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江如意发出一声闷哼。
她不清楚眼前之人练的究竟是什么功法,只知道他手上的力道一贯惊人。
就在老堂主要将她拽下来时,箫景逸用剑柄朝江如意的腿上打去。
这一下虽然让她被拧伤的脚又添了几分痛,但好歹是脱离了老堂主的魔爪,成功翻出沁雪堂的围墙,顺着坡度滚下山。
箫景逸对上老堂主的背影,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阻止他去追江如意:“老堂主,若枫毕竟是您曾经的爱徒,如今他身负重伤只怕是活不了多久了,念在往日师徒旧情,不如放他走吧。”
大师兄走上前来:“是啊师傅,您的手……”他顿了顿:“先处理伤势吧?”
秘籍近在眼前,却被箫景逸坏了好事。老堂主压着怒火缓缓转过身来,对上箫景逸的双眸:“你——”
“老堂主。”箫景逸未等老堂主把话说完便打断。
他多年未见老堂主,若不是此前在万木丛遇事突然,他也不会抛下江如意先行回奉山。他今夜前来,就是为了请老堂主到玉林门同一众老人商议要事。
七年前老堂主将剑交给他时的眼神,与今下的完全不同。
就算时隔多年有了变化,也不该是从慈眉善目,变得这般凶神恶煞。
这么定睛一看,箫景逸注意到他的眼周,似乎与脸上显老的皮肤有些出入。
想到江如意此前曾说过的话,箫景逸道:“老堂主,晚辈今日前来,是奉门主之命归还此剑。”
大师兄见了,说道:“方才便觉得这剑眼熟,原来是无名剑。”
新进沁雪堂的小弟子听了:“无名剑?那不是堂主的佩剑吗?为何会在外人手上?”
众人议论之声,几人皆收入耳中,老堂主伸手触向随心,小声喃喃:“无名……”
当年老堂主将剑交到箫景逸手上时,说的可不是“无名”,而是“随心”。
箫景逸将举着剑的手收回一寸,“老堂主,当年您这剑交到晚辈手上时,曾未知新命名为‘无忧’,如今景逸如今已经出关,老堂主勿要再忧心过往之事了。”
老堂主重重点了下头,叹气道:“嗯,那就让他随风去吧。”
“无忧”是江若枫为他的佩剑起的名字,老堂主这话显然有问题。
确认对方身份,箫景逸将剑收回:“老堂主如今有伤在身,不如此剑晚辈暂时帮您拿着,您先让堂中弟子帮忙处理这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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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大师兄给老堂主上好药并伺候睡下后,他走出门去,发现箫景逸正在门口等着他。
见箫景逸往屋内望去,大师兄拿起桌上的随心踏出门槛,将他交给箫景逸后把门带上:“我在他的手上撒了安息散,没有十日,他醒不来。”
大师兄名唤吴明瑞,箫景逸道:“明瑞兄,你是何时察觉的?”
吴明瑞道:“在他拧伤若枫脚的时候。”
他说罢,往自己的胯侧重重锤下一拳:“我早该察觉到的!若枫离堂多年,如今回来定是因为察觉堂主,不,他不是我们的堂主。若枫在外都能发现,我等整日在堂中却浑然不知。”
“如今事情已经发生,还是好好想下对策。杨冰的伤势如何了?”箫景逸问。
吴明瑞走在前方带路:“他的房间在这边,请随我来。”
待两人在杨冰房中讨论约半盏茶功夫,外面进来几位沁雪堂弟子,其中为首一人说道:“大师兄,你说什么?那人真的不是堂主?”
说话间,此前帮着众弟子对付江若枫的长须前辈也来到了杨冰房中,他身后还跟了几位前辈。他坐下捂紧胸口,满脸忧愁说道:“真实惭愧,老夫竟也没能瞧出,还帮着刺了他一剑。”
“长须前辈。”大师兄唤了他一声,看向他身旁众人:“诸位前辈,还有师弟,你们怎么来了?”
其中一名师弟狠狠咬牙道:说道:“无名剑,还有一个名字,叫随心,但那虚伪之人明显不知。”
当年江若枫刚来沁雪堂就成了老堂主的座下弟子,还得了无名剑。虽然老堂主不想让她因众人眼红而允她改名叫做“随心”,可这位师弟还是从长须前辈处得知此事,而跟在他身后的几位,则是此前从他口中得知此剑往事的弟子。
“箫景逸,你可知你手中之剑乃是堂主剑。沁雪堂有一言,堂主剑在,沁雪堂在。我等虽不知堂主为何会将此剑交到你手上,但我想老堂主定是信得过你,把你当自家人。”
一旁的长须长辈沉默良久,缓缓开口接着道:“老泰或许那时便已察觉到有事要发生了,只是尚未来得及告知我等,便已被那位……”
长须长辈指了指斜上方,意思不言而喻。
几位长辈听长须长辈说罢点点头,想来都是因为此事得知老堂主并非本尊,才齐聚于此。
杨冰房中空地不多,此事拖得久了恐夜长梦多。大家都是习武之人,也不讲究,除两位长辈提着药箱坐在床上查探杨冰伤势,其余皆在杨冰床前席地而坐。
留在房中有几个好处,一来是方便照看杨冰,若有人趁夜赶来加害,必会被抓现行。
二来是现在聚在一处的人数过多,此时换地方,恐会引起暗中之人的注目。
待一众坐下,长须长辈道:“那人能做到与徐泰长相别无二致,不知整个沁雪堂上下,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人。如今我们得尽快弄清他们的来历。”
“他们是竹青派的。”坐在杨冰身旁的一位长辈,用镊子从杨冰体内夹出一片竹叶。
箫景逸认得那叶子上雕刻的图案,是属于江如意的。
就在众人要怒斥竹青派时,另一位长辈在杨冰的额处发现了掌纹,他说道:“不是竹青派。”
额上的掌纹因为竹叶离体愈发清晰地显现出来,这位长辈在杨冰额上撒上些许粉末,随后将其吹开,引导众人朝那掌纹看去:“就算这叶子将他打伤,脉象也不至于这么弱。”
箫景逸想起此前老堂主对江若枫的多次出手,说道:“是那个人的手笔。”
长须长辈想起了那只手,飞出去的时候,砸伤了好几名子弟:“是他,他想杀人灭口。”
待杨冰清醒过来,一问,果然就是那位老堂主下的手。
杨冰与江若枫都是跟着老堂主练功的,他虽不知师傅的密室里面还有一处暗道,但他知晓师父的密室中有一处专供江若枫放存放物品。
“当时若枫在密室说他回来取竹笛,我便察觉到不对劲,当年他离开的时候,曾把我为他做的笛子拿给我,而那时他身上分明带着师父此前收走的笛子。许是我的疑惑表现得太明显,这才让他动了杀心,派人来将我灭口。”杨冰说道。
“取竹笛?什么竹笛?”箫景逸问。
杨冰努力回忆:“就是暗道展台上的竹笛。被月光照着,它还能发出银光,看着价值不菲呢。当年若枫拜入沁雪堂后便一直放在里面保存,不过当年他下山的时候就已经拿走了,只是不知为何他今日又将那竹笛放回展台上。”
箫景逸所有所思,他的竹笛经受月光沐浴,也会发出银光。
那竹笛,会不会就是当年他赠予大娃的那一支,而大娃又转赠给了江若枫呢?那此前江如意手中的竹笛又作何解释?莫非是自己没跟在江如意身旁这几天,他们二人见面了?
想起今日江若枫脸上掉下的一角,箫景逸从前辈处取过那片雕有笛子的竹叶,问杨冰:“杨冰,这叶子,是江若枫对你用的暗器吗?还是那位老堂主派来的人对你用的?”
“是若枫。我此番回来就是因为在东延听到传言,说竹青派的掌门就是若枫。本想回来告知师父,没想到正好撞见若枫,也没想到,师父他,竟然不是师父。”
箫景逸在听到杨冰说“是”时,脑子一翁,如今他已见过竹青派诸位掌门,如果杨冰所言非虚,江若枫是掌门,那会是掌管什么地方的掌门呢?又为何会用江如意的竹叶?
有长辈也问了杨冰,江若枫为何会用这竹叶对他下手。待杨冰解释是帮老堂主挡伤所致,众人又开始商议着如何揪出外人。
箫景逸无心听众人商议对策,他强迫自己平复心速,努力让自己冷静,接着众人商讨的间隙,他说道:“杨冰,你说的密室在何处?诸位可方便让我过去看一眼?”
除杨冰外,众人面面相觑,长须前辈说道:“堂主的密室,我等又怎会知晓在何处呢?”
“等等。”大师兄道,“杨冰,你此前是晕倒在密室中?既是如此,那方才那位将你背出来的师弟,又怎会知晓堂主的密室在何处?”
此时屋内又有弟子说道:“我记得那人,就是他说若枫贴了假皮。他背着师兄出来的时候,还一直喊着师兄不行了。师兄,你额上这一掌。莫不是那位师弟动的手?”
“想必他与假冒堂主之人是一伙的。”大师兄道。
“还有一人我也觉得可疑。”又有弟子说道,“江师兄临走前,我瞧见有名弟子朝他弹了石子。”
“这么说来,那名一直让我们对若枫出手的师弟,也甚是可疑。”吴明瑞道。
长须前辈听罢叹气道:“这秘籍,真是招祸啊。也不知若枫那小子伤成那样,如今会去哪里,又能抗得过几日,唉。”
箫景逸有些坐不住了,他想去寻江若枫。
如今沁雪堂中既然有人相信他是清白的,那当下他的伤势如何才是首要的。
“杨冰,你如今身体觉得如何?可方便带我到那密室一趟?”箫景逸道。
为杨冰上药的前辈以为箫景逸是想去那寻找线索,对二人说道:“杨冰现下需要多加休息,但此事关系重大,且速速去吧。不过你身体尚未好全,近期切勿动武。”
杨冰如今头重脚轻,虽有箫景逸搀扶,可他走得急,这一路走道密室还是有些不容易。
经江若枫在沁雪堂说过的那些话,混入沁雪堂的人想必很快便会反应过来,并采取相应的手段。
箫景逸在密室的暗道中,看到了江如意换下的衣服,还有展台上的竹笛。
他心头猛地一震,向杨冰再次确认:“杨冰,那雕着图案的竹叶,当真是出自江若枫之手?”
杨冰吸了口气,微眯眼道:“是啊,你也觉得若枫这小子闷声干大事吧?下山几年,就创办了竹青派。对了,听说他派里的竹影遍地都是,你说会不会咱们沁雪堂也有竹青派的人?”
箫景逸按压着太阳穴,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竹笛、衣服、竹叶……东西分明都是江如意的。若今日的江若枫乃是江如意假扮,那说话的声音又该作何解释?那可不像口技者能装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