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界，我眼前一晃，发现自己并不在空座町，而是置身于一片白色的建筑物中。

我望着高大而又宏伟的白色高塔愣了片刻，脑海里突然穿来一个声音——“到塔顶，来找我。”

这个声音雌雄莫辨，空籁如风，很是柔和，让人生不起敌意。我一时脑子里像浆糊一样，反应过来时已经用瞬步踏着枯木逢春飞快地跃到了塔顶。

落地的一瞬，我才清醒了过来，抬眼看去，澄澈如琥珀状的巨石中赫然封着一个人棍，四对重瞳静静注视着我。

分明是极其令人惊骇的场面，却只能感受到无边的圣洁与崇高。

巨大的力量和枯木逢春互相压制，这个世界能和我的能力分庭抗礼的也许只有一人，我几乎是一瞬间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灵王？”

“不属于此世之人。”灵王没有开口，声音却传到了我的耳中，越发空灵缥缈，“汝可知为何会来到此地？”

“……不是你叫我来的？”

他的重瞳像是黑洞一样深不见底，沉默了半晌，忽然淡淡道了几个字。

我周身猛地一颤，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似乎在脱离自身而去，又好像有事物在涌入脑海，灵力如沸腾的水一般涌动起来。

那是我上辈子的名字。

我记得上辈子的所有事情，除却我的名字——而我这几百年却毫无所觉，没感到丝毫不对劲。

但是灵王却知道我的名字。

“你想干嘛？”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一个交易，一线生机，此为汝至此地的原因。”他分明没有动，我却恍惚看到来自亘古的他抬起手，那是尚且完整的灵王，是抬手便执掌世间生杀夺予的灵王，“汝可自行选择。”

他还给我的不只是名字，还有这个世界的真相，有过去，有未来，有人的生死富贵，悲欢离合。

所谓“一线生机”，而现在是我选择的机会。

我几乎毫不犹豫，“我选好了。”

“……如此，甚好。”水晶里的灵王似乎笑了下，大概率是我的错觉，“回去吧。”

下一秒，眼前的景象如镜花水月一般消散破碎，我的眼前还是熟悉的空座町，只是先前追踪的月岛秀九郎已经不知去向。

想来我到的应该不是真实的灵王宫，而是灵王意志的投影。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出界的时候还是白天，现在却已经是黑夜。无果，我只能回到原来的那幢公寓，却发现人去楼空，连灵压都没有留下。

灵王给了我选择的权利，但当你只有一个选项的时候怎么选最后也还是那样。

我在房顶坐了一会儿，尚寒的夜风吹过，身边突然多了一只猫，是烏爾奇奥拉。

“不去看看黑崎一护？”他歪着头。

我缄默不语，表情越发深沉，他继续道，“你不是一直很担心他？那个月岛秀九郎和银城空吾是一伙的，现在井上织姬等人被月岛篡改了记忆……”

我绷紧了嘴角，烏爾奇奥拉见我风雨不动安如山，又语气淡淡地补充着，“他们现在已经夺取了黑崎一护来之不易的力量，当然，有尸魂界的人在，他的死神之力也回来了——嗯，有你的功劳。”

我终于坐不住，磨了磨牙，提溜起烏爾奇奥拉的后颈，“该说话的时候不说，现在怎么这么积极？”

他的绿眸注视着我，只是一字一顿，“朽木大人不去找他吗？”

我咬了咬牙。

“找，怎么不找，不把那几个家伙打一顿我就不姓朽木！”

赶到现场时正是银城空吾把夺来的力量赋予XCUTION里其他人的时候，几个依靠着黑崎一护的力量面目一新的完现术者和从尸魂界远道而来的死神们正对峙着，我的加入打破了这个僵局。

人群中的一护最为震撼，“北薰姐……你刚刚去哪里了！？你不是去追踪月岛了吗！你……是哪边的？”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银城空吾一身白甲，对我扬剑嗤笑道：“不管怎么说，多谢你的缺席，朽木北薰。如果你在的话，我要拿到黑崎一护的能力还真没这么容易。”

我先是和尸魂界一行人打了个照面，“好久不见。”

然后转头看向一护，“我是你这边的。”

最后转向银城空吾，“难道你觉得有我在，你还能拿到黑崎一护的力量吗？”

“啧，不过是贵族家的一介女流。”

可能是怒极反笑，我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听起来，你好像知道我是谁，但是应该不是完全了解我的情况吧？”

“如果你知道我的情况，应该就说不出这种话了。”

我扬起手，“苏醒吧，枯木逢春。”

“等等北薰——”我听到身后浦原喜助的声音响起，但是我没有停下我的动作。

一直束缚着的灵压轰然作散，金白色的雪花在空中呼啸而过，浩大的威压铺天盖地落下，在场除我以外的所有人不是半跪便是趴伏在地上痛苦地蜷缩，建筑物都被扭曲成了蜿蜒的形状。

我还没动手，银城空吾等人就已经趴下了，半张脸埋在土里，露出一只眼睛惊惧地望着我，双唇颤动着说不出话。

我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你说你惹谁不好？”

我不想多动手，“缚道之七十五——五柱铁贯”

五根巨大的铁柱砸向了几人的头和四肢，如果是凡人承受这样的鬼道可能已经半死不活，还好这几位刚刚接收了一护的力量，还可以撑一会儿——当然，失去了全部的行动能力。

“你们就这点程度？”

当然我知道是外挂加持才让我的鬼道有了不同寻常的效果，一个小副本的boss再怎么弱也不止于此，但还是控制不住想贩剑一下。

我收回了外散的灵压，向身后缓慢直起身的几人招了招手，“行了，来抓人吧。”

忽略其他人充满怨念和惊愕的死亡凝视，只有朽木白哉的表情称得上了然，带着几分凝重，“……你太乱来了。”

我耸耸肩，“但是目的达到了不是吗，不需要浪费没必要的人力物力，你们都很忙吧。”

“……大姐，你怎么这么……”黑崎一护瞳孔地震状，露琪亚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多谢姐姐大人的鼎力相助，我们的任务完成了。”

“嗯，我还有点事，先行一步。”我告别了神色各异的众人，回到了花店。

关上门，深吸一口气。

唇角溢出了一丝血。

黑暗处，浮现一只绿眼黑猫，静静注视着我，甩动尾巴，“啪”地一下打开了灯。

我已经擦净了唇角的血渍，沾染了猩红的手绢在手中被赤火燃尽。

“朽木大人。”黑猫微颔首，“您受伤了。”

我径直往楼上走，打算洗洗睡，“不是受伤。”

“您的身上，似乎有什么桎梏。”

我脚步一顿。

“救我的那一次……”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我把他一把抓到怀里紧紧捂住嘴。

“姐姐。”

我抿起唇，标准的朽木贵女微笑，看向突然出现在花店里挡住我去路的朽木白哉。

“好巧啊白哉，居然会在这里碰到你！”

他不动声色地扯了下嘴角，“不巧。你知道你紧张的时候，就会露出这种表情吗？”

我笑容更加僵硬。

他向我走进，“为什么又乱来？你明知道能力的限制……”

“不，不是限制。”

我后退一步，“白哉，你有没有过特别想要改变的一刻？想要改变……事实。”

想要改变事实。

死神的一切，生离死别，对我来说都是既定的事实。

从我到来这个世界开始，就是我不得违背的法则之一。

想改变这一切，对我来说难于登天，甚至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接触到这个世界中心的人物的这几年越发明显——所有存在都在阻止我的想法和行动，近乎寸步难行。

我望着他，白炽灯下他面容沉静，目光似乎在透过我看着什么，“有过。”

还是有点惊讶的。

我觉得白哉这样的性子，不会有那样强烈的想法，他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与世界做对抗，堪称大逆不道。而朽木家一向是中立秩序的维护者。

他道：“很多次。”

我更惊讶，“比如说？”

“比如说，一百年前，你离开尸魂界的时候。”

我抱着烏爾奇奧拉的手一紧，他的爪子深深嵌进了我的手心，但我感受不到丝毫疼痛。

他垂了垂眸，情绪被眼睫掩盖，“朽木北薰，你到底想干嘛？”

“我……”

我说不出话来，面对他时语言第一次如此匮乏。

他叹口气，“让我看看你的情况。黑崎一护这里的问题解决，我马上要回尸魂界和总队长汇报。”

转而把目光投向烏爾奇奧拉，“我希望，下次见到你时，你已经把这只瓦史托德解决好了。”

我挠了挠猫脖子，“他只是只长得比较奇怪的小猫咪……”

烏爾奇奧拉如今灵压恢复，稍微留心，就瞒不过队长级的人物。而朽木白哉当然会审视我周围的一切生物，何况是这个奇形怪状的猫。

他皱起眉，“不要转移话题。”

我笑了下，把烏爾奇奧拉放开，抬手，“你看吧，真的没什么事。”

他细细检查后似乎松了口气，没有多加停留，“我回去了。”

“其实也还早，不再多坐会儿？”

真是怕他来，又不舍得他离开。

他脚步一顿，“若是现世没事，你可以回尸魂界住一段时间，露琪亚一直很想你。”

我忍不住笑了一声，“好。”

“再见。”

再见。

我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幸好窗帘早就拉紧，不用再掩盖周身的异样。

与灵王交谈后，强行改变世界剧情会让我的身体产生变化，而这变化连我自己都不敢确认。

不能是现在。

……再给我多一点时间。

烏爾奇奧拉在诸位死神的灵压彻底消失后出现在房内。

“朽木大人，您的能力失控了。”

十余平米的小房间内，莹亮圣洁的雪花纷纷而落，已经有一个指节的高度。

他避过那些雪花，缩在了没被污染到的衣柜里，语气第一次带着关心的迟疑，“您还好吗？”

我翻了个身，“没事，明早就好了。你先离开这个房间，不然……”

他平静道：“您不必担心，我现在的生命本就是您给予的，夺走它也是您的自由。”

“……”

我强笑道：“说什么歪理。”

“那么回到一开始的话题。”他歪着小猫脑袋，“恕我冒昧，您的身上，是否存在什么桎梏？”

“或者说，您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我闭起眼，不愿作答。

“蓝染大人有与我提过，您是不属于此世之人。”

我挑了下眉，心里有些诧异，又是情理之中的了然，“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他说，在一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