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程鹊本以为今年会跟以往的每一年没什么太大差别,无非就是走亲访友,互相寒暄一番。虽说拜访的人当中,比往年多了一个周平,但总体来说,也并未让她觉得有何特别之处。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远远超出了程鹊的预想。在初六这个看似平常的日子里,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彻底打破了程家原有的平静。
“程哥,好久不见了!”伴随着这个声音,沈贵成来到程家,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他是被村子里的人一路引领着来到这里的。沈贵成已经有许多年没有来过杏山村了,自从妹妹离开后,他更是从未涉足过半步。多年后再来,曾经还算熟悉的地方早就变得陌生起来,以至于他早就忘记了程家的具体位置。
他的出现让程家人尤其是奶奶和大伯等人变了脸色,只见那表情中夹杂着惊疑、反感,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而站在角落里的程鹊,更是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先前没什么往来的便宜舅舅,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来到程家。
领路的人并不清楚沈贵成和程家的关系,他只是按照沈贵成的请求,将他带到了程家。
见到程洪后,领路的人说道:“这人说是你们家的亲戚,不认识路,叫我给带过来。阿洪,你认识吧。”
阿洪是大伯的名,他的全名叫作程洪。此时,面对村子里的人,程洪纵使心中有诸多不满,也不好在此时表露出来,只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胡乱地点点头,应道:“认识,认识。”
待领路的村里人离开,程洪便沉着脸将人领进来。
倒不是他想让沈贵成进门,而是外面时不时会有人,若是叫人看见,总不免会引起一些非议。
等人进来后,还不等程家人说话,沈贵成便笑着说:“许多年没来,这村子里变化还挺大的。”
沈贵成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尴尬。他心想,这老太太怎么还是这么个态度?心下很是不悦,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妹妹在前妹夫去世后,抛下孩子离开,这事儿说出去确实不太好听。可是,妹妹还尚且年轻,总不能为着一个死人一直守着吧。
再说了,妹妹虽然离开了,但抚养孩子的钱可是一分都没少地寄了过来。如今,这老太太拿了钱,却还是这样的态度,也实在是太不知好歹了吧!沈贵成越想越觉得气闷,脸色也变得越发难看。
“亲家母,你这话就不好听了,干什么,我还能干什么?我是这孩子的舅舅,过来看看孩子,不可以吗?”
沈贵成说话间朝程鹊望过去,见她站在角落里,穿着一身旧衣服,明明灰扑扑的,可是却格外耀眼,把其他人都衬得失色。
这时大伯母笑着说:“原来是看孩子呀!也是,您是小鹊的舅舅,过来看看也是正理,只是往年我们都没见这人,这乍一见到,就有些惊讶罢了!”
“亲家母,你这话可就不中听了!怎么了,你觉得我能干什么?我是这孩子的舅舅,过来瞧瞧孩子,难道就不可以吗?”沈贵成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他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程奶奶,似乎在质问她说出的话。
随后,他的目光朝程鹊望了过去。只见她静静地站在角落里,那一身衣服一看就不太合身,颜色也早已褪去,看上去灰扑扑的。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身影,却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魅力,格外耀眼夺目,将周围的其他人都衬托得黯然失色。
这时,大伯母脸上挂着一抹笑容,缓缓地说道:“原来是看孩子呀!也是,您是小鹊的舅舅,过来看看那是理所当然的事儿。只是以往年头里,我们都没见过您这号人,这猛然间一见着,难免会觉得有些诧异罢了!”大伯母的话语虽然平和,但说的话里还是含枪带刺的。
沈贵成听了大伯母的话瞬间有些尴尬,然而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说道:“之前是太忙,加上也相信程哥不会亏待小鹊,所以就没来。现在得了空,这不就过来看看孩子。”
说着,他的视线转向程鹤,那眼神中带着几分关切的意味,然后柔声问道:“小鹊啊,最近过得怎么样?”
程鹊听见沈贵成的话,内心叹了口气。她上前走了一步,这时候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了她身上。
她轻声回答道:“舅舅,我挺好的,您不用担心。”说完,她下意识的捋了捋耳边的头发,微微垂下头,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沉默。
见到她此刻的模样,沈贵成的心中不禁哑然。这个时候的程鹊,跟先前在学校时见得完全不一样。
她那本该充满朝气的脸上,满是无助,眼神中也似是含着迷茫与孤独。在将她的模样与程奶奶的话相互对比之后,沈贵成的心中已然明了,这孩子先前的生活定然过得不如意,不然又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沈贵成在心中自问。
他本以为,妹夫的去世固然是一场悲剧,也破碎了一个家庭。可即便程老大一家不待见程鹊,可好歹还有孩子她奶奶在,起码能护着她。毕竟,这是妹夫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于情于理,都应该得到更多的疼爱才对。
尤其是程鹊的成绩如此好,若不是程家人的悉心培养,又怎么会这样优秀呢?
然而,在见到程鹊此时的沉默后,沈贵成突然觉得,自己先前所想的疼爱恐怕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程家这老太太似乎将对妹妹的不满,还发泄在孩子身上,不仅没有像他猜想的那样,却变本加厉,不然小鹊这孩子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