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波特！”斯内普回头，然后发现被自己护在身后的男生一副信息过载、大脑爆炸的呆傻模样。他有些无语地提高声音重复道：“波特，翻译。”

他转回去继续盯着画中摇头摆尾的蛇，声音却柔和了一些：“一件件慢慢说。”

哈利猛地回神，慌慌张张地环顾四周：斯内普在戒备小蛇，邓布利多在对他微笑，邓布利多的背后灵沃德教授在看邓布利多，小蛇在摇头晃脑。

他闭了闭眼睛，一口气说：“小蛇说，它发现我和斯内普教授曾经发生过魔力共鸣，它说我们魔力交缠、灵魂共通，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无法抵抗斯内普教授的摄神取念。以及，它问邓布利多教授您和沃德教授，你们知不知道自己身上有盟誓，它说盟誓的味道甜到发腻。”

他问房间里的三个成年巫师：“教授，什么是魔力共鸣？什么是盟誓？”

没有人回答他。

撇开确实半知半解因而满脸困惑的男生和画像里好奇地探头探脑的小蛇，房间里剩下的三个巫师的时间仿佛被一股看不到的力量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邓布利多的一只手罩在他的白胡子上，另一只手搭在膝盖上，脑袋微微侧向沃德的方向，他看起来像是在沉思。

沃德依然凝视着邓布利多，一动不动。但他的嘴角带上了轻微的笑意，不是他惯常那种维持体面的虚伪假笑或者心情不愉时的冷笑，而是一种轻快的、柔和的、甚至带着欢喜的笑意——那是哈利通常在校长脸上会看到的笑容。

斯内普的身体似乎比刚刚对着小蛇蓄势待发时更加紧张——或者说是僵硬，哈利看不到他的表情，他摇了摇被自己拉着的手臂，担忧地唤道：“教授？”

哈利的声音很小，近乎耳语，但是斯内普却像是被人在耳边用喇叭大声呼喊一般，他猛地斜跨出一大步，仿佛这个男生是什么洪水猛兽而不是他这一年多来耐心教导、视作家人的学生。

陡然被甩开的手却让哈利更加担心斯内普的状态，他向前一步，试图再次去抓男人的袖子：“教授？”

“啪——”像是脏东西一样再次被甩开了。

他的手慢慢垂落下来。

他们的动静唤醒了陷入沉思的校长，邓布利多探究地看了眼两人之间突然凝重起来的气氛，而后对哈利解释道：“哈利，你问的这两个词算得上相当罕见，我对后者略有研究，而前者我也只是有所耳闻而已。”

“简单来讲，魔力共鸣是一种奇妙的魔力联结现象，而盟誓是一个古老的咒语。”

“魔力共鸣在一些古老的手记里被称为‘天然的命定契约’。传说共鸣的巫师之间可以共享并淬炼魔力，从而获得几何倍的魔力增幅。他们的生命和灵魂因为共鸣而纠缠在一起，天然地亲近、信赖彼此，分享增益和喜悦，分担伤害和痛苦。”

“也因此，魔力共鸣的巫师之间很难保有秘密，因为他们可以通过纠缠在一起的灵魂窥见彼此的记忆碎片。”

老校长注意到问他问题的学生和他的魔药学教授几乎是同时变了脸色，他没有点破，只是略作停顿后继续往下解释：“但这个状态非常、非常、非常罕见。魔力联结的前提是共通，身体（往往是血脉）、灵魂（可能是共同的欲望、情感、信仰或者一切）、魔杖的共通可能导致魔力联结。而足够深度的魔力联结才有可能触发魔力共鸣——只是有可能。共鸣从不受人为控制。”

“一旦形成魔力共鸣，巫师之间的魔力联结几乎就是持续、永久的。据说，任何一方想要单方面断掉联结都会让双方一起付出极巨大的、根源性的代价。并且，理论上也不应该存在这种情况，毕竟魔力共鸣会让两个巫师天然地越来越接近，越来越依赖彼此。”

哈利脑子里乱糟糟的，但又好像有一个、两个、三个毛线球被解开了。

无视画中小蛇的不满，他盯着校长的眼睛，试图越过镜片看到更真实、更有力量的东西，他问：“小蛇说我和斯内普教授曾经发生过魔力共鸣，是真的吗？”

“我不得不说，这个状态太罕见了，相关的研究——哪怕只是记载都很少，我想恐怕没有人知道怎样的状态才算是真正的魔力共鸣——除了共鸣者本身。”

邓布利多注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还有刻意和他保持距离的另一个，他平静地、不容拒绝地问：“你们觉得呢，哈利，西弗勒斯？”

斯内普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停留在对面的壁画里，不愿意移动分毫。

哈利看着斯内普没有表情的侧脸，喉咙里仿佛被人塞了一块浸满水的棉花，他用微弱的气音说：“我看到过，我看到过斯内普教授的记忆。我也偶尔能察觉他的一些情绪。我以为那些只是因为我开始了解他了。”

“哈利，你并没有感觉错，魔力共鸣会自发地让共鸣者越走越近。你会越来越了解西弗勒斯，而西弗勒斯也会越来越接近真实的你。”

“这样，你前些时候的令人惊讶的魔力输出量也有了原因。”不同于哈利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虚弱模样，邓布利多看起来心情非常好，甚至有些兴奋：“那个飓风咒。你得知道，哈利，可不是所有巫师都能在你这个年纪用飓风咒吹塌一栋楼的——甚至绝大多数成年巫师终其一生都无法做到。”

“并且，我必须要说，这个答案比我原本假设的可要好太多啦。”

“可是，邓布利多教授，可是我后来就再没有看到过了，只有那一次——那些记忆。而且，我平常的魔力和咒语都很正常。”哈利有些语无伦次地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又或者想要争辩什么。

校长思考了一会儿，他说：“你说不无道理。有一种可能是，曾经让你看到西弗勒斯记忆的那次应该还不是完整的魔力共鸣——它没有产生魔力共鸣的全部效果，但也带了一些魔力共鸣的特性。它让你看到了西弗勒斯的记忆。或许我们可以把它看作一次深度的魔力联结。”

“而后，我想你们双方都加深了对彼此的了解、信任，原本魔力联结的通道在这个过程中被不断加固。到飓风咒那次，你面临的危险、你希望西弗勒斯出现的心情和西弗勒斯想要找到你的迫切欲望让你们之间的魔力联结再次触发，它把一部分属于西弗勒斯的魔力传输给了你，并且向西弗勒斯传递了你的确切位置。”

校长看了看依然盯着画像的斯内普，又看向期盼地看着他的哈利，他眨眨眼：“在我看见你的飓风咒之前，西弗勒斯就已经在往那个方向去了。”

“唔，你能告诉我们，你和西弗勒斯的第一次魔力联结，是发生在什么时候吗？”

“三年级期末，我和赫敏用时间转换器去救小天狼星和巴克比克，我看到了被大批摄魂怪围住的我自己、西里斯和，”哈利低声念出那个名字，“斯内普教授，然后我的守护神咒和斯内普教授的撞在了一起，我就看到了那些记忆。”

“果然如此。我想是生死关头，你们共同的、不惜一切的守护信念造成了这个不太完整的魔力共鸣。”邓布利多笑容温和，他看看情绪低落的年轻男生，又看看散发着低气压的年长男人，意味深长：“魔力共鸣，它还有好几个别称，其中一个叫做——‘命运的馈赠’。”

“不过我想，直到现在，他们之间依然还算不上完整、彻底的魔力共鸣，但大概率已经非常接近了。我猜的对吗，蛇先生？”他最后看向画中的碧色小蛇。

“有可能吧，虽然要我说，他们之间已经是足够浓郁的魔力共鸣者的味道啦。相似、交缠，难分彼此，而且他俩的味道都有点点苦。”小蛇使劲吸了吸鼻子。

“但他们确实没有进入持续的共鸣状态，比如这位斯莱特林院长，他原本应该能听懂我说话，因为哈利能听懂。要我说，他们之间现在有点像堵塞的管道，大部分情况下并不能顺畅通行——除非遇到外界的爆发冲击，或者他俩有意识地去联通。”

哈利机械地给在场的其他人翻译小蛇的话，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看起来，我确实不能参考哈利对西弗勒斯的摄神取念的抵抗力来评价他的大脑封闭术水平。”邓布利多微笑道，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画像面前，转身面对哈利和斯内普。

“对嘛。他们俩都魔力共鸣了，摄神取念、大脑封闭术都没有意义。”说完这句，小蛇执着地问道：“他俩我清楚了哦，而且我可是见过完全魔力共鸣者哒。但是我没有见过后天的血缘‘盟誓’欸，快和我说说你和另一个老头的的故事。”

邓布利多微笑着听完了哈利的翻译转述，然后微笑着忽视了小蛇的问题。

他转头看向另一边的沃德，似乎被对方目光中的温度烫了一下，他稍微收敛了笑容，说道：“戈哈德，我想西弗勒斯和哈利需要一些空间谈谈。”

“当然，他们当然需要好好谈谈。并且，我想我们也需要。”沃德错开眼神，兴致勃勃地看向画中的小蛇：“这位睿智的蛇先生，你愿意和我还有阿不思一起去校长室聊聊吗？”

“我愿意，我愿意！”小蛇兴奋地叫了起来，它快要把尾巴甩成直升机的螺旋桨了，“哈利，快告诉他们，只要校长允许，我就可以去校长室的画像里串门了。那些老校长们肯定很想我，还有那顶老帽子，它一定也很想我！而且老帽子可以帮我做翻译！”

邓布利多、沃德和小蛇一起离开了，斯内普的办公室里再次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但这次哈利完全高兴不起来，他也一点不指望能得到魔药学教授的温柔对待了。

他垂着头，手指揪住自己的衣角，把布料揉成皱巴巴的哭脸——就和哈利本人一样。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有一瞬，斯内普终于开口了：“这就是你严防死守、绝不让我看到的东西，对么？我的记忆。”

依然是哈利熟悉的低沉、耳语式的嗓音，只是里面不再有藏在尖酸讽刺里的隐约关心，更没有了哈利常常能察觉到的一丝亲昵。

“你知道多少，波特？”

“所有。”哈利闭上了眼睛，他的声音轻到微不可闻，“你可以自己看。”

“摄神取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