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陌扶轻洗头在他额头轻吻:“寒忱,我只是信你。”
他为了这件事所付出的努力,在这条泥泞路上还跟着不少人,他们都需要一个答案,为此可以飞蛾扑火。
烛火跳跃,模糊两人的身影,在这万籁俱寂中,一颗耀阳的流星划过天边。
半夜,一人敲响柏府。
开门的是柏府的管家,来人呈上令牌,管家恭敬请那人去了后院。
裴玉已经被放了出来,此刻,他正站在窗户前逗弄着鹦鹉。
管家轻轻敲了敲门:“老爷,客人到了。”
柏天放下书册,咳嗽一声道:“请人进来。”
管家恭敬推开门,来人披着斗篷,站在门口,晚饭一吹,衣衫猎猎,又归于平静。
她踏进屋里,身后的大门又重新关上,隔绝了微风。
柏天起身,自高位而下。
“请坐。”
那人点点头,摘下斗篷,赫然是圣女萨仁图雅。
“清茶,还望圣女莫要嫌弃。”
萨仁图雅接过茶盏,浅尝一口放下,视线落在一直逗鸟的裴玉身上。
裴玉觉察到那股视线,转身朝圣女笑了笑,在萨仁图雅对面落座。
“这么晚了,圣女来此有何贵干?”
萨仁图雅冷笑一声:明明是他们传信要见自己,偏偏还要倒打一耙,汴京人果真是无趣的很。
“我来此地,二殿下当真是不知道?”
裴乐侧头撑着额角,上下打量着圣女,随后一笑:“达克的味道如何?”
“二殿下!”萨仁图雅冷了脸:“南蛮与汴京之间的交易不是非你不可。”
“玉儿,不可无礼。”柏天装模作样斥责了一番。
“外祖父说的是,玉儿知错了。”裴玉收起笑意:“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圣女心胸宽广,定是不会跟本殿下计较的,对吧?”
萨仁图雅没有回话。
柏天瞥了裴玉一眼。
“圣女既应邀而来,便是知道,在这汴京中,只有玉儿有实力帮你,但是圣女可知道,我汴京有句话叫墙头草两边倒,无论最后哪一方得势,最先被找上出气的,永远都是那棵摇摆不定的墙头草。”
萨仁图雅听出他话音里的讥讽,她冷静下来,端起茶盏。
“我南蛮初来驾到,自然要考察一番盟友的实力,我相信,今日就算是换成你们,我若没有表现出实力,你们一样不会与我同盟。”
“同盟?”裴玉冷笑一声:“圣女怕是想错了,眼下我们不是同盟,而是你们南蛮要依附于本殿下,就算没有你手中的军权,本殿下已然可以坐上那个位子。”
“是吗?”萨仁图雅挑了挑眉毛:“裴寒忱手中的兵权,二殿下可是拿到了?时间这么久了二殿下还没有拿到他手中的兵权,这已经说明了问题,那我南蛮再找一个盟友又如何?”
“那圣女找到了吗?”裴玉颇有些看好戏的意思。
裴永裴乐也都惦记圣女手中的兵权,可裴乐因为春猎那件事被圣上厌烦,裴永倒是有机会,可惜,他非但没有帮圣女如愿进凛王府的大门,反倒让圣女众目睽睽之下失了清白,再往后就是恨不能屠了南蛮的裴寒忱,透明人裴行,还未长大的裴复峥……
他早就在暗中不知不觉斩断了南蛮圣女所有的选择。
萨仁图雅当然知道她早已没了选择,只是自打她见到裴玉第一面开始,她就知道,这是条阴狠的毒蛇,甚至比裴寒忱还要麻烦些的毒蛇。
“找不找的到都没有什么问题,只有一条,南蛮助二殿下登位,二殿下能给南蛮什么?”
裴玉伸出手指:“除却返回今日已失的要崮城、蕖理两座城池,还额外给南蛮荣城,颜城两座城池。”
荣城跟颜城地势平坦,有了这两座城池,南蛮子民就可以不用再居无定所,他们会有过冬的宅院,牛羊再也不会被冻死。
“望二殿下谨记。”圣女捞起斗篷,遮盖住面容,她起身往外走,只是临到门口前,又站住了。
“二殿下聪明果敢,南蛮愿意成为殿下的同盟,只是,南蛮不接受叛徒,宫宴一事,我不希望再出现第二次,背刺同盟也要做好反被刺的准备。”
裴玉觉得好笑:“是吗?”
萨仁图雅微微侧过脸,斗篷遮住她半张脸,自裴玉的角度,只能看到萨仁图雅火红的嘴唇,像是黑暗里的火,能吞噬一切。
“裴凌一事,南蛮证据还挺多的。”
萨仁图雅说完,径直推开门,消失在了夜色中。
柏相端起茶盏将剩下的清茶一仰而尽,随后超门口摆摆手,侍卫了然,重新关上门。
裴玉收敛笑意,眸子黑漆漆盯着门口。
“看来是我小看这圣女了。”
柏相叹口气:“是老夫失策,当日引着达克去御花园的小太监知道老夫要杀人灭口,竟先一步留了线索,也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让圣女知道了。”
“外祖父,这不像你啊,与之相关之人呢?”
柏相叹口气:“到底是老了。”他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裴玉放心下来。
“就算圣女知道这件事是我们做的又如何,她现在唯一的选择,都只能是我,南蛮兵权,我势在必得。”
柏天点点头,自顾自倒了杯茶:“裴寒忱那边……”
“找人盯着呢,今日去了趟大理寺,估计是气不过南蛮达布里给他泼脏水,去泄愤鞭尸去了吧。”
柏天拎着茶壶的动作一怔。
这凛王果真是杀神。
“皇后娘娘……最近过得如何?”
裴玉后靠瘫在木椅上,盯着屋顶道:“母后瓦解了甄妃与玲妃,这对姐妹花以后怕是老死不相往来,也算是变相瓦解了裴永裴乐的同盟。”说到这裴乐突然起身:“祖父,听说当日本要入宫的,是我未曾谋面的姨母?”
柏相一愣:“你听谁说的?”
裴乐只笑着,没有回话。
柏相放下茶盏,稍微正了正脸色。
“她是你的母亲。”
“孙儿知晓。”
柏相抬起头看着他,试图在他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愧疚,可是没有,自始至终,裴玉都表现在一副平静看好戏的样子。
惊悚吗?
甚至在自家母亲那边插人。
可这样,才算有他们柏家的血脉风范。
亲情缘薄,只有至高无上方停。
“祖父放心,孙儿只是好奇,当年我那姨母做错了什么事,会惹的母后会如此行事?”
裴玉暗地里查过了,当年他那素未谋面的姨母之死是她母后做的手脚。
柏相叹口气:“没什么,当年只是意外而已。”
裴玉笑着把玩手中的茶盏:“难道不是因为那个叫越殊的人?”
柏相暗暗一惊 。
当年一事,他应当是把所有可能知晓之人处置妥当了才是,裴玉是怎么查出来的?甚至查到了越殊身上。
“明面上是姨母拆散了母后与越殊,可孙儿看倒是不尽然。”
“哦?”柏相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裴玉:“姨母是千金小姐,极少外出,我相信外祖父也是自小将她们当皇后培养,所以,姨母是怎么打探到越殊的踪迹的?”
“踪迹而已,江湖门派有的是干这种营生的活。”
“是吗?”裴玉托腮看向柏相。
“如何不是?”
裴玉点点头:“外祖父说是就是吧,只是姨母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总不能是羡慕母后喜欢一个小小的县尉吧。”
柏相没有回话。
裴玉继续道:“当日柏家已经接到入宫的圣旨,比起一个县尉,哪里母仪天下来的尊贵,所以啊,姨母并非是嫉妒母后才拆散了她们,是外祖父出的手吧,您想让母后也入宫协助姨母为柏家挣个前程。”
柏相突然一笑:“这事是你母亲告诉你的?”
“不是。”裴玉摇摇头:“是孙儿自个猜的。”
“你推测的不错,是老夫找人做的,只不过当日傲琪的人正好出现在那边看好戏,被傲雪误会了。”
裴玉还是那副平静的样子,好似他们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外祖父就这么忍心拆散母后的幸福?”
“幸福?”柏相好似听到什么笑话:“生在柏家便没有资格寻求幸福,只有登上权利顶峰才有那个资格。”柏相攥紧拳头又缓缓松开:“玉儿你记住,只有你变强大,才能有资格谈幸福。”
“祖父放心。”裴玉点点头:“孙儿断不会同母后一样。”
柏相欣慰地点点头。
“老夫一直觉得你母后心肠太软,可越殊一死,她便露出了獠牙。”
“外祖父是后悔了?”
“后悔?”柏相呵呵一笑:“不,老夫很欣慰,可以对至亲手足下手,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柏家人,事实证明,老夫亦没有看错,如今你的母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柏家水涨船高,朝堂之上谁敢与柏家抗衡?”
“外祖父说的是。”
“玉儿,南蛮兵权,务必把在手里,至于裴寒忱……该正式跟他宣战了。”
“外祖父放心就是,孙儿心里有数。”
夜里风凉。
今夜注定无眠,萧安旭看着手中线索,跟陌桥枫商议了半天还是连夜进了宫。
出乎意料的,这件事却被圣上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