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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阳高挂,重峦叠嶂的山区被晒脱了绿色,变得干枯发黄,只有在山体背阳处还能看见点点绿色,到处都能看见倒伏的树木和裸露的土黄色土层。
在背阳山坡处,有一只手从杂草间伸出,径直扒向那几颗残存乔木的外皮,用小刀将树皮割开,露出里面湿润的内层。
她迫不及待将嘴凑过去吮吸,内层纤维粗厚,她把门牙都快崩了,才不甘放过。
她继续将裸露在光线中的身子缩回杂草团中,现在的这个位置正好处于岩石阴影处,又因为下面有一条大地震形成的巨大沟壑,她得以在高温烈阳中在外行走。
现在距离大地震已经六个月,六个月前她不觉得这玩意有什么好,现在居然开始庆幸起来。
她跳到沟的最底部,从土层里揪出一块植物根部,擦吧擦吧就往嘴里塞去。
果然,对灾难祛魅就是迎来一场各大的灾难。
她带着割下来的仙人掌便往地下洞穴走去,洞穴顶部利用倒伏的树干建了一层隔热层,能将棚内的温度降低一点点,又贴着在沟壑底部向下挖掘,足足挖了两米,这才将温度降低至30℃左右。
用木头贴紧通道,防止坍塌,至此一个能安全居住的庇护所就建成了。
可惜,等底部的水没了,他们便又要去寻找新的。
山区里找背阴处好找,沟壑也到处是,但水源难找。
好在通过这些将土层翻出来的沟壑,他们能在砂岩裂隙底部找到残存的冷凝水,用布条虹吸收集,也够他们三、四个人吮吸的喝。
也不知道萧旬他们找到了新的水源了吗?
沈瑶平缓呼吸,控制行走速度,防止出汗浪费水份。
她没敢走远,很快就看到了那一片仙人掌田,避开太阳的光斑,她小心地将新挖到的仙人掌种了进去,然后走进树棚里,掀开地面上的编织的草栅钻了进去。
草栅有许多大孔,却正好用来通风,地下洞穴还是太深了,虽然凉快,但是闷闷的,3,4个人呼出来气体交织在一起,让里面有一股难言的臭味。
洞穴里昏暗,仅有的光照来自于那根光线电缆,不知怎么倒在了土层里,因为裂缝又重见天日,多年前的现代产物又给了他们一个意外惊喜。
光纤很长,他们截取完好的几段,将其植入洞顶中,阳光便可通过光纤照入室内,给他们带来光线的同时,却又不会抬高室温。
入口处修了一段台阶,她顺着这里下去,墙壁上挂着一些肉干。
这是萧旬趁着余震间隙带着大家争分夺秒猎的,之前更多,还要单独再挖一个地窖存储,如今就剩这么两三个。
那时候人多,有枪,碰见猛兽喊上人撸起袖子就是干,又因为地震引得山上的动物汇集成兽群,他们找到机会埋伏了一波,收获颇丰。
爷爷怕天气热了之后容易变质,于是早早让他们熏肉,没想到省着省着竟然吃了6个月。
哎,谁能料到极昼的时间竟然这么长。
大地震刚结束那几天,他们正好在山上歇息,看着群山塌陷,看着河流断节。
为了躲避倒伏的树木,他们不得已弃车而逃,旭阳帮几百号人,最后只在大地震中侥幸存活了数十人,又因为伤病,误饮脏水,中暑,热射病,陆陆续续全死光了,现在就还剩3人。
他们医馆当然也不能独善其身,为了保护爷爷,三师兄被倒伏的大树砸中,当场毙命,二师兄为了救他的小女儿,跌落山崖落入河中,又恰逢余震,生死未卜。
大师兄没了一只胳膊,重伤濒死,被老爷子用药吊了回来,只是可怜他的老母亲,在山上逃命时被狼群叼了去。
她体力不好,运气也一般,得幸爷爷和师兄的一路照顾才得以活下来,却没想到成为这屋子里唯一健全的人。
因为这边水源快枯了,萧旬带着人去找新的水源,此时洞穴里就只有三个人,爷爷,三师兄曾经带的学徒阮景山,还有旭阳帮一名叫周桥的手下。
阮景山蹲在角落,他夹起填在缝隙里的湿棉布,将手上的灰拍干净后,用力将棉布上的水份拧在小瓶里。
瓶子内里填充了好几层,第一层是碎石,然后是细沙,左后一层是布料,用于去除脏污的小颗粒和吸附杂质。
然后将它倒在小锅里,现在的水只有薄薄一层,等锅半满之后要拿到上面烧开才能饮用。
见她回来,周桥腾的一下坐起,一把夺过她手上的仙人掌,用刀随便切成四块,拿起其中最大的一块便开始狼吞虎咽吸食了起来。
阮景山暗暗瞪他一眼,敢怒不敢言,而沈瑶却是看也不看,径直走向洞穴最深处。
他见状,连忙将藏好的水瓶放在沈瑶的手上,安抚的说道:“放心吧沈瑶姐,师祖今天精神好着呢。”
“可不是好着呢,好吃好喝的供着,就着不好还想怎样,上天啊”,周桥背对着,阴阳怪气说道。
沈瑶无声的吸了一口气,不想与他争吵,只径直朝着爷爷走去。
阮景山可忍不了,见沈瑶回来,好像有个主心骨一般,叉着腰就阴阳怪气反怼回去:“哟,哪来的狗叫声,先前那段时间不听的挺乖巧的,还知道朝主人摇尾巴,咋了,这是主人不在懒得装了?”,只是暗骂周桥惯会装模做样,在萧旬面前装的多好,一走就露馅。
周桥横眉一竖,当即反骂回去。
沈老爷子的一身肥膘全没了,气息奄奄的躺在干草床上,见沈瑶过来,还有力气眨眼逗孙女。
沈瑶将两人的骂声全当做背景音,见爷爷还有心思逗她,嘴一瘪,眼眶顿时就红了,“怎么还这么瘦。”
她捏捏爷爷手臂上的肉,心疼极了,爷爷年纪太大了,汗腺数量少,导致身体的散热能力差,体温一直降不下来。
她用仙人掌凝胶贴敷大椎、曲池穴,用以清热解毒,然后再捡起一般的平滑石板挂拭心包经,促进循环散热,按了一通穴位之后,沈老爷子的额头沁出薄汗。
她再将净化好的水喂到他的嘴边,“全喝了,不要留,我还有。”
身后两人的骂战终于结束,以周桥怒而摔屋而告终。
阮景山冷哼一声,接着跑到沈瑶身边蹲下,“沈瑶姐,萧大哥什么时候回来啊,他越来越不安生了,我估计啊....”
他压低声音凑在沈瑶耳边说道:“估计就是这两天了...”,说完,他伸长脖子又看了一眼,接着小声说道:“你说他会把东西藏到啊?我感觉像是应该是之前的修的洞穴。”
“那里地方大啊,这不是现成的藏东西的好去处。”
沈瑶戳了他一下,示意他小声点,同样探着头往回看了一眼,“别说了,到时候你偷偷跟着,他藏的肉干,装备,甚至一些好用的器具,我都不要,你只要把药拿回来就行,记住,是用蓝色花布包起来的....”
她小声叮嘱。
萧旬在的时候周桥不是现在这个嚣张样子,面白皮瘦,能力平平,唯有嘴甜些,可待萧旬走了十几天,他的真实面目也逐渐显露了出来。
半月前,萧旬察觉到这处的地下水源越来越干涸,于是便带着大师兄和另外一个兄弟外出寻找新的庇护所,临走前带走了一些肉干作为干粮。
为了怕他们在外面中暑,老爷子特地将压箱底一盒药偷偷藏在了他的铺下。
然而等她出去照料仙人掌田,顺便用太阳能给传呼机充电时才发现,萧旬发现包里的药盒,又给老爷子偷偷放了回去。
可是这样一对就不对劲了,因为她根本没有翻到那团蓝色的小包裹。
要知道那里面可是装的西洋参和藿香正气水啊!!
这可是老爷子藏在心口给自己救命用的,要不是担心小年轻在极昼时出事,他也不会特意拿出来,一番拳拳之心不知道便宜了谁!
想到这沈瑶心里就拗的慌。
洞穴里就剩三人,阮景山她观察过了,做的最出格的事情便是趁他们睡着偷舔熏肉,添了十几天,连个油皮都没花。
不是他,那便是他....周桥。
这一观察,就发觉他的一些习惯,实在不像是老实人,瞧这走几步就往兜里揣的动作,暗装不小心踹到墙边的口袋,实则偷偷有余光看里面的东西。
她不禁回想着前六个月,从几百人到现在存活的寥寥数人,他又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沈瑶不动声色,暗中观察,周桥,是一个很谨慎的人,太能藏了,若不是萧旬出去了十几天,现在又是鸟尽弓藏弹尽粮绝的时候,他还未必会露出狐狸尾巴。
你看现在,就他们四个人,爷爷病在床上,她一个女生,阮景山个未成年二货,老弱病残三人全占了,就这,周桥还特意演戏骗他们,遛出洞穴。
沈瑶站起身思索了片刻,演了这十几天也够了,她算是发现了,这人要是想狗,便能一直狗这些天阮景山不知道刺了多少句,反复激他,可周桥也只是在言语上变得嚣张,等他自己厌烦离开,估计得等到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