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饶是郑南槐对宗门大比如何筹措完全没什么了解,也觉得事有蹊跷:
“这大比,应当用不上这样的阵旗吧……”
燕北堂点点头,“所以我才说不简单,就是不知这到底是要布置什么样的阵法了,我们待会寻个机会,将这些事传讯给白献涿,兴许掌门他们会有什么头绪。”
炼器堂几处出口上的禁制对两人而言形同虚设,略交换了下彼此今日的收获,郑南槐和燕北堂便从一处偏门溜了出去。
内门的夜间巡逻比外门要森严几分,按着燕北堂的记忆,两人成功摸到了最近的一处长老居所并潜了进去。
可惜的是,这位长老及其门下弟子似乎还够不上邬山城内门核心圈子的地位,郑南槐也不打算对几人进行搜魂,只得又去了别的长老居所。
两人打探了大半夜,竟是一无所获,为免马失前蹄,郑南槐和燕北堂没敢继续彻夜查探,先行回了炼器堂。
第二日白天仍是一刻不停地处理灵材,夜里再去潜入诸位长老的住处,如是又过了两日,在进入内门后的第四日晚,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是打听到了点疑似和李小圆有关的讯息——
邬山城城主最为倚重的护卫前几日似乎在院里养了一个女人。
要是换做其它时候,这样的风闻不会引起两人的注意,但仔细一听,郑南槐便觉得这时间有些巧合,似乎就是发生在李小圆失去踪迹时传出来的。
此事只在他们偷听的那位长老口中草草略过,专程提上这么一嘴,似乎更大的目的是为了讥讽几句姜殊穹信重的那名护卫——
“呵,他慕容青不过咱们城主大人手下一个护卫,竟然在我邬山城内门地界做出豢养炉鼎此等卑劣之举,真是狗随主人形,就是不知这炉鼎到底是他自己要养,还是暗度陈仓……”
听这长老的语气很是愤愤不平,郑南槐觉得她应当和姜殊穹有几分龃龉,提到‘城主大人’时那股嘲弄之意是掩都掩不住。
“师尊,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若是传了出去,又要惹来麻烦了。”
“我只在你面前说一说总没事……而且我有哪里冤枉了他么?这件事都在弟子之间传疯了,他还要不要脸?枉我们邬山城自持修界魁首,结果城主的心腹却也做圈养炉鼎这样恶心下贱的事……要是你师祖泉下有知,恐怕都会羞愤不已!”
两人又听了一阵子,从这对师徒的对话中猜出了一些内情,这长老的师尊当年和城主之位仅一步之差,却被突然声名鹊起的姜殊穹抢了先,之后又因为一些事情心有郁郁,没能熬到天谴雷劫便溘然陨落,这位长老觉得当年的事另有内情,便一直看姜殊穹不顺眼,因着这样的态度还好几次被姜殊穹的拥趸排挤过。
从这位长老的住所离开,燕北堂和郑南槐心中皆是有几分激动,他们终于有了李小圆下落的线索,只是那慕容青是姜殊穹的随身护卫,所住的院子就在姜殊穹的城主居所旁边,那里是邬山城戒备最为森严、最难以潜入的核心区域,若要行事,还得从长计议一番。
不过,他们才决定好明晚如何行事时,炼器堂内却有了些变故——
第二天一早,郑南槐一众外门弟子被集合到火房前的空地,据那一直以居高临下的审视态度的长老所说,内门弟子有一项外出任务需要叫几个人过去打打下手,恰好炼器堂中就有一批外门弟子,所以这项美差即将落到他们这些人中的几个头上。
郑南槐未有表露出什么异样,心里却在想着他和燕北堂才刚刚得了点李小圆的线索,这么巧就需要从他们中间挑选几个人跟着外出做任务……难道是哪里出了纰漏被察觉到了吗?
这样一想,他也不免有些紧张起来,若是已经打草惊蛇,李小圆说不定已被转移到了别的地方,若真是如此,那再要追踪只怕难上加难。
不过这倒是让他和那些一无所知的外门弟子一般心生忐忑,面上露出的那点凝重之色也不显得突兀了。
正猜测之际,那前来挑选下手的内门弟子总算纡尊降贵地踏足了这火房,郑南槐隐在人群中看去,发现来人竟有几分面熟,看此人腰上命牌,似乎还是个地位颇高的嫡传弟子。
原先那长老换了副嘴脸,点头哈腰地凑了上去:
“这位,是门内转镜长老的关门弟子,简寒路简师兄。简师兄,这些就是此次在炼器堂做事的外门弟子了。”
转镜长老?郑南槐想起自己曾在宗门大比试炼秘境中结识的简长至简重阳和简水官三人,好像正是这位长老座下的弟子,不过眼下这个关门弟子身上的气度,可远比不上那三位师兄师姐。
几十年前,在郑南槐闭关之时转镜长老不幸于天谴雷劫中陨落,他对其他宗门的事情不怎么关心,也不知道转镜长老还收了个关门弟子……郑南槐脑中忽地一闪,想起来自己曾在哪里见过此人了——之前一次跟着燕北堂来参加宗门大会时,他来找简长至几人聊天,好像就是在那时见到的简寒路。
思及此处,郑南槐忍不住又看了简寒路一眼,他记得那时简寒路只是简水官带在身边的一个外门弟子,想不到再见面就已成了转镜长老的关门弟子。
而简寒路正对着那个长老颇为随意地说话:
“近几日青瓮山疑似有来历不明的蛊修出现,为免有人意图在宗门大比上意图不轨,我和师兄奉命前去探查处理,需要几个人过去帮忙推进搜查,你把这群人里手脚麻利的挑出来我看看。”
两人的声音没有避着众人,郑南槐自然也听得见,闻言便迅速地和燕北堂对视一眼,青瓮山有来历不明的蛊修出现?
会不会是程毋夺?郑南槐立刻想到的是这个可能,他听白献涿说过,几年前程毋夺和杜芹芝曾在平州现身,和铜山苑灵傀一事牵扯甚大,当时杜芹芝被贺行章重创,程毋夺也没能全身而退,这样算来,那两人也差不多养好伤了。
如果是程毋夺两人,此时此刻出现在邬山城附近是否意味着什么?会不会和邬山城暗中的打算有关?郑南槐拧着眉,正冥思苦想时,就见到那长老已走到了跟前,指着他的鼻子道:
“赵重、李四……”
他这才回过神来,跟着其他几个被喊到名字的同门走出人群,没多久也听到了钱复的名字,暗暗看了眼燕北堂,发现对方神色平静,便也不动声色地等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看来燕北堂也觉得蛊修出现这件事古怪,郑南槐暗自思索,以他和燕北堂的能力,尽快摸清此事底细再连夜赶回邬山城找李小圆,倒也并非难事,何况若真是程毋夺和杜芹芝……他们就更得先发制人了。
没多久,长老便走回简寒路身边,恭敬开口:“简师兄,这些人是我看着这段日子还算老实麻利的,您看如何?”
简寒路草草扫了一眼,“就这些吧,走吧。”
后半句是对着郑南槐等人说的,说罢简寒路也不再搭理那长老,径自抬脚转身要走,几人连忙跟上。
走出很长一段路后,郑南槐才听见长老含着妒恨低声咒骂:
“神气什么!自己也是从这火房爬上去的,真以为有多高贵!”
……
一行人跟着简寒路直走到邬山城山门才略停了一阵,郑南槐望向前方,却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
只见山门旁,正立着一个身着明黄劲装的青年,看其眉眼,不是简长至还能有谁?
郑南槐没什么朋友,简长至勉强算一个,他失忆多年,如今见到简长至,竟有种久违的故交重逢的亲切感,只是眼下不是叙旧的好时机,他只得压下心绪,继续观察情况。
只是这一观察,他就觉察出些许异样来。
在郑南槐的记忆中,简长至是个和善热情的人,当年在秘境中主动搭救后也是三人亲切的态度才让当时的郑南槐放松不少,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其他门派的弟子都是如此,怎么眼下对同门师弟的样子却是一副漠然置之的样子,简直是大相径庭……
不只是对简寒路,好像对他们这群人也毫不在意,看着起来简长至就像个无动于衷的木头,粗粗一看,郑南槐都要以为简长至是个对任何事物和人都漠不关心的凉薄之人,可他印象中的简长至分明不是如此,是这些年出了什么事,才叫一个人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吗?
心底一时掠过惊诧和疑惑,郑南槐忍不住蹙起眉,简长至那样心性至诚的人,难不成是发现了邬山城中藏着不少阴私痛心疾首之下心灰意冷了么?那他就有必要找个机会和简长至谈一谈了,既为了劝导开解一二,也想从对方口中探听一二——简长至当年是颇受重视的青年才俊,想来应该知道一些外人不清楚的内情。
郑南槐还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来——这几日,他好像没在内门中发现简重阳和简水官两位师姐师兄的居所,也没听到半点相关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