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郁锦愣怔片刻，回过神来，依然只剩下季康安决绝的背影，她站起身，也不急，弯腰去揉有些发麻的双腿，好不容易缓过来，一抬头他已经到了洞口。逆着光看去，季康安一袭玄袍，虽破破烂烂，风一吹，衣角翻飞，叫她移不开眼。

她慢步上前，在他身侧站定，“此事，你当担太子之责，我即为太子身边人，理应担起我那一份，断没有叫你一人面对龙虎帮的道理。”

季康安侧头看去，阳光打在江郁锦身上，她整个人沐浴其中，宛若寺庙中端坐高台之上，神圣美好，只可远远望着，不管他做什么，都触碰不到，偏还叫他心跳平白漏了一拍。只此一眼，仿佛注定了他们的结局，但季康安也不在意，朝她温柔一笑，“如此甚好，孤亦会护你无恙。”

江郁锦浅笑，“那便多谢了，我的太子殿下，不过殿下放心，我也会护好你的，”右手自然握住剑柄，她早已做好了随季康安一同杀出一条血路的准备，心里默默补充，“不管是殿下，还是康安兄。”

闻言，季康安脚步一顿，愕然回头，对上江郁锦坦然目光，又立刻别开，自顾自走着，明明他心里是开心的，可一想起自己这份感情只能隔着主仆关系，趁着和她一起在外，还是以李二的身份时，又耷拉下脸。

“准备怎么做？”肩上一沉，季康安朝旁边看去，原是江郁锦不知何时已追上了他，她笑容明媚，对未来毫不担心，“要我说啊，康安兄，我们还是应该先搞清楚这龙虎帮有多少人。我们可不能一点准备都不做啊，那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可能唯一的区别就是，其他人送死我还要考虑一下，但如果去送死的傻子是你的话，那我可是要读档了。”江郁锦心里絮絮叨叨，龙虎帮能在这里混下去，必然有其过人之处，若是没有十足把握，他们这次怕是凶多吉少。

温凉的手覆上，季康安目光诧异的落在两人之间，随后又移到江郁锦脸上。江郁锦神色如常，拉着他往外走，丝毫不怕对上龙虎帮的人。

“既如此，那便一起。”江郁锦脸上没有丝毫害怕，让季康安有些疑惑，记忆里的她不该是这样的，但他没时间再想那些了，若是不能尽快处理，怕是要耽误上许久，届时他们到了朔州也难和镇守华天关的刘绍华交代。

龙虎帮坐落于山上，要说这地方也不大，偏偏方才山洞里有不少人，若不是老韩，他们都不知道，姜生胆大，原只是跟着混口饭吃，谁知这人见当初带着自己一同发家的王大哥要把这处铁矿报给太守，心生贪念想要独吞，趁着王大哥睡着把人给杀了，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直接剁碎了喂狗喂猪。

江郁锦知道后直皱眉，方才还能笑出来都算她演技好，不然高低得把昨夜吃的尽数给吐出来。她仔细回想，季康安当时脸色也不好，大抵是皇室教养，不许他表现出来，竟险些叫他瞒过去。

除去他们到过的地方，山上养的有猪，估摸是帮里到了春节要杀，十几头猪被圈在一起，负责看守的人稍显瘦弱，江郁锦戳戳季康安，两人小声分析龙虎帮的人。

“康安兄，我估计这帮里能打的都在姜生那儿，剩下这些，倒像是走投无路来投奔他的，不过，这姜生能干出那种事儿，又怎会这般好心？”江郁锦身子微倾，伏在季康安耳边，“而且你瞧，矿上那么多人，大多面黄肌瘦，反倒像是被村长掠来献给他的。我们得想个办法，不能坐视不理。”

“嗯，”季康安淡淡点头，反问她，“你怎么想？”

“我觉得，直接打虽说省事，但不清楚那群人实力如何，有无援手，单就我们，怕是有难度。”江郁锦实话实说，自李瀚一事，他们夜里休息不好，寻了处村子，偏又遇上这种事，她身上已经没有银钱能在系统商店里兑换东西了，连两套衣服都换不起，更别提贵重的药物了。

“言之有理，”也不知是不是江郁锦的错觉，季康安从刚才老韩讲到姜生起就有些不对劲，现在亦是如此，总觉得他心里憋着气，不好爆发，“然而，我们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必须速战速决。”

“要直接打？”江郁锦用力拍他肩，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我猜你会这样，要打便打，这破地方我也待不下去。”她心里默喊系统，暗自查询还剩几次读档机会，得知还有三次重来机会后，松了口气，这样就算真出了意外，他们还能挽回，不至于直接完蛋。

“呵，”季康安忽而嗤笑，似是自嘲，“我还以为你会反驳我，毕竟直接打，一切皆是未知。”

“可我信你。”江郁锦迈步上前，“还不去吗？我猜，刘将军在华天关迟迟见不到太子殿下，怕是会差人往京中送信，这样一来，对你对我都不好。”

他二人装模作样，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找到整和老村长喝酒的姜生，江郁锦扑通一声跪倒地上，余光瞥见身旁季康安差异的目光，硬是拽着他跟自己一起，“愣着干嘛，还不快跪。”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小声嘀咕。

季康安被她拽的一个酿跄跪在江郁锦身边，人已到位，江郁锦开始卖惨，“姜老大，我们兄弟二人情谊深厚，实在不忍分开，然村中小人上告村长，告发我兄弟二人有染，我二人在村里实在是混不下去了，早听闻您大名，不辞劳苦赶来投奔，谁曾想村长他老人家竟先入为主，叫我二人在您面前再难有机会正名，我心甚痛啊！”

藏在袖子里的手死命掐着肉，她面上挤出几滴泪，宽大的衣袖随她动作起落，“姜老大，今日我兄弟二人前来，只为您能收留我们，好叫我二人日后也有口饭吃。”

姜生看着他们，面色复杂，愣怔许久，杯中酒溢出也丝毫没有察觉，老村长看不下去，上前夺过他手中的酒，“姜老大，你这又是何必呢？”

他摇头，阻止老村长继续说下去，有些事他自己知道就够了，没必要跟这群过来投奔自己的可怜人讲。他仰头，杯中酒尽数入喉，辛辣的酒味灼烫着他的身躯。酒杯重重放到桌上，姜生皱眉，强忍着身体不适，看向恭敬跪在地上的二人，沉声叫他们起来。

“你们既求到此处，想必对这龙虎帮也绝非一无所知。我姜生所为，皆一人贪欲，钱与权，恐是天下野心家所求，而今入了我龙虎帮，你们再无清白身，如此，可愿追随于我？”姜生命下人拿来两个尚未用过的酒杯，亲自斟满酒。

酒杯在桌上划过，与“擦擦”声一道而来的，还有姜生含笑的一句“请吧”。江郁锦疑惑，这酒是先前姜生再喝的，想来没毒，但他此举又是为何？莫非龙虎帮每个前来投奔他的都要经历这一遭？

姜生见他们不动，沉声催促，暗里威胁他们，“二位不是久仰我龙虎帮大名特来此投奔于我？怎还不喝？莫非先前所说，皆是戏言？”

季康安率先拿起一杯，一饮而尽，“实在是抱歉，这不是姜老大您还没喝，我二人若是先动手，岂不是误了规矩？”

江郁锦忙上前喝完另一杯，赔着笑，“就是啊，姜老大你看，我们俩绝对诚心，只是您不动手，我们这也不敢轻举妄动是不？”

两人一唱一和，又是陪着姜生喝了几杯，这才打消他的顾虑。见他已放下戒备，两人分工，江郁锦一掌劈晕村长，脚踹大厅里侍奉姜生的下人，季康安一拳直击他面门，打得姜生喉咙里充斥着血腥味，紧接着又是一脚狠狠踹向他腹部。姜生吃痛，想弯腰却因身形肥胖难以做到，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季康安轻轻一脚踩上，眉头紧锁，预期不耐，“闭嘴。”

江郁锦也被他吵得头疼，蹲下身从姜生衣服上撕下一段布料，随意揉成一团塞进口中，简单欣赏下她和季康安的杰作，满意起身，“好了，安静了，我们继续。”

大厅里的动静吸引了不少人，门外脚步声吵吵嚷嚷，他们对视一眼，心知此战必不会轻松，但眼下已无路可退，想知道的老韩已经说了七七八八，姜生留着也没什么用处，季康安还是留了他一命，等出了村，把他交给当地官府处理。

太阳已快要落山，江郁锦他们今日一天费了不少体力，连个休息时间都没，此刻面对十来个壮汉，属实有些力不从心。

一群人蜂拥而上，手中还拿着各种武器，反观江郁锦他们，赤手空拳，除了肉搏别无他法。

凭借新手任务奖励，江郁锦尚可应付一二，可围过来的人一多，她渐渐落了下风。季康安也没讨着好，本就破烂的衣服沾上不少血，整个龙虎帮笼罩在浓郁的血腥味中，令人作呕。

江郁锦被逼得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撞上一人，她抽空看了一眼，撞上的正是季康安。他们背对背，勉强招架，可武艺再怎么高超，也经不住这样折腾。

黑衣沾血，虽难见血迹，但味道扑鼻，他们手中紧紧握着不知从谁那里抢来的剑，血液顺着剑身滴下，在地上汇聚，汗水混入其中，季康安旧伤本就未好，为救江郁锦肩上硬生生挨了一刀，江郁锦心中着急，偏偏系统上显示银钱不够兑换止血药。

“季康安！”江郁锦低呼，瞬间引起他注意，“这附近可有修罗府人可来支援？”

“修罗府？”他想到了一人，苦笑着摇头，“连安镇，楚宅楚皓轩！”季康安眼尖，抢在黑胡子动手前一把推开江郁锦，“没用的，修罗府不干涉地方官员，楚皓轩对龙虎帮之事毫不知情。”

“你信我吗？”江郁锦忽然发问，季康安下意识点头，“既然信我，那就听好了，此战，我们必胜，不过是代价有点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