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对——

如果姜殊穹是在这里才学会了移花诀的话，那他是如何穿越时空回到数百年前去将燕北堂的左眼换作罪业瞳的？

郑南槐紧紧盯着燕北堂手上的移花诀，心中闪过千百种思绪，再抬眼去看燕北堂时，发现他神色同样凝重，与自己对视时眼中甚至浮现出几分迷茫，想来也是明白了他所指的时间是什么。

“小圆姐，你知道他从进入这件密室后都看了什么书、看了多久吗？”郑南槐想了想，看向李小圆。

“呃……我想想，”李小圆皱起眉，仔细回忆着林小竹的记忆，下意识就走到了密室入口处，想用情景重现来唤醒更多的细节，她慢慢地先在几列书卷前来回走了两次，随后才走到他们找到古籍的位置，“他应该是先辨认出这本古籍可能所在的位置，然后再慢慢找过来的。”

“他看了这本古籍好一会儿后，看了林小竹一下，然后又去查看其他几列的书卷，中间他停了下来，把这本移花诀拿出来看了几眼又放了回去……再然后他就只是边走边看，最后抽出了这本书。”

说着，李小圆已走到另一列书旁，摸索着抽出一本封面上什么字也没有的书来。

两人跟过去，郑南槐发现这边的书多半都和这本书一样，翻过几本后确认这些应该是秋水宗内部的账册和弟子籍册之类的卷宗。

燕北堂从李小圆手里接过书，从中找到了有关秋水宗宗门防护布设的内容。

“这是解开秋水宗外迷阵的办法，”他将书中一处文字指给李小圆和郑南槐，“以他当时的本事，兴许根本不需要看到这个才能解开迷阵，这只是他用来让林小竹带他进入藏书阁的借口罢了，专程找出来看一眼，应该也是为了不令林小竹起疑。”

李小圆点点头，很是赞同他的看法，“我也觉得，感觉他的表情就不像急着找到出路的样子。”

“看来他的确是为了那幅驳文图而来的。”郑南槐作出结论道，李小圆说姜殊穹并未在移花诀那本秘籍上多做停留，想来可能在进入这间密室前他就已知晓移花诀的功法了。

他们已将那本古籍收了起来，燕北堂环顾这间密室，“这里的秘籍功法还是不要被人发现的好，我们将这里彻底封存起来吧。”

李小圆和郑南槐都点点头，只是李小圆面上犹疑片刻，还是出声道：“先等等吧，我想看看这里的弟子籍册里有没有林小竹的名字。”

媚骨几任主人留下的记忆其实并不全，李小圆对林小竹的了解仅限于最深刻最痛苦的部分，她有点想知道，除去这些时候的林小竹，是什么样子的。

话音未落，郑南槐就递过去一本厚厚的册子，这是他刚才找到的一本弟子籍册，“你看看这里有没有。”

李小圆眼神微动，接过东西后轻声说了句谢谢。

郑南槐听过后也没说什么，和燕北堂帮着寻找其它的弟子籍册。

好在这间密室里的书卷都收拾得很是井井有条，不多时两人就找齐了共计三本弟子籍册，燕北堂翻动纸页，随后将手上的那本递到李小圆面前：

“看记录的年份，很有可能在这本里面。”

正飞快翻页的李小圆立刻停下动作，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和燕北堂对换了手上的籍册。

原本燕北堂打算将这一本籍册放到一边，却在下意识垂眼看向书页上文字的下一瞬愣了一下。

早在刚才就停下寻找候在一边的郑南槐立刻发现了他的反应，看了眼正全神贯注翻书的李小圆，没有直接出声问燕北堂看到了什么，而是自己凑到一边看向那页记录，随后也愣了一下。

因为他看见了一个名字——

江书琼。

这名字……念起来竟然和姜殊穹一模一样。

会是巧合吗？

看了眼关于这个名叫江书琼的弟子的记录，郑南槐没看出什么端倪。此人乃是宁州人士，父母双亡，是秋水宗长老在人妖一战后的废墟里发现带回来的，资质平庸，在秋水宗这个特别的宗门里还算颇受重视，后来得了一个前来消遣的世家子弟的青眼，得以脱离了秋水宗。

“看着倒没什么问题……”

他记得姜殊穹乃是邬山城一位长老自小抚养长大的弟子，是地道的邬州人士，看记录，这个江书琼在人妖一战发生前就已出生，比姜殊穹也早了至少近百年。

但这么凑巧的同音的确叫郑南槐不得不觉得古怪，只能告诉自己江书琼这名字也算平平无奇，真的只是凑巧罢了。

燕北堂微微蹙眉，片刻后才摇了摇头，轻声道：“也许吧。”

放下记载着江书琼的弟子籍册，李小圆也已找到并看完了想要的东西，神色间略有几分失落，但也没说什么，只是道：“咱们走吧，不是还得去找那个鬼仙的踪迹么？”

三人便走出了密室，并在其上施加了好几层禁制，直至将这件密室彻底封存隐匿起来才离开了藏书阁。

有着李小圆的指引，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当年林小竹在离开秋水宗后曾住过的地方，时过境迁，草屋已支离破碎，只能依稀从那些被野草覆盖了大半的几处残余的屋墙看出这是那间草屋。

李小圆摸了摸一片被岁月风化得只剩不到她身量的屋墙，似是在回忆什么，只是很快，她便收回了手，眼中恢复清明，指了一个方向道：

“在那边。”

那边就是林小竹发现姜殊穹收服一只厉鬼的地方。

待李小圆再次停下脚步时，郑南槐和燕北堂也都察觉到了四周那股十分微弱的、熟悉的气息。

郑南槐朝燕北堂看了一眼，后者便走到李小圆身边，帮着分散了李小圆的注意力，而郑南槐则趁此机会催动了罪业瞳。

果然，罪业瞳也捕捉到了些许鬼仙残留的极细微的痕迹，郑南槐眨了眨眼，双眸重新恢复黑白分明的模样，朝着不时用余光观察他的燕北堂点了点头

这时燕北堂才十分自然地转身走向他，连带着李小圆也跟着走过来，她看着两人的神色，估摸着应该是有结果了：

“真的是鬼仙是吗？”

“嗯，”郑南槐应了一声，“那个时间点，只会是尝幽。”

“那就能确定，尝幽就在姜殊穹手里了，这样一来，还得提防他到时候借助鬼仙的力量对我们出手吧？”李小圆点点头问道。

正是如此，不过郑南槐有些奇怪，姜殊穹当时是用什么手段控制住一只鬼仙的？他记得这个时间点人鬼一战结束没有多久，即便尝幽还未从战中受到的重创彻底恢复，也不能轻易被人族修士控制住的吧？

他又想到，玄冥也被姜殊穹控制了一段时间，据叠鸦的说法，玄冥还是三位鬼仙之中实力最为强悍的那个，而且郑挽水的记忆里那时的玄冥还能大范围使用魂火，状态即便不到全盛，也至少有八成实力，姜殊穹居然连那时候的玄冥都能制住……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

正思索时，李小圆拍了拍他的手臂，脸上有些不爽，“你在想什么呢？”

“……在想姜殊穹那时候居然有本事控制住一只鬼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倒确实值得深思……”李小圆听完微怔，面上那点不虞消散无影，转而有些心虚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和燕北堂又在想什么只有你们伏鬼修士才知道的东西不告诉我呢。”

说罢，她还看了眼郑南槐旁边的燕北堂。

也是这时，郑南槐才发现燕北堂正抬头不知在看什么，神色有几分严肃。

他们现在正站在一处恰好能看到小半片夜空的林隙，郑南槐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看得到墨一般的夜空中缀着点点忽明忽灭的星光，没看到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东西。

可燕北堂的表情叫他心里有点不安，犹豫了下还是扯了扯燕北堂的袖子：

“你想到什么了？”

他这一拽，燕北堂便收回了视线，转而凝重地看着他和李小圆，郑南槐心里咯噔一声，竟猜到了燕北堂打算干什么。

“不行！”来不及顾虑李小圆还在场，郑南槐就急匆匆地脱口而出。

而燕北堂还是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他，郑南槐就知他已有了决断，心下不禁更是着急，“不行，这里什么也没有！”

被蒙在鼓里的李小圆彻底呆愣在原地，搞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不行，刚刚不是说这里有鬼仙的痕迹吗？怎么现在又说什么也没有了？

正心里冒着嘀咕打量起四周时，却看到燕北堂转过身看向自己，李小圆直觉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同自己交代，下意识也正色起来。

“小圆，我想你可能察觉到过一点……我的体内，有一只鬼仙。”

看着燕北堂肃穆的脸庞，李小圆觉得自己听到了足以让她诧异到大叫的东西。

但她没有真的叫出声，只是不自禁张大了嘴巴，半晌才愣愣地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