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给富贵绝育,这个家最开心的,还是富贵。
“......”
宁嘉作为富贵的后爹,这一年来养娃勤勤恳恳,看见什么玩具都想卖,有什么好吃的也是第一时间想着富贵。
今时今日,宁嘉要带富贵去做绝育了。
老父亲很是忧心。
大清早,宁嘉从楼上下来,没来得及吃早饭就先去猫屋找猫了。
绝育是提前预约过的,还要禁食,富贵不愧是个傻猫,饿了也不知道叫,一晚上没看见宁嘉,尾巴尖忍不住地勾上来。
宁嘉把猫抱起来的时候,猫房又被推开,林纵走了进来,从宁嘉肩上摸了摸富贵的下巴:“先去吃饭吧。”
富贵从见到林纵的那一刻就想扑腾了,宁嘉一松手,傻猫就跳走,宁嘉背着猫关门走人,骂道:“傻猫,忘恩负义,等下就阉了你。”
林纵在前头脚步一顿。
宁嘉:“?”
宁嘉从昨晚开始就凶巴巴的,林纵反而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便摇了摇头。
吃完饭,两人一猫一起出门,富贵被装在猫箱里,放到后座,宁嘉坐在副驾驶往后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这才开始担心:“我朋友说他家猫上次绝育的时候,在宠物医院躺了一个星期才醒。”
这种情绪不知道要怎么和林纵说,猫养久了,其实就是亲人一样的存在。
富贵打疫苗后蔫了吧唧,富贵因为吐毛蔫了吧唧,宁嘉都因为是新手家长而紧张不已。
林纵不太会安慰人,又因为缺少养猫经验说不出安抚宁嘉的话。
车子缓慢地开出去,行驶在依旧炎热的予市街道,车内空调呼呼作响,宁嘉想,学长为什么不回我呢,他是不是想和我离婚。
大概真的是过了很久,林纵才回答:“富贵不会有事的。”
宁嘉点点头,被这句话打开了话茬:“其实也有人不给猫绝育,毕竟是个手术,也会有麻醉过敏的可能,听过有小猫死掉的。”
林纵意外地看向宁嘉,显然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宁嘉很沮丧地说:“是这样的,但是不绝育比绝育的毛病多,富贵现在只是还没有发情。”
林纵点头,又听宁嘉说:“绝育肯定比不绝育好的,可是我很讨厌意外,不喜欢那些可能会发生的不好的事。”
车子行到路口,红灯停,林纵伸手握住了宁嘉的。
不止是不熟练,林纵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安慰过一个人,要怎么去宽慰一个人,安抚他的情绪,林纵从来没有过,也没有想这样做过。
他的性子就是冷的,大学时用一张虚伪的始终带笑的脸去面对旁人,说过最柔软的话就是告诉宁嘉不要否定自己。
这一路兜兜转转,林纵从来都没有想过,他的人生竟然没有停留在林俏俏离开的那天,而是在十六年之后,迟钝地重新开启了篇章。
于是他对宁嘉说:“别担心,我陪着你。”
车内空调呼呼作响,宁嘉听着林纵的话,视线慢悠悠转到林纵握着他的手上,感受着手背上温热的触感,老脸一红。
宁嘉:“......”
大多数时候,富贵都是不让抱的,几次出门富贵却都是被宁嘉抱着的,养成了习惯,宁嘉的怀抱会被猫箱好用一点。
店内,宠物医院迎过来,宁嘉抱着猫,往后退一步:“等。”
走在边上的林纵:“?”
宠物医生:“?”
宁嘉捂住富贵的耳朵:“我们需要演戏。”
宠物医生点头,伸手,来,演吧。
宁嘉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林纵。
林纵:“???”
宁嘉抱紧富贵,皱眉,表情生动,演技拙劣,一副不想要把富贵交出去又恨不得林纵立马把富贵抱走的表情:“学长!不可以的!”
林纵:“......”
好像有点难配合呢。
宁嘉朝林纵疯狂眨眼,无声道:快,快啊。
林纵犹犹豫豫伸出口,不理解但配合,干巴巴道:“不绝育不行的。”
宁嘉立马把富贵递出去,又虚伪地往回收:“不要,别这样。”
宠物医生嘴角一抽,想要打断两人的谈话,不明白都是医生配合家属演戏的情况,今天为什么是家属和家属在演戏。
宁嘉无声地:快快,快把猫抢走。
林纵怎么都没有想到,他的人生要经历这样的强制爱,勉强把富贵抱过来,两只毛茸茸的胳膊一抓,富贵就蹬了宁嘉一脚,立马投身林纵的怀抱。
“富贵——!”
林纵:“.......”
宠物医生:“......”
林纵抱富贵是抱小孩的姿势,富贵被抱着,胳膊还会自然地搭在林纵肩上。
宠物医生看得直笑:“像抱小孩一样。”
宁嘉想象着,林纵怀里抱着一个小孩的样子,他摇了摇头,晃掉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象。
宁嘉想象不出来,老实说也不是很想要想象。
以林纵的人生轨迹来说,他以后应该都不会有小孩,就算有,也不会是这么小的,等着他养大的小娃娃。
而宁嘉想象的那个画面里,他并不在那个画面里,于是宁嘉就不想要想了。
林纵已经把富贵抱到怀里了,而富贵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由于不经常出门,富贵非常怕生,被林纵抱着像个仗势欺人的未来的太监。
宠物医生看完了两人的戏码,终于想到了他的工作,笑说:“可以把小猫交给我了哦。”
林纵把猫递给医生。
宁嘉戏精上身,演技拙劣地拉着林纵的胳膊:“学长,不要,”望向猫,“富贵~”
这个时候富贵是真的怕生,让陌生人抱根本不肯,用力抓着林纵的衣服,肩膀处抓出了两个洞,爪子在林纵的脖子上留下一道泛红的划痕。
“啊!”
“小心。”
宠物医生惊了,连忙上来个人,两人一起把富贵双手双脚抓走,富贵被这一连串动作吓到应激,挣扎得厉害。
“没事吧。”宠物医生担心地看向林纵。
“等下,”林纵叫住要把猫带走的宠物医生,摸摸富贵的脑袋,“没事,不要害怕。”
富贵被抱走了。
宁嘉着急地去翻林纵的衣领,露出他脖子上的伤痕,不严重,但有轻微皮下出血。
“没事,”林纵任宁嘉看,和他在他人面前目无旁人的亲昵,握着宁嘉的手,“别紧张。”
宁嘉经常被富贵抓咬,有时候伤口深了自己也不在意,只有偶尔被水冲着疼了,才骂道:“傻猫。”
眼下宁嘉却皱着眉,反思自己,不知道闹些什么,非要林纵陪他演戏,还抱什么猫,如果是自己被抓也不会这么难受。
“消一下毒。”有医生递过棉签。
宁嘉很愧疚,皱着眉接过来,小心地替林纵消毒,抱怨:“学长,你这衣服好贵的吧。”
林纵突然想笑:“你是心疼我还是心疼衣服。”
“都心疼,这傻猫。”消了毒,又拿了张纸巾垫着领口的位置,以免擦到碘伏。
林纵任宁嘉动作,笑说:“这衣服以后也没机会穿了。”
宁嘉叹了口气,论有一个败家的老公是什么体验。
林纵却因为这声叹气想到了别的。
实际上真的是小到不需要在意的伤口,小时候不小心摔倒时的伤都比现在的要严重。
但宁嘉老是这样,总是这样,让林纵变得自私,想要贪心。
擦完的棉签扔掉,宁嘉又站到林纵身边,他不坐着,样子显得局促。
林纵把宁嘉带到一旁坐好,宁嘉跟着坐着,视线瞥过林纵的伤口,林纵无奈:“真的是小伤,你不要在意。”
宁嘉有些失落:“但是小伤本来是可以没有的。”
让别人因为自己的无心之过受伤,以及这个人是林纵,这两件事宁嘉都无法接受。
宁嘉郁闷地叹了好大一口气。
林纵笑起来:“它以前抓你吗?”
这就是新的话题了,宁嘉很快被转移了主意,竖起细瘦的胳膊,从手腕比划到手肘:“这里全部,有个十几条吧。”
林纵:“......”
宁嘉面无表情:“它不喜欢我那样抱它,我不知道,那个时候它脚指甲没剪,一只腿四个指甲,两只八个,蹬两下就是十六个。”
宁嘉比划着:“这样这样这样。”
林纵:“......”
这就是林纵对小动物一直没有好感的原因了,会伤人,他问:“疼吗?”
宁嘉直点头:“疼死了,洗澡还包着的。我那天就冷着它,凶它,和它说疼,之后就不这么抱了,它也很少伸指甲。”
宁嘉手垂在身边,和宁嘉本人一样有些沮丧,软绵绵的,林纵的手覆上去,很轻地握了握:“所以富贵现在抓人不疼,你不要在意。”
到现在宁嘉身上还偶尔会有些小伤,富贵不愿意被抱,宁嘉总喜欢抱,前两天锁骨下也被抓到一道,洗澡的时候才看到,挺长一条红痕。
宁嘉转过头,可怜巴巴地耷拉着眉眼:“本来不会有的。”
林纵不像宁嘉,他不经常陪富贵玩,所以富贵好像特别喜欢他一点,养了这么久,被抓到还是头一次。
林纵却只觉得宁嘉这个表情很可爱,像小狗一样,若无旁人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宠物店里,不知是谁咳嗽了一声,宁嘉突然脸红,转过头,手也抽走了。
只要不上班,林纵就很休闲,像个大学生,他们两人这么坐在一起,凑头小声说话,像情侣不像夫夫,在外人看来,气氛很是甜蜜。
富贵被带去二楼做检查,手术室也在二楼,宁嘉仰头看看,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到一些不明显的动静,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开始紧张。
宠物店变得静悄悄的,放低的议论声,被关在笼子里的猫猫狗狗的声音突然都听不到了,宁嘉攥着的手心开始冒汗,想说点什么缓解气氛,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许久后,林纵起身:“我出去抽根烟。”
“?”宁嘉愣住,机械地点头:“好。”
但不明白为什么。
林纵似乎很介意在宁嘉面前抽烟,宁嘉从来没见过,只偶尔在林纵身上闻到几乎算是没有的烟味,他也不让闻凯抽,像是要把宁嘉装在玻璃罩里隔离起来的人,这个时候突然离开,说是要抽烟。
许久后,宁嘉才反应过来,追着林纵出了门。
宠物医院所在的这一条街道很短,像是直角三角形的那条斜边,在两边无限延长的情况下,它只停留在最初的长度。
宁嘉在右边的巷子里没有看到人,往左走,有一个小型停车场,林纵的车就停在那里,车旁靠着个人,单手插兜,指尖夹着烟,正往嘴边送。
这是宁嘉从来没有见过的林纵,眉眼间有着他看不明白的颓意。
“学长。”宁嘉走过去。
林纵掸了掸烟灰,看着他:“嗯。”
不对,宁嘉想,分明有哪里不一样,宁嘉却想不出来。
林纵垂眼,看向宁嘉,脸上是少有的凛冽的冷感。宁嘉并不害怕,也不觉得陌生,但被注视着的时候,内心又不由自主咯噔了一声,像是空旷的峡谷里掉进来一块石头,咕噜噜滚过一圈后,才感觉到空。
“学长......”宁嘉喃喃道。
林纵抬了下胳膊,宁嘉就撞进他怀里,也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好像他需要安慰,林纵也需要安慰一下。
宠物医生正出来找人,富贵手术做完了,主人却不在。沿着宁嘉的路线找了一边,正准备打电话,冷不丁停住脚步:“?”
林纵拍拍宁嘉的肩,想说人来了。
宁嘉更紧的搂住了林纵的腰,摇头拒绝,想说我不会离开你的。
林纵:“......”
宁嘉:“?”
宁嘉抬头。
林纵看着后方。
宁嘉转头。
宁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