。”她倏然驻足,眸中映着晚霞,“救命之恩,岂是言语能谢?我褚三娘今日欠你一份人情。”说着从袖中掏出腰牌,“这是我的腰牌,我就住在宫里。他日郎君若有差遣,可来御马厩寻我,若是寻不到,便……”她朝御马厩方向抬了抬下巴,“托吴驭丞传话。”

谢烑暗自冷笑。方才还当他是登徒子,转眼又这般殷勤。女子心性,果然难测。

“不必。”

他侧身绕过徽言,步伐比先前更快三分。

“好歹留个姓名呀!”徽言小跑着跟上,绣鞋沾满草屑,“不然我如何报恩?”她实在不愿欠他人恩情。

谢烑额角青筋微跳。她怎么比西域进贡的汗血马还难缠!

刚出马场,迎面撞上匆匆赶来的吴驭丞二人。见谢烑面色阴沉如墨,老驭丞战战兢兢唤了声:“谢校尉?”

谢烑恍若未闻,大步流星消失在暮色中。

随后赶到的徽言气息微乱,望着那道远去的身影问道:“那位郎君是……”

“那可是定国公府的三公子!”陈纨抢先道,眼睛亮晶晶的,“去年秋狝一人射杀三头野猪,圣上钦点他入的羽林军……”

话未说完就被吴驭丞一巴掌拍在后脑,“混账东西!贵人也是你能议论的?”转向徽言时已换上恭敬神色,“方才那是右羽林军校尉,谢家三郎,今日多亏他……”老驭丞突然噤声,额上渗出细汗,“女郎君可有伤着?”

徽言摇头,裙摆上的草屑簌簌落下,“幸得谢校尉相救。”她瞥见吴驭丞发颤的手指,心下了然。御马监若追究起来,这老驭丞少不得要吃挂落。

“今日之事……”她故意拖长声调,看着对方脸色发白,才莞尔一笑道,“我不会告诉七公主的。”

吴驭丞刚要松口气,却听徽言又道:“不过谢校尉那边……”眼见老驭丞又要跪下,她轻巧转身,“天色已晚,我该回去了。”

暮色四合,她摩挲着袖中那枚象牙腰牌,心想这谢校尉的左臂,怕是伤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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