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桓屿就这么接送了邬菀两天。眼瞅着假期彻底结束了。
开学第二天是周一,春城一中要举行升旗仪式和入学教育。
e班很少参加集体活动,但升旗仪式是一定会去的。
e班人懒懒散散的站在操场上,让人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邬菀来了春城一直待在e班,现在才发现,原来不是春城一中不好,而是e班不好。e班真被春城一中当成垃圾场了。
升旗甫一结束,e班就有人三三两两的走了,只留下了不到一半的人。
邬菀听着校长在台上慷慨激昂的演讲,讲着激动人心的话,讲着未来三年的刻苦努力,以及对大学生活的美好愿景。
这些话也就只能激励高一刚入学的新生了,高二高三已经被日复一日的学习磨平了棱角,早就没了热血。
校长讲话的途中,e班人还在陆陆续续的走着。
会议的最后单独留下了高三,举行高三动员大会。
e班此时留下的不到十人,抬头一看认识的人只有陈轻沁。邬菀撑着拐,听着如何画饼,盯着陈轻沁的头顶出了神,没缘由的突然想到,好多天没见李红他们了。安稳的日子如果可以多持续几天就好了,她真的很怕麻烦!
这种事好像经不住念叨,动员会结束的时候,有人从身后撞掉了她的拐。邬菀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倒在了地上。
抬头一看,竟然是陈轻沁。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谁推我,邬菀我不是故意的。”她依旧眼神闪躲不敢看人。
邬菀还没从被撞倒中回过神,连连摆手“没事没事。”她还没来得及疼,就要先安慰陈轻沁,“可以扶我一下吗?”
“当……当然!”陈轻沁弯腰去拿她身边的拐杖,拿了几次都没拿稳。
“你别紧张,我真的没事。”
“嗯。”陈轻沁没看邬菀的眼睛,把拐杖拿起来后,要拉她起来。
邬菀站起来后接过了腋下拐,似是不经意的随口一问:“这周没怎么见李红?”
陈轻沁好像听到这个名字就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她厚重的刘海挡不住眼底的慌乱和恨意。
“李红过生日去了。”陈轻沁一下像打开了话匣,兀自说着:“她带着程亚奇、韩水玲他们去了马尔代夫。”
她说着露出了一点神往,“李红是振华钢厂的大小姐,振华钢厂是春城最大的企业,我爸爸就在那里上班。”
陈轻沁又转换了神情,变成了痛苦。她像是突然想起了邬菀的存在,发现了这些话不太适合说,于是她朝邬菀扯出了难看的笑。
人流流向教学楼,她们两个立在操场上,有些格格不入,周围人都自动避开。
“快上课了,我们先回去吧。”邬菀感觉有些尴尬,不知道陈轻沁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嗯。”陈轻沁走的不快,一直跟在邬菀身后半个身子的位置,像是躲在她身后似的。
回到教室后,邬菀想问钮桓屿一些问题,可钮桓屿又没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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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无人居住的一片废弃大楼,钮桓屿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里。他的身边还有一个成年男性,男人身姿挺拔,周身蔓延着正气,看起来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可一开口就暴露了本性。
“钮桓屿,在这里?”语气吊儿郎当的。
“嗯,这地方看着荒凉,每天来往的人可不少。他们叫这里小三角。”钮桓屿表情是少有的严肃认真。
“嗬!小三角!名儿够好听啊,一看就是干大事的地方。”说着搓了搓手。
“褚警官,我只是先带你来看看,别的我以后自然会给你。”钮桓屿冷漠地看着褚何。
“哎呦!钮桓屿,咱们认识的过程虽然不好回忆,可现在怎么说也是在同一战线了!还有啊,你这么年轻,整天板着个脸,苦大仇深的。”褚何摇了摇头,“啧啧,不好不好,小小年纪!以后可怎么办呐!”
褚何意有所指,打趣钮桓屿。
钮桓屿睨了褚何一眼,越看越不爽,越看越觉着不可靠。
现在时间是上午十点,太阳微微斜,阳光普照在这片废楼上,灰尘污秽都清晰可见。
钮桓屿带着褚何七拐八拐,走到了一个构造奇怪的地方——两栋楼斜立着,形成了一个夹角,视野随着楼的走向,由宽入窄。
“真是个三角形!怪不得叫小三角呢,原来不仅取了神还取了形啊。”褚何仔细考量着四周的环境,下了定义,“弯弯绕的,不好抓。”
“就是这里了,这儿就是他们交易的地方。”
“桓屿老弟!虽然人是高中生,但办起大事可太靠谱了。”褚何拍了拍钮桓屿的肩膀,正了正神色道:“交给我吧,专业的事还是应该让专业的人来做。”
钮桓屿知道这里有毒品交易要多亏了钮宏海。
钮宏海看起来人摸狗样的,还挂着个人民教师的名号,可人事儿他是一点不办。
钮桓屿家里摆着的遗照,是他的母亲。叫做金玥,是个愚昧的女人,脑子里只装了爱情,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死恋爱脑。
在金玥上高中的时候,钮宏海年轻有为、仪表堂堂,刚出大学就进了春城最好的高中当了a班主任。
彼时春城发展势头正好,再加上国家大力推行人才返家乡,大部分出去的人都选择了回来。
金玥是a班的优等生,可惜只在学习方面开了窍。
金玥人长得不算特别漂亮,但气质独树一帜,在高中生中显出自己独有的温婉大气。别人都扎着两个辫的时候,她就披着头。
任谁也想不到看起来落落大方、从容不迫的金玥居然是春山福利院的孤儿。
她在高一时和自己的班主任——钮宏海,来了一段轰轰烈烈的恋爱,全校皆知。
当时春城也就是个大点儿的镇子,人口不多,消息从最东头传到最西头也不用了一个小时。
事情闹到最后是金玥因怀孕退学,可婚后钮宏海表现出了完全不同的一面,家暴赌博。金玥也只落得了一个被追债人逼到自杀的下场。
钮桓屿的身世是他在春城一中被人谈论的最大原因。
金玥死后钮宏海消沉了一段时间,戒掉了赌博。可狗改不了吃屎,他在钮桓屿高二时染上了毒品。
外人看来可能只是钮宏海为伊消得人憔悴,但钮桓屿深知钮宏海的德行,于是着手调查了他。顺藤摸瓜,找到了这个地方。
看似无人的废弃大楼传来了女人和女人的谩骂声,“臭婊、子!垃圾往哪扔呢?”
“往哪扔?就往你这个垃圾堆里扔啊!你天天恶不恶心啊!家里臭的味儿都传到我这边来了!扔你那怎么了?怎么了?”
两人站在自己家阳台上隔空大骂。
“贱驴蹄子!都住这里了你还装什么啊装!嫌味大滚出这里啊!”
两个女人完全不顾呼呼吹着的风,穿着吊带站在阳台上,互相拉扯彼此,也不顾中间的悬空,势有要把对方拽下去的架势。
“我滚?你滚!”
“我看该你滚!也不看看谁先来谁后来?”
“在这种地方住的久,你还有了优越感了?”
“啧啧,春城民风豪迈,我来了这么久还是适应不了啊。”褚何大跌眼镜。
“这里鱼龙混杂,人员混乱,是交易的好地方,警察嫌麻烦也不会来查这里。”钮桓屿见怪不怪的说道。
“哎。”褚何忆往昔,感慨道:“想当年,我在都城好不自在。被人阴来这边后,天天处理的工作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是找狗,就是找猫!我可是有大报复的人!谁能想到第一件稍正经点儿的事就是你的事儿!”
是了,褚何来这边的第一年就遇上了钮桓屿和钮宏海在学校互殴。说是互殴也不完全正确,钮桓屿当年高一,身形还没有完全抽条。
钮宏海因为钮桓屿不学无术,强行要去e班,在e班门口拦住钮桓屿,对他大打出手,手里拿着棍子一点不收力的打在钮桓屿身上,丝毫不顾及自己人民教师的形象。
本来这事是不会到出警的地步的,毕竟传出去不好看,而且钮宏海还是个高级教师,教书本领有一套。
可钮桓屿早就受够了忍耐,不顾钮宏海手里的棍子,疯了般的靠近钮宏海,一拳拳打向钮宏海。
钮桓屿可谓是一打出名,从此春城一中再没了敢招惹他的人。
别人都说钮桓屿是条疯狗。
钮宏海被钮桓屿打的内脏大出血,而钮桓屿也被他爹打断了腿,站都站不住。
两个人都流着血,钮宏海扔了棍子和钮桓屿厮打在一起,像最原始的野兽。
周围人根本不敢上去拦,他就这样用拳头,一拳一拳,把钮宏海打进了医院。
于是性质就变成了互殴,钮桓屿脑袋血流不止,也因此右手骨折,落了病。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钮宏海是该进局子的,可那时钮桓屿还没成年,学校也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事情居然也真就不了了之了。
其实褚何对着钮桓屿总有些愧疚,觉着自己当年没办好这件事。一直念着钮桓屿,没想到再见就是他主动来拜托。
“我今天晚上就蹲这里!这可是我立功的好机会,能不能回都城就看这下了。”褚何蠢蠢欲动。
“我晚点来。”钮桓屿说着就准备离开。
“哎?你还回学校啊?哎哎!不对!你作为高三生还是要好好努力的!”褚何差点忘了自己身份是警察,应该拯救失足少年,阻止失足少年误入歧途。
“你好好学习,这里有我!”他拍着胸脯向钮桓屿保证。
听着褚何的话,钮桓屿是一点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