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学成以后,青霜才知,江如意的条件竟是让自己顶替她。
青霜原本不愿,但念及江如意诸事繁忙,且总隔着帷幕示人,外人瞧不清楚人脸,加之旁人分辨不出她所拟声音的真假,她又能吹出江如意的曲子,便答应了。
蒋明重金求见那时,江如意不在。倘若青霜遂了蒋明的意,让众人瞧见她的脸,那她顶替江如意之事必然露馅。
想到后果难以预料,青霜在台上频频摇头以拒绝蒋明的要求。
蒋明见她不从,又命身旁的护卫从王府叫些人来。一时间,整个翠雅阁被挤得水泄不通,蒋明的人则在里面呐喊着“千金只求江姑娘一面”。
青霜见此情景,无奈之下只好当众表明自己心仪之人乃是竹青派的掌门。
毕竟,初遇江如意时,她是女扮男装的江若枫,那时的青霜确实对她心生爱意,且苦苦追求甚久。
但得知江若枫乃是女扮男装后,此份情意已非当初的爱慕之情,但这般告诉众人,倒也无甚不妥。
青霜见众人面面相觑片刻,随即又吵嚷着要见真容,便在台上拟声说道:“除非竹青派大掌门专程到奂城来寻我,否则我这帷帽断不会在见到她之前便摘下。”
芙蓉见“江如意”这般坚决,不好再劝。可台上的都是真金白银,她又怎么会嫌多,跟钱财过不去?当即命人把东西捡走 ,还给蒋明安排了个顶好的雅间,唤来桃红为他独舞。
没承想,桃红竟对蒋明一见钟情。应该说,对蒋明这张脸一见钟情 。
桃红原本是西丽寻流派的人,西丽水源稀少,寻流派肩负着为西丽大王寻找水源的任务。
当时桃红寻到望世海的源头,却意外落水,在海上飘了一天一夜后被蒋明救下。
蒋明送她回到西丽后,寻流派的人从她口中得知水源所在后,为邀功将她残害。
再后来桃红一心寻死,被青霜遇见,得江如意所救,留在了竹青派。
当桃红认出蒋明身上所挂的玉佩后,她怎么也没想到,一面之缘,时隔多年,竟能在此刻重逢。
当然,她更没想到的是,此刻的蒋明,早已不是当初的蒋明了。
脸皮之下的蒋明是个好色之徒,断不会拒绝美人。只是刚被“江如意”拒绝,此时免不了要装上片刻正人君子。
桃红见他玉树临风,千金只为见一面而不求其他,如今又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想他是个值得托付终身之人。一舞献罢,未等蒋明出手,她便主动出击。
酒后缠绵之际,衣衫落地之时,桃红不慎将竹影的身份牌掉落在地,被蒋明捡起,问她是何物。
竹青派的竹影,身上皆有一处竹叶状的经络,被银针扎中之时,会变得更为明显。
像桃红、青霜,或是十三界中毒死去的李飞,他们相较普通竹影,掌管着界内相应事务,比普通竹影多持一枚令牌。
而像十三界领事楚诗华、第五界领事江如意这等,令牌会更高级些。
当然,第五界领事只是江如意在竹青派常用的公开身份,偶尔会见其他领事或影监等级别的人物,她会动用令牌,自称是执事,众人见她如见掌门。
桃红身为执印使,自是不愿轻易将身份告知旁人,可蒋明不喜她支支吾吾,当下兴致全无便要走, “说什么对本王一见倾心,全是花言巧语,与那些企图讨好本王的人有何差异?”
桃红见蒋明整理衣衫要离开,忙将他拦住,说道:“王爷,桃红与旁的女子绝不相同。”
蒋明虽想装得不问红尘,可眼角的视线却无法挪开桃红的苗条身姿,光滑雪白的肌肤更是让他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他见桃红急得面挂委屈甚是动人,急不可耐下假意心疼,抚上她的脸,反手将她带入丝被中。
酣畅过后,起身离去的蒋明本已忘却身份牌一事,但桃红被蒋明占有她时的一句“娶你为妃”冲昏头脑,主动阐明自己的身份是一名“竹影”,而此前掉落的,乃是竹青派的身份牌。
蒋明正要开门的手,在听见“竹青派”时忽地顿住,想起“江如意”说过爱慕之人是竹青派的掌门,他忙转过身来,走到床前握住她的手再次确认:“你方才说,你是竹青派的竹影,此话当真?那你可知竹青派掌门是谁?”
蒋明见她欲言又止,废了不少口舌套话,但始终没有撬开她的嘴。毕竟桃红对此并不知晓,如实相告必会使蒋明再度对她失望,她又怎会愿意被这般对待呢。
直到他将桃红双手捂在胸前,说将她娶进府,礼数上应知会掌门一声,她才吞吐道:“可自我成为竹影以来,从未见过掌门,就连掌门是男是女都不曾知晓。而且,我从未见过竹青派中有男子,不仅如此,第五界的竹影皆无婚配,我担心——”
蒋明眼睛一亮,没等桃红把话说完:“竹青派全是未婚女子?”
“这事我不清楚,毕竟我没接触过其他界的竹影。”桃红说道。
“那小佳人说她心仪之人是掌门,总不能是喜欢上女人了吧,这掌门定是个男人。既是如此,索性把那掌门杀了。”
桃红先是一惊,随后想到,若掌门真的死了,按“江如意”的说法,她喜欢掌门,若是得知蒋明要杀死她所爱之人,两人便绝无在一起的可能了。
只是——
“王爷常年在海上,许是没怎么听说过竹青派。我们掌门行踪不定,如何下手?况且,我所认识的……”
桃红本想说江如意,但想到蒋明对江如意有意思,于是又改口道:“第五界领事身手就已非常人所能及,若真要对上掌门,仅凭王府之力,恐完全不够。”
“那领事是女子?”
见桃红“嗯”了一声,蒋明道:“放眼整个东延,对付皇帝岂不最难?可若他身旁没了守护的兵,还不是任人宰割。依我看,指不定整个竹青派最能打的,就是你口中那位领事。但她不过女子,又有何惧?”
只见桃红捏住一片竹叶,“嗖”地一下甩向屋中的茶桌。随着茶桌一分为二向两边倒地,桌上的茶杯接二连三发出“哐啷”的声音掉落摔碎在地。
桃红捏着一片新的竹叶说道:“竹青派中每个竹影都熟通此法。”
“那又如何?比得过我舅舅吗?”
具体说来,不是亲舅舅。
蒋明的高外曾祖父,即蒋明外爷的爷爷。
在罗图大陆尚未分裂之时,是岛上镇守望世海的海王,整个罗图东西南北各方,每年都要派人到岛上进贡。
后来罗图分裂,各方稳定之年,即罗图元年,他这位舅舅的父亲将他外爷的脸皮扒下并取而代之,自那以后,他便多了位舅舅。
半年前,蒋明本要继任“海王”,但“外爷”欲扶他舅舅离夭上位,只是计划未成,身份却先暴露,于是“外爷”在岛内掀起一阵龙卷风以震慑众人。
怎料年事已高,那龙卷风最终落在海上,“外爷”的肉身则随风化作尘埃。
若不是因为“蒋明”对此事全然不知,又恰好赶上王府的船只靠在岛旁,他的舅舅离夭恐难以脱身。
只是离夭千算万算,没算到杀光一船的人 ,趁蒋明昏迷之时给他换了张人脸,待船只驶至东延,在东延竟然有位王爷也叫做蒋明,好巧不巧,换上的那张人脸就是王爷蒋明的。
换上东延王爷蒋明脸皮的“蒋明”,虽然是“海王”的继承人,但因从巨岛乘着狂浪历经数日来到东延,已然是一刻也不想待在船上了,于是便有了回府,及翠雅阁重金求见江如意等事。
若非岛上的秘地,需以蒋明月圆之日的血为引,辅以莹彻无瑕的水晶,制成秘钥开启,离夭绝不会留着蒋明的小命。
只是离夭并没有当蒋明护法的兴致,与其养一个人,不如养一条蛇。
于是每逢月圆之日,他便会找上蒋明取血。过去在岛上,他需略施手段,趁蒋明熟睡之时下手,现如今人在东延,他便无需谨慎。
蒋明与桃红缱绻缠绵之际,恰逢月圆。
藏在暗中的离夭,将手臂搭在房梁上,冷眼目睹一场欢愉后,本想等蒋独处时再动手,不料臂上的小蛇为桃红弄出的动静所惊,径直坠落在地。
小蛇捕捉到蒋明的气息,顺着气息蜿蜒游弋,悄无声息地靠近。就在蒋明唤出“舅舅”二字的瞬间,小蛇如同受过严苛训练的“刺客”陡然弹起,利齿精准扎入蒋明的肌肤。
桃红见状,当即便将手中的竹叶朝蛇身掷去。
彼时的小蛇正贪婪地吸着血,若非离夭及时出手,小蛇性命难保。
小蛇被扯离的瞬间,殷红的血滴溅落在桃红的令牌上。
令牌表面的水晶染上血后,原本澄澈剔透的水晶,蓦地仿佛生出经络,如生根一般,布满了红丝。
离夭从桃红口中得知,竹青派有上好的水晶,但水晶具体如何得来,只有掌门知道。于是离夭便对桃红说:“既然你们想杀竹青派掌门,那你就将掌门引出来,我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
桃红不知眼前人功力深浅,指尖捏住一片竹叶正要出手,只见离夭轻轻一弹指,两滴不明的暗红液体落在桃红的双膝上。
刹那间,桃红只觉膝盖发麻,紧接着,膝盖仿佛泄气一般,浑身的力气全部由膝被抽离,就连手中的竹叶也无力捏紧。
桃红面露难色,语气微虚:“您一直藏在房中,想必听到了我们此前的谈话,我从未见过掌门,如何将人引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