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御书房飘着松烟墨香,楚砚批完最后一道奏折,望着案头青玉镇纸下压着的半幅残棋,忽觉指尖发凉。那是三年前萧翎邀他对弈时留下的,黑白子错落如星斗,却永远停在了中盘。
牢门开启的声响惊碎回忆。楚砚握紧玄色披风,踏入潮湿阴暗的地牢。萧翎蜷缩在霉斑遍布的草席上,月白长衫沾满污垢,腕间镣铐在摇曳的烛火下泛着冷光。听见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清瘦的脸上竟还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陛下终于肯见我了。”沙哑的嗓音里裹着铁锈味,萧翎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锁链拽回原地。楚砚喉头发紧,别过脸不去看那双曾如春水般澄澈的眼睛——此刻蒙着血丝,却仍执拗地盯着他。
“你可知罪?”话一出口,连楚砚自己都觉得可笑。叛国通敌的罪状早已板上钉钉,他却偏要问。萧翎轻笑出声,震得锁链哗哗作响:“我若认罪,陛下可会心软?”
地牢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楚砚想起初遇时的春日,十二岁的萧翎捧着一卷《孙子兵法》撞进他的视线,发间沾着桃花瓣,仰头问他“三殿下可愿与我共观天下”。那时的他们怎会想到,日后会在权力的棋局里杀得血肉模糊。
“父亲临终前让我转告你。”萧翎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他说...当年毒杀淑妃娘娘的,是当今圣上。”楚砚瞳孔骤缩,耳畔嗡鸣如雷。记忆中母妃咳血的模样与先帝慈祥的面容轰然重叠,青玉镇纸在掌心硌出深痕。
萧翎却已闭上眼,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杀了我吧。若留着萧家血脉,你的皇位永远不安稳。”他蜷缩的身影在昏暗中单薄得像片枯叶,楚砚忽然想起那年冬日,两人偷溜出皇宫看雪,萧翎把冻僵的手塞进他袖中时的温度。
“朕要你活着。”楚砚猛地转身,玄色披风扫落案上烛台。火苗窜起的瞬间,他听见身后锁链坠地的闷响,还有萧翎压抑的抽气声。地牢深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惊起寒鸦无数,扑棱棱掠过宫墙,消失在浓稠如墨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