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行云看向面前女士。

尚姓不常见，他二十六年人生就遇到一个尚暝。

现在又碰见另外一个。因为尚暝，他对其他尚姓人士爱屋及乌起来。

观其气质与面容，他若是见过，必定难忘——

尚女士一举一动都不合常理，极具个人特质。哪怕是路上擦肩而过，也会给伊行云留下印象。

事实时，伊行云没有任何与尚女士相遇过的记忆。

伊行云道：“应当是我长相太大众化了，难免有认错的可能。”

尚女士挑眉，道：“你这长相还普通啊，要不是姐姐我不好给儿子找个小爹，我肯定会包养你的。”

包……包养？伊行云吓得唾沫溜进气管，呛了几声。

“瞧把你害怕的，放心吧，姐姐我早就有心仪人选了。”尚女士不再逗他，接过自己点的酒，慢慢品尝起来。

伊行云拘谨地“嗯”了几声，他实在是不擅长和这种遵于自我，敢言敢做的人打交道。

好在对方也没有继续和他聊的意思。伊行云算是松了一口气。

老实干活到凌晨七点多，准备下班时，发现尚女士一夜没离开，睡倒在角落里的沙发上。他一直忙于接待新的客人，再加上角落桌子的遮挡，竟没看到。

他还以为人早就走了。

尚女士后来什么都没吃，就光喝了几大杯啤酒，伊行云心想，这样对肠胃不好，去厨房煮了点酸梅汤。

斟酌一下称呼，将人叫起来，“尚……姐姐，店要打烊了。”

尚女士惺忪睡眼，看向伊行云，“是小伊啊。现在几点了？”

伊行云将酸梅汤捧到尚女士跟前，道：“醒一下酒，不然会头疼的。”

尚女士绽放无所谓的笑容，打了个哈欠道：“没事的。小伊，你下班了啊，等会儿，我让我儿子来接一下我。”

伊行云站在一边，老板换下衣服，从工作间出来，道：“你可以下班了，回去好好休息。”

伊行云看了一眼正在翻手机通讯录的女人，嘀咕：“这手机怎么还会影分身？我、划，走你！”

伊行云放心不下，道：“我等她家里人来了，我再走。”

毛豆想着，反正他和尚暝认识，应当不会出什么问题，道：“那行，记得锁好店哦。”

毛豆和尚女士道：“尚姐，我先走啦。”

尚女士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尚女士电话终于打通了，“喂，我在初零，快来接我。”

打完，尚女士往后一躺，手臂垂落，手机保持通话界面，没过一会儿，对面挂断了。

等待的时间里，伊行云趴在桌子上眯了一会儿。

然后风铃一响，门被推开。

尚暝看见昨天刚送走的某人，穿着某件熟悉的衣服，“…………”他身上是有什么传送点吗？

还是说看错了。

半开的门复又关上，尚暝长舒一口气，重新打开。

场景并没有任何变化。

依然是两个睡得死气沉沉的人。

尚暝上前，在桌面敲了几下，伊行云悠悠转醒，抬头看向他，一阵惊恐，“……”

慌乱起身，连带椅子在地面摩擦出声，伊行云大脑一片空白，“我……”说什么，说他偷溜出医院做兼职还债吗？

尚暝道：“不用解释，做什么选择都是你的自由。你只要不危害他人，能独立承担应有的后果就行。”

他像是真的不在乎伊行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自顾自地款起尚女士，将她背起来。

伊行云看着他们出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尚暝把人背进车里，返回来，道：“你还不走吗？”

伊行云内心阴云密布的小人瞬间活泼起来，道：“马上。”

他还得锁门。

等他拿着钥匙出来后，尚暝熟练地关门、落锁，伸手：“钥匙给我。”

伊行云将钥匙递给他，两人一起坐进出租车后排。

尚女士倒在车门边，尚暝将其移过来，让她靠着自己肩膀上睡。

伊行云看着这两人互动，想起尚女士说打给自己儿子，该不会……

两人还是一个姓。

“尚姐姐她……”

听到伊行云的称呼，尚暝皱了皱眉，仿佛觉着麻烦，道：“这是我妈。”

意思是，你俩的年龄差还没到能喊姐姐的程度。

伊行云焉了声，“哦。”我知道。

他只是想找个话题聊一下，毕竟逼仄的空间里，挤了这么多人，他感觉很闷。

一路无话，到了标本屋前。

诡异的气氛从酒屋一直延续到现在，伊行云颇有眼力见的，赶忙下车，绕到尚女士那边，开门，抱住对方。

最终还是尚暝背尚女士上去了。

将尚女士安顿好后，尚暝出来，道：“房间还没来得及收拾，允许你今天睡几个小时。”

伊行云回忆起昨晚在无知状态下，与蛇蛇们共处了好几个小时，一想到这，手臂开始无端麻木，还有蛇卷在手上的虚感。

伊行云：“我还是回医院吧，毕竟你们……”

尚暝看向别处，道：“蛇柜我移走了。”

伊行云：“啊？”

他虽不知尚暝是为什么要移走，但确实多了份安全感。

不知道是方才小憩过的缘故，还是什么，伊行云现在居然一点都不困。

伊行云竭力搜索可以聊的东西，道：“你有看到那个视频吗？”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

尚暝看着手机，在给毛豆发消息，闻言，从屏幕里抬起头，道：“我不怎么用社交软件。”

话题又中断了。伊行云没什么可以和他聊的了，可是他又不甘就这样去睡觉。

太浪费这份宝贵机会了。

伊行云准备硬聊，拿出手机翻出那个视频，视频还配有命运感的英文歌，节奏如同远古海神的吟唱，极具空灵感。伊行云声量忘调低，高潮选段充斥在整个空间。

尚暝被吸引了注意，缓缓看向他。

伊行云瞬间通红了脸，有一种小学上课被老师点名开小差的尴尬感。

他赶忙往下摁，降低音量，心虚地望向尚暝关着的房门，就怕吵醒尚…阿姨，道：“那个，就是这个视频。有人把我们拍摄在网上了。”

尚暝瞥了一眼，道：“我知道。毛豆刚和我说了。”

“！”看起来，尚暝对这件事态度很平淡。伊行云问道，“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会想办法把它举报掉。”

尚暝：“为什么要删掉？”

这可真问住他了，“我担心，侵犯肖像权。”之后有人来骚扰，他占有欲很强，不希望有其他人发现尚暝。

尚暝：“这个视频火了难道不是好事吗？刚好宣传秋暝，倒省了一番力气。”尚暝看向伊行云眼神晦暗，免费宣传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尚暝觉着自己很奇怪。

他很享受铺天盖地的赞扬，特别是当大众说伊行云和自己是一对时，他居然产生了这样也不错的情绪。

而且，这样，应该就没有渣男敢靠近，欺骗他了。

尚暝收敛视线，转向聊天界面，毛豆说，伊行云在他的店里上班。

他已经转了五千给他了，后面就算不够，他也会再找借口或机会转给他。

为什么伊行云要如此急着上班。这么想快点还我钱吗，这么不想欠他？

尚暝突然意识到，昨晚的偶遇，恐怕他就是先去了初零应聘。

以及在台阶上，伊行云迫不及待地找他要发票。

尚暝生出点恶趣味，既然想快点还他钱，那就让你还不完。

尚暝道：“之后店内生意要是不错，说不定还可以分你一边利润。”

说起秋暝标本屋，伊行云记起那两个女生的请求。

伊行云问道：“你今天什么时候开店啊？”

“这么着急要分红吗？”尚暝道，“下午一点。”

伊行云：“不是，是其他的事。昨天和叶声吃饭时，有两个女生来问我，能不能把你的店借给她们，作景拍摄半天。”

问出口挺不好意思的，不知道会不会耽误做生意。

尚暝语气不爽，“女生？就不怕被渣女骗吗？”

他语气里莫名生出敌意，就算再白目的人，此刻也能感觉到尚暝散发出来的低气压。

伊行云以为他是气自己擅自替人接下请求，道：“如果不行也没关系的！这是你的店。”

“我什么时候说不行了？”

尚暝一句话一个意思，伊行云跟不上他思维，懵了，那刚刚的生气是错觉吗？

尚暝道：“如果要借，我需要知道她们的基本信息。”

确定对方不是骗子，很正规的要求。伊行云：“当然。”他把微信都推给尚暝。

尚暝扒拉朋友圈，疑道：“高中生？”那就没事了。这年纪的女生喜欢捣鼓二次元，热爱的都是二次元里的角色。

伊行云见尚暝额间黑线逐渐消失，疑惑起来，这两个女生的朋友圈有那么好看吗。

还看那么久。

伊行云鼓着气，自己也去探究一下，高中女生，特别是高考完的，她们的生活丰富多彩，富有朝气，每一个图片里的装扮都不一样。

或汉服或日式校服，或某种角色扮演，所选的外景或是动态姿势，以及现场化妆和后期修图，整个氛围感就非常漂亮。

伊行云腮帮子鼓起来，内心忿忿：“确实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