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嗓门虽大,却没能留住那黑衣人。
但那人行动迅速,众人只瞧见一抹暗紫色的衣角从窗边离开,凑到窗边再寻时,早已不见踪影。
此时,方才被陈天派去比对图案的赤鹰军,在看到窗边的印记后,禀报道:“将军,不一样!”
蒋明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不是因为箫景逸的剑法,而是他没想到箫景逸竟能拿出一块比对图案的木块,而那木块,与贴身护卫递给他的并不相同,与此间房中,留下的印记也不相同。
方才江如意还与他一起坐实箫景逸掌门身份,可如今箫景逸身为掌门却拿出一个不一样的印记,加上那逃窜的黑影,孰是孰非已然明了。
江如意察觉到蒋明的不对劲,上前扫了一眼赤鹰军手上的“证据”,说道:“没想到王爷的消息如此灵通,天还没透亮便带着证据找到客栈来,可惜,这印记是假的。”
未给蒋明反驳的机会,又有赤鹰军喊道:“印记被腐蚀了!”
众人闻声看向那赤鹰军,只见此屋中刻在门上的印记,正在被其上方的毒粉腐蚀掉。
若非亲眼所见,此番恐怕印记又被抹去,无从对证了。
箫景逸见状,想起茶楼柱上被抹去的印记,虽然他与江如意已确认印记已被抹去,但还是提醒陈天:“想来,那茶楼门柱上的印记也如这般被抹去了。”
陈天听罢朝身旁的赤鹰军挥挥手,示意手下前去核实。
蒋明见不能再拿箫景逸如何,脸色微变,但很快又笑着转移话题,问道:“既是听曲,为何江姑娘会出现在这,总不能说三更半夜跑这里来吹曲吧?”
“王爷何必明知故问?上回见面不是已经说过掌门是我心悦之人吗?”江如意看向箫景逸,用手指绕着他的头发接着说道:“心爱之人特地来奂城寻我,总不能让他住客栈吧?自然是过来接他走的。”
箫景逸察觉到江如意正玩弄自己的发丝,微微蹙眉。
也许是此前已与江如意多次近距离接触,不知不觉间竟让她在众人面前对他这般放肆。
换作平时,若是旁人这般把玩自己的头发,他定然瞬间出手,绝不迟疑。
但此刻他只觉得,当下自己现有求于江如意,江若枫的行踪还得靠她帮忙,还是暂且隐忍吧。
江如意将他的细微变化尽收眼底,不由自主地想起往日的箫景逸亦常是这模样,若有似无地勾了下嘴角。
一旁的蒋明想起前段时间路过翠雅阁听见江如意吹曲,重金相邀一见却始终不得。
问江如意缘由,只道心有所属,再问她心属何人,她答曰在竹青派掌门身上。
如今两人在他面前眉来眼去,心里顿觉不是滋味,只恨没能让赤鹰军将这位掌门带走。
“误会一场,实在抱歉,看来是有人想借贵派之名行事。” 陈天道歉道。
周围的人听了则纷纷议论:“竹影向来正义凛然,更何况是一派掌门,怎可能做杀害无辜之事?此事定是有人栽赃!”
“贵派令牌,请收好。”陈天道歉罢,将手中的掌门令牌递给箫景逸,却被江如意上前接住,道:“掌门已将此物赠予我作定情信物,由我保管便是。”
屋外的人听罢,议论声又添不少,皆言客栈这位竹青派掌门玉树临风,武功一绝,又道他向来为民除害而不喜张扬。
反观蒋明,虽手握权财,却终日流连花街柳巷,如今更是不分青红皂白,助歹人污蔑竹青派,难怪被江姑娘回绝。
众人声音虽小,蒋明却听得格外真切。
心里本就不太舒服,如今更不好受,而那有些扭曲的表情,则扭曲得更厉害了。
江如意听见外面的讨论声,朝箫景逸使了个眼色。
箫景逸当即领会,对众人说道:“实不相瞒,竹青派从不轻易露面,此番我来奂城,不仅是听江姑娘吹笛子,更是为揪出诋毁我门派名声之人。”
蒋明听罢冷哼一声,道:“是吗?竹青派向来隐秘行事,如今掌门为听一首小曲如此招人耳目,不知掌门尊姓大名?”
蒋明喜怒形于色,箫景逸知其喜欢江如意,冷笑道:“王爷何须对在下抱有如此大的敌意,本掌门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江若枫本尊。”
此话一出,倒是给江如意整得不知所措。
罗图三十七年正月,即五年前,她以“竹青女侠”的身份创建竹青派。虽说是竹青女侠,但知道掌门是位女侠的屈指可数,外人更多听说的是“竹青公子”这个名号。
组建竹青派这些年来,为避免旁人发觉过去与她有关的一切,一直以来,她都在刻意回避有关北华的人和事。
如今倒好,一直以来刻意隐藏的身份,被箫景逸歪打正着,直接当众将江若枫乃竹青派掌门一事宣扬开来。
她这些年来一直隐姓埋名,如今箫景逸此举,与她对外自爆又有何异?
若说翠雅阁是奂城第一热闹之地,那现下的客栈便数第二。
毕竟位置靠近江边,无论是东延各地乘船至此,抑或是要从奂城去往其他地方,人们多半会选在此客栈落脚。
该客栈连同地上地下,各层分住不同身份的人,因共有十三层,故而取名为“十三层”客栈。
客栈中的赤鹰军就是因为此前在客栈下榻才出现得如此之快。
眼下天已渐明,赤鹰军办差引起不少轰动,客栈内外百姓众多。
江如意没忍住在心里暗自吐槽箫景逸不愧是初来乍到,真以为面对那些不明真相的人,稍作澄清便可?
翠雅阁处的传言此刻怕已传遍大街小巷,而此刻所言,想必不出片刻便会传遍四方。
但实际箫景逸这般说是因有所考量。
一来是为引出一直苦寻的江若枫,毕竟根据他对从前江若枫的了解,若有人冒充身份,江若枫肯定坐不住。
二来,则是因为担心江若枫真的是竹影,又或者就是竹青派掌门。
如此,且不说竹影这些年来得罪的江湖恶霸或不良官兵有多少,光是北华奉山的各派仇家就够他吃了。
未寻到江若枫本尊一日,他箫景逸便愿为江若枫挡下灾祸一日,总之,绝对不能让他死于旁人之手。
蒋明听箫景逸自报家门后,手指隔空戳了他几下,道:“江若枫是吧,本王记住你了。”
蒋明说罢,撇着嘴招呼身旁的随从:“我们走!”
带着手下愤然离去的蒋明,临门前又回过头来向箫景逸冷声道:“江掌门若想揪出毁你门派之人,不如先查查门派里是否有内贼吧。竹青派,呵,不过如此。若江姑娘哪天擦亮了眼,王府大门随时恭迎。”
江如意听罢,不由得多看蒋明一眼,毕竟连他也在提醒她派中有内鬼,莫非是她不在奂城这段时间,竹青派发生了什么她所不知的变故?
蒋明走后,陈天身旁一名赤鹰军揪着带一行人来厢房的男子:“将军,此人当街阻拦赤鹰军巡逻,可要带回去盘问?”
江如意本以为在场的赤鹰军,全部是蒋明派这厮从客栈其他楼层带来的,没想到,他竟还在街上拦了一队人马过来。
看来这人不简单,她得暗中派人好好盘问下,只是一旦此人被赤鹰军带走,恐怕不太好下手。
于是江如意上前阻止道:“此人应是见有人死去,一时慌了神。我看他此前慌张得走路尚且不稳,看着实在不像帮凶。想必是心惊之下,恰巧碰见赤鹰军在附近巡逻,这才着急忙慌地将诸位带到这来。谅其本心乃善,便就此作罢吧?”
陈天看向箫景逸,见他不作声,似是对江如意所言并无意见,遂抱拳道:
“既是这样,那便罢了。若有歹人冒充贵派行此等卑劣之事,东延赤鹰军绝不轻饶。但王爷方才所言亦有些道理,还请江掌门彻查门派内部,若真是贵派中的人所为,还请掌门莫要包庇,并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箫景逸微微点头,以示应允。
陈天点头回应后,因怀疑隔壁厢房的蒙面人是同伙,吩咐其他人随他去将尸体带走:“你们几个,过来把那黑衣人带回去验尸”。
房外众人待赤鹰军到隔壁厢房收拾尸体后,纷纷挤进江如意所在的房间来。
一来是仰慕惩恶扬善的竹青派掌门,二来是想借此机会目睹江姑娘的芳容。
但箫景逸和江如意见似乎早已料到众人会涌进房来,默契携剑跃过窗门离去,留下众人在房中议论着两人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
有人提起箫景逸出现在翠雅阁之事,当时箫景逸与江如意借那帷帽一挡,直奔房里去,让众人直呼怎得美人竟被他一人独占。
那时青霜还安抚众人:“这位郎君日夜兼程赴此地来听曲,许是累了,诸位今日且听青霜抚琴吧。”
客栈有人赶在前面,瞧清了两人的面容,不由得赞叹:“果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呀!”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俊男拜倒在石榴裙下这话说得是一点没错。这掌门从不露面,眼下居然为了江姑娘现身于人前。”
“恐怕说什么来看江姑娘不过是个幌子,定是因为蒋明早前在翠雅阁调戏江姑娘,吃醋了!”
“江掌门把令牌都交了出去,可见交出的不止一片真心。”
又有人说:“依我看,是江姑娘爱慕在先,不然怎会破这三月一现的约定?毕竟人家那可是鼎鼎有名的竹青大侠。”
“原来江姑娘每三月才回翠雅阁一趟,其间竟是与竹青派掌门幽会去了?”
“可不是嘛,不若怎会深更半夜追到客栈来?方才你没听见吗,她说来这是为带江掌门走的。”
“……”
离开客栈后,箫景逸被江如意带到一片隐秘竹林中。
尽管是箫景逸这般高深修为,却也难在竹林里分清方向。
正当箫景逸想要问此地是何处时,忽见不远处有一凉亭,走近细看,只见竹亭上悬挂竹子制成的牌匾,书有“竹亭”二字,亭如其名,皆由竹子制作而成。
箫景逸将原先从江如意处取来的掌门令牌物归原主,并道:“传闻‘竹亭’是竹青派在东延的地盘,没想到建在奂城。起初以为这令牌是真的,没承想你竟在众人面前又亮出一枚。如今你带我到这隐秘之地,想必你就是竹青派掌门吧。”
江如意见他四处张望,邪笑道:“怎么?怕我带你到这来,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