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人间的卧室和其他活动区域分开来,这样就算室友的作息不太一致也不会怎么打扰到对方。
赵麒泽提早去学校收拾东西搬宿舍,他的东西很多,找了两个朋友帮忙。
“你怎么突然改住双人间了?和谁一块儿住?”顶着一头棕色小卷毛的男生在房间里转来转去,顺手把“赵麒风”款冰箱贴薅下来放进杂物袋。
赵麒泽闷头整理书桌,似乎没听见。
旁边戴黑色细框眼镜的男生瞥他一眼,接话:“他弟弟。”
“弟弟?麒麟不是独生子吗?哪来的弟弟?”
赵麒泽在学校里行事低调,从不大肆宣扬自己的出身,知道他真实家庭条件的同学少之又少。他没跟爸爸和奶奶在媒体前露过面,在自己的社交账号里也不分享这些,而前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的“狸猫换太子”新闻早就被家里人压了下去,当代网络信息更迭迅速,网上已经没什么人在讨论这件事情了。
世家圈子里倒是有不少人知道知晓实情,但也没有个不长眼的敢公然戳他的痛处。
林书敬喜欢探听这些消息,知道这件事也不足为奇。
赵麒泽的眼神里暗含警告,林书敬淡淡一笑,“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你问本人。”
蒲理看向赵麒泽,浅棕色大眼睛眨巴眨巴,充满了求知欲。
赵麒泽叹了口气,认命似的道:“异父异母的弟弟。”
闵桥到宿舍的时候,赵麒泽已经整理好内务,还下楼买了几杯鲜榨果汁回来给他们解渴。
闵桥的东西不多,他动作麻利,不用别人怎么帮忙,很快就收拾好了。
夏宛澄离开前千叮咛万嘱咐,让赵麒泽多留意闵桥,照顾好他,有什么异常第一时间联系家里人。
赵麒泽还奉命陪他在校园里逛了一圈,头顶烈日险些中暑。主要是赵麒泽在介绍,嗓子都快说冒烟了。两人之间充斥着明显的疏离感,闵桥习惯了这种状态,但他能感觉到赵麒泽貌似不太自在。
他们走完实验园,在银桂广场的长椅上休息,树荫底下积聚着微薄的凉意,勉强能够歇脚。闵桥看着大汗淋漓、捧着冰咖啡续命的赵麒泽,第一次见面时那种清清凉凉的气息被酷暑烘热了,柑橘的香气也浓烈起来,甜味和咖啡淡淡的苦涩味道混在一起,意外的好闻。
天气太热,体力消耗得快,闵桥用果茶杯子外壁的冰凉水珠给额头降一降温,“就到这里吧。”
赵麒泽皱眉,“国际院还没逛。”
“逛不逛都一样的,我不在那边上课,到这里就好。”
“……行。”
“辛苦你了,谢谢。”
“没事。”
赵麒泽回宿舍洗澡,打算睡半个小时的午觉。闵桥要去校外吃晚饭,算是小型家庭聚餐,祝贺他开启新的校园生活。赵麒泽以跟朋友有约为由拒绝了。
他擦着头发打开冰箱,见闵桥拿着换洗的衣服进浴室,问了一句:“你几点出去?”
闵桥:“四点半。”
赵麒泽看一眼手表,现在三点二十,“我等会儿起来送你。”
“不用这么麻烦,我知道去校门口的路怎么走。”
“我送你。”
赵麒泽定定地望着他,眼神有些冷淡。
闵桥笑了一下,说:“那谢谢你。”
晚饭吃了萑嘉本地的特色菜,口味清淡,专门给闵桥点的几道辣菜其实也没什么辣味。饭后一家人去江边散步,华灯初上,水面闪动着粼粼波光。跨江的观景桥通体明亮,像一座辉煌的宫殿。
闵桥扶着围栏,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的心里很空,什么都没想,只觉得江边带有一丝凉意的风吹在身上很舒服。
风灌得衣袖微微鼓起来,他太瘦了,好像能随着这阵风飘走。
夏宛澄轻轻地扯了一下闵桥的衣摆,等他的视线落过来,“小桥,我们来拍一张合照吧。”
闵桥说:“好。”
这个位置将镜头拉远一些就能拍到整座观景桥,闵桥站在正中间,左右两侧是温瑾和夏宛澄,两人很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赵定北和赵庭榕站在边上,揽着自己妻子的肩膀。
帮忙拍照的路人热情地引导他们笑一笑,又称赞他们的家庭真是幸福美满。照片上的闵桥笑容很淡,瘦削苍白的脸庞上镜并不好看。他的眼眶凹陷下去,璀璨灯景落进他的眼底,只徒劳地照出一片沉寂与落寞。
闵桥在宿舍门禁前返回学校,赵麒泽在门口等着接他。回宿舍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直到进了门,闵桥才把手上拎的甜品递给他,“阿姨让我给你带的。”
赵麒泽接过来,反应平平:“哦,谢谢。”
“不用谢。”
闵桥去洗澡了,赵麒泽在客厅里吃甜品,是一块芒果慕斯和一碗绿豆双皮奶,甜度不高,味道清爽。
他拍照发给夏宛澄:[很好吃,谢谢妈妈。]
末尾配一个笑脸。
夏宛澄回复他:[按照你的口味买的,吃完早点睡觉。]
[嗯,你也早点睡。]
[知道啦,宝贝晚安,妈妈爱你。]
[妈妈晚安,我也爱你。]
十二点半,宿舍里熄了灯。赵麒泽听到闵桥逐渐均匀的呼吸,在睡梦中偶尔发出一两声低低的咳嗽。他拿过床头柜上的空调遥控器,把温度上调了几度。
早上五点四十,赵麒泽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吵醒。他整晚都没能进入深度睡眠,眯起眼睛看一眼时间,心里有些烦躁,“你起这么早干嘛?”
博然中学规定的早读时间就半个钟,七点四十到八点十分,然后是二十分钟的早餐时间,八点半上第一节课。
上课时间闵桥已经知晓,比斛崖一中宽松太多。他昨晚特意关了闹钟,起来也小心翼翼地放轻动作,却没料到赵麒泽的睡眠这么浅,“我习惯这个点起来。抱歉,吵醒你了。”
赵麒泽沉沉地叹了口气,提高音量:“宿舍七点开门。你知道教室怎么走吗?”
“知道。”
“嗯。早读完再吃早餐行吗?”
“我自己去吃就好。”
赵麒泽倒也想让他自己去吃,但夏宛澄说闵桥节俭惯了,没人盯着肯定不会好好吃饭,再三嘱咐他一定要带闵桥去吃早餐和午餐。
赵麒泽又叹气,很无奈的口吻,“等我一起去。冰箱里有面包,你先垫一点。”
闵桥沉默几秒,低低地嗯了一声。
卧室门被轻轻合上,底下的缝隙散发着微弱光亮。赵麒泽翻了个身,神经放松下来。
闵桥七点钟准时出宿舍门,起床的乐曲响彻校园。天完全亮了,朱红色的教学楼沐浴着晨光,印在一片纯净的海蓝背景里。
这里的天气即便是早上也没凉快多少,闵桥穿着秋季校服的白色长袖衬衫,从宿舍走到教学楼的功夫后背和腋窝就濡湿了。路上遇到零零散散的学生,背着书包不慌不忙地去往食堂,还有一些穿着运动服,看样子是要去晨练。
闵桥按照上周和付彬去办公室的步骤乘坐电梯,到教室发现里面已经有人在了。是个男生,坐在第二排靠窗的位置,正低着头写字。他的身材清瘦,穿着夏装的蓝白色polo衫,左腕戴一只白色手表,黑发理得很短,露出清俊的眉宇。
闵桥放轻脚步,幽灵似的飘到座位上,又小心翼翼地拉开椅子坐下,翻书的动作也很谨慎,没发出一点声音。
课桌上堆了一整套崭新的教材,不是斛崖一中使用的版本。闵桥翻开最上面的物理必修二,快速浏览完目录后去细看对应的章节,不自觉皱起眉头。
陆续有学生抵达教室,肉包子、豆浆、香肠等食物的香气弥漫开来。闵桥只吃了几天的早餐,肠胃竟然就习惯了在这个时间段进食,发出咕噜咕噜的低鸣。
“夏明桥?”一道略微迟疑的声音落进耳朵里。
闵桥尚且不适应这个名字,反应了几秒才抬起头,见一道挺拔的身影站在面前。男生大汗淋漓,身上的浅灰色T恤几乎被汗水洇透,脖子上搭一条毛巾,浑身散发着热气。
闵桥不认识他,“你好。”
“早上好,我叫程霖。旅程的程,甘霖的霖。”程霖摘了眼镜,双眼显得有些无神,“你来这么早,吃早餐了吗?”
“没吃。”闵桥面不改色地撒谎,“还不饿。”
“哦,那早读完再去吃。”程霖瞅了一眼他的课本,“教学计划以内的教材我们都学完了,现在已经进入复习强化阶段,说白了就是专攻薄弱部分和刁钻难题,基础知识点老师一般不会再讲的。你想看笔记的话可以跟许闰檐借,我们班笔记就属他写的最好。”
程霖是副班长,被付彬找去办公室,初步了解新同学的基本情况,受嘱咐平时多加照顾一些。
“喏,就那位。”他指了指第二排靠窗的位置,“言午许,闰月的闰,屋檐的檐。”
闵桥看过去,白净俊秀的男生回望他,友善地笑了笑。
早读开始前两分钟,闵桥的同桌才打着哈欠进教室。
“新同桌,早上好啊。”头发蓬松微乱的男生懒洋洋地落座,没骨头似的趴到桌子上,侧头望着他。
他拥有一双美丽的眼睛,单眼皮,眼尾微微上翘,棕色的眼瞳明亮又深邃,让闵桥想起自己小时候珍藏的玻璃弹珠。
“早上好。”闵桥说。
男生随便翻出一张卷子,指着姓名栏里铁画银钩的字迹,“符琢。”
“符琢。”闵桥一板一眼地重复这两个字,礼尚往来给他写自己的名字:“你好,我叫夏明桥。”
符琢笑了,漂亮的眼睛弯起来,鼓起两条窄窄的卧蚕,表面似乎有一层莹润的釉光。他模仿闵桥的腔调,“你好,夏明桥。”
闵桥嗯了一声,转过头继续看自己的书,几秒后又转回来,不带什么情绪地夸赞,“你的眼睛真漂亮。”
符琢一怔,瞳孔明显收缩,耳朵更是以令人惊奇的速度烧得通红,“你,你怎么……”
怎么一上来就莫名其妙夸人眼睛漂亮?
闵桥看一眼他红得冒烟的耳朵,不明白他为什么是这个反应,“嗯?”
“没什么。”符琢又趴回桌上,把脑袋埋进臂弯里,看起来像泄了气的气球,瓮声瓮气道:“谢谢。”
闵桥一个字都没听清,又感觉他好像不想理睬自己的样子,以为刚才说的话冒犯到他,于是说:“对不起。”
符琢转出半边脸来,自下而上地看他,“你道什么歉?”
还是听不清。
早读已经开始了,嗡嗡的背诵声由弱渐强。符琢说话的音量不大,闵桥本来就听不清,又只顾看他的眼睛,信息接收能力几乎为零。
他转动身体,正对着符琢,微微倾身靠近,目光锁定他的嘴巴,“抱歉,我没听清楚。”
符琢上半身往后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眉心微皱,“你说话就说话,别凑这么近。”
闵桥神色未变,老老实实地转回去,很平静地又道了一声歉。
符琢觉得他可能是误会了,想解释自己不是嫌弃他,只是不习惯在彼此不怎么熟悉的情况下近距离接触。他迟疑着“喂”了一声,没得到回应,又小声叫了一句“夏明桥”,对方依旧毫无反应。
符琢皱了皱眉,不再说话。
早读期间,付彬来班里溜达一圈,把闵桥叫出去说了会儿话。闵桥抱着很厚的一沓试卷回来,囊括了自复习阶段以来的各科综合卷和专项训练卷,付彬让他暑假完成。
课后,符琢准备去吃早餐,带着几分试探意味地问闵桥要不要一起。
闵桥摇头,又抿着唇微笑,“你去吧,我不吃。”
符琢觉得这个笑容真是阴阳怪气。
“还没睡醒吗?”许闰檐走在他身边,有些好笑道:“怎么心不在焉的。”
符琢反驳:“没。”
许闰檐见他一直在盘饭卡上的风车挂坠,应该是还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没过半分钟,符琢就说出了困扰的缘由,“新同桌好像生气了。”
许闰檐:“你怎么惹到他了?”
“不知道。”符琢有点不高兴,“我刚才问他要不要一起吃早餐,他对我假笑。”
“可能是有什么误会?你要不和他聊一聊,把话说清楚,不然这样闷着你自己也难受。”许闰檐顿了顿,又说:“彬哥安排你和他做同桌是觉得你性格开朗,人缘又好,能快速带他融入集体。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