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不敬。
兴阳县主早已病故,容貌与堂姐长宁相似。
淄京城从无女子为男子守贞一说,只要你情我愿,一妻多夫,也不稀奇。
长宁久居淄京,男宠无数,后来顶着兴阳县主的名头南下游历,结识白家小姐,暂住白家。
贺员外牵线婚事,贺北臻拉上贺凛跟随父亲拜访白家。
两个孩子玩耍之际,白小姐前来送糕点,长宁郡主听到两个该在闺阁练女红的小姑娘,谈的尽是狠厉手段,虎狼之词,赞赏非常,随即加入。
虽说年岁差得许多,一个大人两个孩子一拍即合。
钱家母子只当同榻而眠,当场抓住,兴阳县主为全脸面,哪里有人晓得是贺北臻与贺凛一盏茶功夫写给长宁郡主的话本子,腌臜货色岂能与她亲近。
欺辱县主乃是死罪,岂能容她母子活着离开。
母子俩一心樊龙附凤,压根没注意,兴阳县主从未提过自己是兴阳县主。
长宁郡主派人医治钱家子,留他在郡主府继续当男宠,钱舅母对郡主不敬,留府为奴,府中三十三面首,有的磋磨。
床榻之间,长宁言语引诱,若伺候得当,郡马也当得。
蒙眼束颈,绑手扯脚,青楼最善此间事的叫来五六七八。
本就力不从心,回回几个女子,更加亏空,长宁却意外宽容,常遣大夫来瞧。
钱家子自恃相貌堂堂,定是当日柳家共枕,郡主食髓知味,治好身子是早晚的事,同府中男宠相争,更加肆无忌惮。
钱舅母仗儿子势,日日盼着儿子当上郡马,什么来路不明的偏方,熬了十几罐给儿子喝。
长宁日日看戏,推波助澜,玩得不亦乐乎。
不过一年光景,钱家子病入膏肓,府中看穿长宁用意的男宠不少,搭伴儿去送他一程,也做个明白鬼。
九代单传的儿子就这样磋磨没了,钱舅母如梦初醒,成了疯癫。
一个玩起来下死手,往人命根子心窝子捅刀子,一个骆驼背上提稻草,抛出一个生的假象当彩头,叫将死之人临死才知,孟婆汤不饮,投胎两回再死也死不瞑目。
倒是难说,哪个更狠。
江湖人心,黑起来夜天乌鸦难比,阴谋手段,险恶峭壁悬崖不敌,木匠曾一直在等,等一个在黑夜能攀悬崖上峭壁,拔八百乌鸦羽毛还能从容离去的人。
直到他从石不晓处问得星碍村作为长居之所,贺凛出现了。
就得这样的孩子,才有得他木活儿真传的能耐和寿命。
不探究,不见得不知道,贺凛从来谨记,爹娘嘱咐了别人家的饭能不吃就不吃,非要吃不能白吃,也不是那么好吃的。人家给什么菜,愿意吃就吃干净,吃不了就别张口。
独身的木匠曾厨房常年不生火,贺凛一来住,倒是频频买菜,自然了,菜钱贺凛爹娘掏腰包,大锅贺凛本人着手炒热。
他老说贺凛是干活一把好手,也未必就是木活儿。
话转眼下,比肩木匠曾的神奇手艺人,心却狠过千百,件件杀招。
机关匠人藏利刃于关窍,全留一线生机,不成文的规定,贸然违背,必遭江湖讨伐。
保下刘舞,贺凛绷紧的神经松快不少,有空细细回想生忘田机关暗器,总是眼熟。
想起一人,木匠曾每月收一封战书,第五封起,交由贺凛打开,封封暗藏杀机,署名冼坤舆。
问及此人来历,木匠曾道爱见血的痴货,却格外爱惜自己的性命,见到多晦气,绕路走。
两人逃离田央机关重地,贺凛肩颈,腰背,全是细如针划的血痕,素棕衣摆开遍赤花。
刘舞心愧,无法视而不见,贺凛所受,为解机关,也为护他周全。
机关全瞄准他而来,频频紧追不舍,刘舞才肯定,倒霉催的田选人是他自己。
每过目一道伤痕,刘舞便疑惑自问一句,三道裂纹更深,荆棘毛刺似的细碎微裂长出来,延伸攀布,终于头碰头,尾触尾,网罗整个心,切割得稀碎。
便越瞧眼前那位,越似他姐姐亲近。
前头贺凛突然发问,蜃景被屠的村子可认得?
刘舞仔细回想,是三里外的布牧村!
昨儿下午他去时还风平浪静,想到什么似的刘舞大惊,犹豫再三,和盘托出。
布牧村属后头才立起来的地界,养着外来人有几个年头,今日是那外来人离开的日子,杀三三两两个知情人尤嫌不够,为了掩藏外来人的身份,竟然灭了整个布牧村。
三里之外整村被屠,已有往来的馒头村难以置身事外。
昨夜唬住一时,恐怕已经露馅儿。
小跑冲出往村里去想要提醒,刘舞拉住贺凛,告知村中无人,不必担心。
犹豫半晌,两个孩子的事儿还是不要告诉贺凛的好。
兄长满脸疲惫,领回来两个战战兢兢的孩子,叫他送去林家,又说林家办流水席,喊全村去参加。
特地嘱咐,开席之前一定要全部到齐。
大家都去了林家,他们就离开馒头村。
馒头村家户少,统共也就三五十人,大家早早被哄去林家,原是兄长为他们求的庇护。
林家树大根深,七境有权有势,有头有脸的随便拉一个出来,都得先递拜帖。
小张哥非说要跟兄长同行,眼看着来不及,他只好把人打昏,取走镯子。
怕他念想,留下了字条,告知镯子已送到刘一手中。
贺凛松了口气,刀抛还刘舞,扭头就走。
刘舞追上去说个没完,“你就这么走了?屠村的家伙马上来了,你也去林家躲躲吧。虽然你武功不错,可是双拳难敌四手。”
贺凛没停下脚,刘舞继续说,“那,那你去找我兄长也行,我们约好在村外石墩子见,你跟我一起走吧。”
她脚步陡然一收,刘舞窜出两步连忙折回来。
“出路交代了,来收尸吧。”贺凛理理衣襟,掸掸裙摆,好整以暇瞧着他。
“我……,对不起。”
该说不说,刘舞这人,挺好收买。
贺凛笑起来,他和刘一自有要事,她得和十二回良家去。
“兄长要去草庙村。”原来还是为了贺凛。
什么话都往外兜,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的弟弟。
避不开啊,“那顺路,咱们一道。”
左转改了道儿,刘舞兴高采烈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