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着口子的校服,陆陆续续零零散散地掉了两天棉花。
“好热!”张淼喘着粗气,脱离大部队,慢慢磨蹭到邬菀身边。
“早知道我也不穿校服了。”
“我是被逼无奈。”
邬菀脚还没好全,只能走着跟在大部队后面。饶是如此,她洁白的面颊上还是红扑扑一片。
“e班来这边集合!”体育老师嘴里叼着他花里胡哨的口哨,举起手啪啪拍,向同学们示意。
“嘶——”张淼打了个哆嗦,“奇怪哈邬菀,我看着体育老师穿着他那个大裤衩还有太阳花短袖,突然觉得自己也不是很热了。”
邬菀被逗笑了:“也许这就是通感吧。”
“最后那两个女生跑快点!”被老师点名的正是邬菀和张淼。
她们俩听到后,加快跑了两步。
“体委!带着拉伸一下。”
张磊被叫到名字,跑到队伍前面喊着号子。
操场上在上体育课的班不少,无一例外都是懒懒散散的,e班懒散的独树一帜让人能一眼看到。
今天风很大,把挡在太阳前面的云都吹跑了,于是太阳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散发光芒,均衡地照到每个人的身上。
体育老师踩着跑鞋,早不知道跑哪个女老师班里去了。
拉伸结束,张淼带着邬菀去了学校的西门。
“从这里走,门卫大爷认得我的脸,直接刷出去。”张淼颇为自得。
出了校门开始,街道两边的景象逐渐破败,她们走的每条街都不长,路被折了几次,到最后宽街变窄,说是小巷都不为过。
邬菀清楚地记得自己没来过这边,但却觉得莫名熟悉。
”我好像没来过这边。”
“正常,你要来过才怪了!你看那边。”
邬菀顺着张淼指的方向看过去,露出了疑问的神色。
“你一个人别来这边,迷路千万不敢朝着那边迷!”
邬菀被张淼这么一说,戴上审视的目光重新打量了一遍。
出了邬菀她们现在呆的这个巷子,以脚底为分界线。对面的路变成了石板路,宽度也只能刚刚容纳两个身材纤细的女生并排行走。两侧的建筑看起来也颇有年代,墙砖坑坑洼洼,此刻还有一块水泥在风中微微抖动。
“那边是什么?”邬菀盯着路的尽头问。
张淼思考着措辞,道:“春城人管那片叫小三角,传言说里面有非法交易,我没去过不知道真假。”
“出了那条巷子就是吗?”
“不是吧,我不知道具体分界线。”张淼被问住了,“反正其他人都讲别去那边,我觉得出了巷子还没到小三角,按理来说应该是有个过渡。”
邬菀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她们出了刚刚走的巷子,又拐了个弯。
邬菀眼前不远处就立着一张幽深的木质牌匾,上面只写了两个字——裁缝。
走进看,店门是实木的,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保养让木头看起来很高级。
这里不是商业街,附近甚至没有其他商铺,这家店呆在这里实在是格格不入。邬菀不理解为什么一家裁缝店要开在这种没人来的地方。
张淼率先推开了店门,随着门被推开,屋里门框边吊着的铜制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
邬菀刚一走进来就被木质气息扑了满怀,暖黄色的灯光打在排列整齐的木俑架上,显得木头油亮油亮的。
屋里大部分架子都穿了衣服,衣服各色各样但每一件都做工精细。
整个店的风格相当复古,屋子侧面摆着的钟表是发条表,缝纫机是脚踏机,唯一不太和谐的就是正中间老土到掉漆的玻璃柜。
店里面伏在玻璃柜上的老太抬起银白色的头,笑着冲她们打招呼。
邬菀回以微笑。
老太太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转头看向店里摆着的发条钟表,道:“淼淼又逃课了?”
“没有没有,是体育课奶奶。”张淼被这句话吓得连连摆手,“我带同学来补衣服。”
说罢赶忙用手把邬菀扭了个方向,让她的破洞对住奶奶。
“喔,这可不小。”
老太太从柜台里面出来,拉着邬菀要往屋子深处走。
“妞儿,把衣服脱下来,你在里面些等,别被漏进来的风吹坏喽。”
“谢谢奶奶。”邬菀坐在板凳上乖巧等待。
张淼没什么事干,随手拽了个木凳,趴在玻璃柜上玩手机。
邬菀很害怕张淼把这个嘎吱嘎吱响的玻璃柜压碎。
许是担忧的目光太过于直白,张淼主动开口道:“放心,这柜子碎不了,十年前它是这个样,十年后还是这个样。”
这家裁缝店是家手工店,在如今推崇私人订制的社会中混的如鱼得水。
老太太原本的店不大,业务方面只负责改衣。
最早时候店在学校里给住宿生使用。后来因为春城二中的创建,春城一中地位升高,不再实行住宿制度,再加上学校翻新,店被迫搬离学校内部。
张淼小时候跟着妈妈来上班的时候,总喜欢去裁缝店里面。重建时,店里的东西被搬迁,留下的只有这个玻璃柜。
“妞儿,你这个校服棉花跑了一块,奶奶给你加上点,再给你缝住,行不?”老太太坐在脚踏缝纫机后直起身问。
“行,奶奶。”张淼直接替她回答,然后就换了个方向对着老太太,和老太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两人谈的开心,张淼嘴甜总能把老太太逗笑。
邬菀一个人乐的清闲,也省的被问话。她坐在破旧柜台里面,面朝窗户。
现在已经快正午了,太阳只能透过玻璃斜斜地射进一点光到店里面,邬菀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盯着阳光下空气中浮动的尘埃。
脚踏缝纫机随着脚下摇晃和手扯线穿梭,发出有有规律的声音。
窗前飞快地闪过一个穿着春城一中校服的身影。
邬菀发呆被打断,她好像看见跑过去的穿着校服的男生是钮桓屿。
还处在回神的阶段,就见又有三个穿着社会的男人,手里拿着铁棍从窗前跑过,追着前面穿着校服的男生。
邬菀来不及思考到底是不是钮桓屿,她环顾周围一圈,看着最边上店铺门口木人俑身上穿着的男式黑色风衣,有了想法。
从柜台后出来,她迅速把衣服拿下来,套在自己身上,衣服很大几乎要到她的脚踝。
“张淼,我出去一下,你在这里等我。”
张淼正和老太太聊的正太兴头上,被打断后回头,只看到了飘过门框的黑色衣角,还有被木门撞击的铃铛在摇摇晃晃。
“什么?”张淼压根儿没听清,“奶奶,她刚才说啥?”
“说出去一下,叫你在这里等她。”老太太把棉花压实。
“什么事这么着急?”张淼小声嘟囔。
邬菀从店里出去后,沿着钮桓屿跑的方向追去。她压下脚腕的不适一路狂奔。一手抓着过长的衣摆,一手把头上的发圈扯下来,发丝飘扬在身后,夹在了风里。
这条巷子很快跑到了头,邬菀左看看右看看,凭着自己的感觉选中了其中一条路。
就在以为自己选错路的时候,邬菀听到了喘气的声音。
钮桓屿迎面向她跑来,他们俩相逢在了一人宽的巷子里。
她没认错人,果然跑过去的是钮桓屿。
“钮桓屿!”邬菀大喊道,焦急地把视线递向他身后。
钮桓屿跑得快,又对这边的路很熟悉,后面的人抓不到他,但明显追他的人对这边也很熟悉。钮桓屿只能做到拉开距离,一时半会儿甩不脱人。
他看着前面出现的黑长条人影,以为被截胡了。正在想周围有什么东西拿着打架比较顺手一点的时候,听到对面人的喊声。
他一怔,来不及放松,擦身时拉起邬菀的手继续向前跑。
“你怎么在这儿?”
“我缝衣服。”邬菀被他拽的快要起飞,艰难喘气又接着道,“找个偏僻的地方,你藏我衣服里面!”
钮桓屿微微转了一点头,扫了邬菀身上的衣服一眼。又把头往后转了一点,发现他们还没追上来。
“把衣服脱下来!”钮桓屿命令道。
邬菀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脚下步子不停,手上胡乱把衣服扯下,递给钮桓屿。
一同被塞进钮桓屿手里的还有邬菀握在手里的发圈。
邬菀被钮桓屿拖进旁边的一个岔口。
岔口是个死胡同,胡同深不过一百米,紧靠墙角处杂乱无章的堆放着几块扁木板,还有几截长短不一的钢筋。
钮桓屿把怀里的风衣套在自己身上。风衣足够大,套在校服外面也不显臃肿,立起领子刚好能堵住校服。
“装下样子。”钮桓屿脸上带着剧烈运动后的薄红,眼睛里带了一丝不耐,还有强势。
话还未落,她就被钮桓屿推着靠在了墙上,邬菀立刻明白钮桓屿要做什么,她顺从地靠在墙上。
钮桓屿一只手插进她头发里,做出掰着她头的样子。另一只手护住她的腰,把脸贴在离邬菀不到一厘米的地方。
从远处看,两个人几乎交融在一起。黑色风衣牢牢护住了身下娇小的身影。
邬菀虽说明白钮桓屿的意思,但心脏还是止不住地狂跳。她剧烈运动后嘴边吐出的气丝和钮桓屿的气息相互交缠。
“嗵——嗵嗵——”邬菀的心似在寻找同类,向另一颗同样剧烈跳动着的心脏靠拢,几乎快要穿透胸膛。
“嗵嗵嗵”耳边传来了除了呼吸声和心跳声以外的其他声音,身后的人很快追了上来。
三人当中的头头,往巷子里扫了一眼,看着靠墙角处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影子。
“等等,有东西。”他带着小弟,把棍子拖在身后一步步走过来。
铁棍与石板路摩擦发出的声音被一点点放大,邬菀被钮桓屿环着,感觉到护在她腰上的手一点点下移,向钢筋棍移动。
“抱歉。”她用气音对钮桓屿吐出。
气丝缠住钮桓屿的呼吸。
邬菀说罢就动了动,把身影稍稍露出来一点,让来的人能看见黑色风衣身后还藏了个人。然后轻轻地把唇点在了钮桓屿唇上。
钢铁摩擦地板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紧接着传来脚步跑远的声音。邬菀听到他们跑开时骂了句:发情的畜生。
声音彻底消失在转角处,邬菀后退半步,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开。
“对不起同桌。”邬菀重新道歉。
她的气息骤然抽离,钮桓屿指缝里的发丝也一点点滑落、逃脱。
“没事,我还应该谢谢你。”钮桓屿松开环住邬菀的手,让她完全离开他的怀抱。
这时钮桓屿才能看清邬菀此刻的样子。脸颊红扑扑的,嘴巴微微张开,一副想抿又不敢抿的样子,眼神躲闪,不敢和他对视。
他突然很想揉揉她的脑袋,可惜只能捻一下方才碰过她头发的手指。
她的头发和她人一样,都软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