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江入年多多少少能知道时舟出国的打算,在大学那没什么用的职业生涯规划课里,时舟交上去的表单上就写了这一目标,只是当时是可能性之一,没有定下。
时舟还喜欢去听那些讲坛,多是一些国际上的教授,入场门槛儿高,在一起后,江入年就会让助理准备好,由他带着时舟一块儿去听听。
所以“时舟会出国”这件事,江入年一直有个模糊的概念,不愿意去落地,只要时舟没说,他就当没有。现下时舟说了,江入年表面很平静,实际上心里头都想好百八十个偷渡出国的法子了,但可惜江老爷子健在,他这些念头都落实不下来。
要是时舟知道江入年的想法,肯定会骂他脑子有病。
但是时舟不知道,时舟还以为江入年体贴,于是一睁眼,就怀着对江入年的歉疚,给人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今天还要走吗?”时舟问。
江入年:“这几天没我的事。”
时舟闻言,还没想好是窝在家里还是和江入年出去逛逛,徐一凡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舟儿啊!还住在宿舍吗?”
时舟看了眼戴着蓝光眼镜正在看文件的江入年,还没说话呢,就又听见徐一凡道:“你来找我玩啊!我老家这边搞游神祭祀呢,你也来祈愿一把,万一实现了呢!”
时舟开口回答徐一凡第一个问题:“我现在和江入年住一块儿。”
随后回答第二个:“听着挺有意思的,那我定高铁票,到时候告诉你。”
徐一凡疑惑地啊了一声,似乎是没想到时舟这边已经快进到同居了:“那江入年要跟着你过来不?”
“他不来吧。”时舟犹疑了一下,看向江入年,江入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抬眼盯着他了,见他看来,轻声问:“你要去哪儿?”
“他要来也行,我叫了一群人,人多热闹!”徐一凡把选择权交给了时舟,又补充,“但是村子里没有酒店,就普普通通民宿,住不惯的话别赖我啊!”
“行,我问问他。”
挂了电话后,时舟把徐一凡的邀请说了,江入年听完没吭声,一分钟后订好了两张机票。
“会不会耽误你工作?”时舟问。
“不耽误,下午出发,现在开始收拾行李。”
江入年合上电脑,熟练地开始干活,没半小时,就填满了一个行李箱。
他拉起箱子,看了眼手表,将从衣帽间拿出来的羽绒服递给时舟:“现在出门吃个饭,然后直接去机场。”
一套流程下来,没让时舟操半分心。
时舟穿好外套,进电梯之后突兀笑了下。
江入年看来。
时舟:“和你在一起,都不用动脑子。”
江入年:“也不用动手。”
语气怪骄傲的。
时舟:“你尾巴翘起来了。”
江入年:“我还会摆尾巴。”
说完,平静补充:“螺旋式摇摆。”
时舟乐出了声,一直到吃饭的地方才停歇。
-
两人在鹿岗村——徐一凡老家——最近的市区落地,又转大巴两小时才到了位置。
此时已经快半夜十二点,鹿岗村居然还都亮着灯,时舟查了资料,知道这是游神的预备项目——点灯迎神。
徐一凡就这么披着几寸灯火走过来,傻不愣登的,先给时舟塞了一块糯米糕,糯米糕里头还夹着柴火鸡肉。
“先吃点垫吧垫吧,村里也没啥好吃的。”徐一凡边说,便带着时舟朝民宿走,“这是我老舅开的,这段时间不要钱,专门迎接从全国各地来的游客。”
徐一凡推开门,给了时舟一把钥匙:“你和你对象住一间,还有人要来,我去接一下。”
徐一凡刚走,江入年就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拿出来摆放,又给床上铺了层床单,给被子套了被罩。
他总感觉这屋子里还有别的alpha的味道,本能不太高兴,用自己的信息素来了个空气净化。
江入年:“我们要出去帮忙吗?”
时舟:“出去看看吧。”
时舟说完,拉开房门,好巧不巧和带着人回来的徐一凡撞了个面,徐一凡问:“咋出来了?”
时舟:“看你需不需要帮忙。”
说完,看向徐一凡身后的人,一愣。
是方亭镇。
方亭镇也看见时舟了,面上一喜:“学长!你也——”
话没说完,看见时舟后面走出来的江入年,瞬间被拔了气门芯。
在江入年这儿,方亭镇就是个过去式,就是没想到还能和这位过去式见面,略一挑眉,将下巴搁在了时舟肩头。
悄无声息嘚瑟。
时舟:“……”
时舟觉得江入年幼稚,但也没把人推开,只是朝方亭镇点了点头,又问徐一凡:“有需要帮忙的吗?”
徐一凡:“还真有,我正要叫人呢。”
今晚要去村长家里清点傩面,要是有破损的得报备,掉色的也是。
“我去吧。”时舟说。
“我也去!”方亭镇率先出声,徐一凡还没说话呢,江入年就说:“时舟去,我也去。”
徐一凡:“啊?用不上这么多人。”
“我去!”方亭镇争取。
江入年冷呵:“电灯泡。”
时舟有点不耐烦了:“要不你俩去?”
两人不说话了,一致装哑巴。
但这边的声音还是吸引了附近两间房的注意,其中一扇被拉开,出来的人竟然是简松。在时舟印象里,这人似乎是上个世纪的人物了,自打被他那个养父扛走,时舟就再没听到过他的消息,没想到居然被徐一凡薅过来了。
时舟短暂困惑了一下:这两人是怎么认识的?
徐同志的人际网着实强大。
简松皱眉,一副拽样:“吵什么呢?”
另一扇门也开开了,里头人是沈昱,他出来看见江入年,一惊,一句脏话脱口而出:“你跟江总说最近在忙,就是忙着出来旅游啊?”
江入年似乎对沈昱的出现并不意外,冷淡回击:“彼此彼此。”
沈昱是跟着徐一凡来凑热闹的。上次江入年失控那事后,沈昱和徐一凡也算是不乱不相识,两人就这“江入年被时舟甩了发疯”这件事彻夜长吐槽,最后缔结了深厚的革命友谊——但是这友谊有些分歧,沈昱觉得时舟是个不靠谱的渣男,徐一凡觉得江入年是个情绪不稳定的潜在暴力狂。
但两人达成了共识:他们开心就好。
几人正面面相觑呢,又有一间房门打开,俞青顶着一头睡乱的鸡毛探头出来,后面还跟着一堆同款鸡毛头——都是徐一凡的朋友。
感情这一层全是徐一凡喊来的人。
俞青:“说啥呢都?给我们都吵醒了。”
这下子从学校传唤来的人都出来了,徐一凡干脆一拍大腿:“那咱就都去!早点弄完,咱再赶个撸串!”
无人有异议,俞青那一伙人一听到撸串眼睛都亮了,囫囵套个羽绒服就跟出来了。
一群人跟着徐一凡浩浩荡荡地朝着村长家走,村长大爷开门的时候还以为是什么城市包围农村环节,被吓了一大跳,险些厥过去。
徐一凡:“爷爷,我回来了!这是我朋友们!”
感情这是自家亲爷爷。
徐大爷皱着一张橘皮脸,颇为嫌弃地看着这个半夜闹腾的“不肖子孙”,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杵着拐,将人带到仓库。
他把钥匙留给徐一凡,转头就走,跟后面撵着狗一样。
徐大爷担心自己被吵到英年晚逝。
进了仓库,徐一凡拉亮钨丝灯,不大的仓库里便亮起了幽幽的黄光,映照在那些青面獠牙的面具上,显得十分可怖。
众人:“……”
没有第一时间说话是因为被吓死了。
徐一凡习以为常:“戴上手套,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破损的掉线的。”
他们这儿的习俗就是深更半夜来检查傩面,据说这时候神门鬼门都开,万千神鬼会来看看自己的脸,有些脾气不好的还会当场崩了傩面。
方亭镇拿着一张傩面的手一抖:“真的假的?”
“信则有不信则无。”徐一凡老神在在,“毕竟马克思主义那个必修课上没教过咱们这些。”
方亭镇更加恭敬。
江入年拿起一张傩面,看了眼时舟,发现时舟完全没有露怯,颇有些遗憾。而时舟似乎读了江入年的心似的,踹了这心眼子不少的alpha一脚。
沈昱一言难尽地看着,和简松对了个视线,颇有种难兄难弟的意味。
沈昱:“你和江叔怎么样了?”
他们几个一块长大,这些事都不是秘密。
难弟简松不搭理他了。
俞青和小伙伴们一边好奇一边害怕,手脚倒也利索。
但是人多了效率反而变低了,一群人边干活边唠叽叽喳喳,很快就把刚开始那种恐怖氛围给驱散得一干二净,有时候能拿着一张傩面站那儿唠半天嗑。
徐一凡就是带头讲话的那个,但是这里没有班主任,这群人也不怕神神鬼鬼的,没人管得了他们。
一伙人检查完傩面,登记好缺损的,跟着徐一凡出了门。
方亭镇:“接下来去哪儿?”
徐一凡:“去我二舅家。”
众人:“?”
很快,徐一凡就从他二舅家的小店面里偷出来一堆串,还有一辆碳火车。
沈昱叹为观止,比了个大拇指:“你是这个!”
徐一凡:“走走走,去后山,那儿有条小溪。”
几人带着生串和小车,叽里咕噜走了,到了小溪边,徐一帆熟门熟路地从碳火车里掏出一盏大灯,按开以后,大灯映亮了几人所站的区域。
江入年挽起袖子:“我来烤吧。”
沈昱震惊了一把,这大少爷还会烤串呢?!
徐一凡无所谓,方亭镇也没意见,时舟则是早就等着吃了。其他人和江入年不熟,只知道学校有这么一号人物,而且江入年外在条件摆在那儿,看着就不是好搭话的,一路上大家互相消遣的时候都不敢带上他。
时舟靠在江入年身边:“我要吃那个胸口油。”
江入年:“行。”
碳火一燎起来,江入年身上那件六位数的大衣算是废了。
时舟:“烤焦点。”
江入年:“行。”
两人一说一答,江入年又摆了一排串,让大家随意。
简松有点不在状态:“他俩谈了啊?”
沈昱还在一眼难尽地看着如此接地气的江入年,闻言瞥了眼简松:“建国两百年了。”
简松:“哦,还挺快的。”
沈昱:“……”
您倒是一点都不惊讶。
牛胸口油烤好了,江入年递给时舟,时舟咬了一口,焦脆得当,牛油香气炸开,他整个人都飘忽了。
时舟:“江大厨稳定发挥。”
徐一凡也在翻着几个串烤,烤好一个就递给方亭镇:“吃吧,都不用蘸醋了。”
方亭镇含泪撸串。
几人就这么杵着吃,一大包串愣是没剩下。
他们没个地儿能坐,甚至都没水,吃完后一群人都干巴火燎的,一回到民宿就回屋开始哐哐喝水。
时舟洗漱完,窝进被子里,对江入年说:“我把你那个大衣放窗口散味了。”
江入年:“嗯。”
江入年把人搂紧怀里,时舟心情好,虽然不明显,但是江入年能感觉到,他问:“今天很开心?”
时舟:“出来玩就开心。”
“那我们在这里多待几天。”
时舟点头,很快,人就在江入年怀里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