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一个阵法之后便下落不明了?”
郑南槐听见自己不敢置信地问了一句,“是在平州和邬州接壤的地界上出的事?”
“差不多,你的朋友们刚穿过平州结界,她们的气息没走多远就在密林之中消失了。”
相比起两人,祁闻宿自然要冷静得多,“看你们的样子,像是对此事究竟是谁在下手有几分猜测?”
郑南槐稳住呼吸,点了点头,“嗯,这件事可能和邬山城有关系。”
闻言,祁闻宿就拧起眉,这已经是她这段时间听到的不知道第几次这三个字了,“又是邬山城?”
“小圆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而且……也算是有一段孽缘,小南,我想他暂时还不会对小圆下手,只是——”
只是旌旸和丁竹芸,就不好说了。
郑南槐也想到这一点,脸色越发难看,“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邬山城那边看看有没有小圆姐她们的下落。”
话音刚落,祁闻宿就摇了摇头:
“你们先行一步,我要去一趟京州。”
早就料到祁闻宿不会与他们同行,郑南槐两人倒没什么反应,朝她点点头,“那我们告辞了。”
……
事出紧急,郑南槐和燕北堂几乎脚不沾地连夜赶路,一路上也没有忘记散出神识查探是否有可疑的痕迹留下。
在靠近平州和邬州交壤的地带时,两人适时放慢了速度,眼下他们不再需要避过州际结界的探查,倒是可以光明正大地沿修界官道穿过边界,此处恰巧毗邻一段不算太险峻的山崖,崖边就立着一座小亭子,亭中正有一个修士盘坐着调息。
平州先前的龙头修门铜山苑因着灵傀一事迅速败落,直到现在平州境内几大修门还未评出个高低,导致各地看守州际结界的人手是由数个宗门轮值,现下看那弟子身上所穿的服饰,像是扶刀门的。
郑南槐下意识看了燕北堂一眼,他对扶刀门了解不深,要打探消息的话,还是燕北堂这个老牌擢衡长老去更如鱼得水些。
接收到他的视线,燕北堂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迎着那此刻才注意到两人的修士的目光走上前去。
“你们要去邬州?”那修士看着还算平和,见两人主动过去,还递了个话茬过来。
看守州际结界是个无聊的差事,多半情况下只要能御剑或是有个随便什么飞行法器,修士们都不爱专程落到地上过这么个章程,而结界又会自行拦下那些早被上了追杀通缉单子的逃犯以及无端出现在人界的妖魔鬼怪,真要有能绕开结界识别的,也轮不着他们这看门的去稳住场面——
轮值时,弟子们就是在各处设立的亭子里枯坐,枯燥得很。
眼下有修士过来搭话,也算是杀杀时间了。
“正是,道友看着像是扶刀门门人啊?”燕北堂接住抛来的话题,顺势打量了此人一眼。
对方扬眉,“看得出来?”她拍了拍自己衣摆,弯唇看了看燕北堂,又瞥了眼不远处的郑南槐,“二位看着修为不低,特地同我搭话,是有什么想问的?”
既然如此,燕北堂也没再继续兜圈子,径直问道:
“这几日,道友可有见到两女一男从平州境内去往邬州,她们还一副行色匆匆急着赶路的样子?”
这人顿了顿,随即略睁大了眼,但很快又眯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燕北堂:“你问这个干什么?”
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想不到竟真有线索,郑南槐忙走了过来解释了一句,“是这样的,那是我们的朋友,我们本来说好了今年要一道去邬州看宗门大比,结果她记错了时间,愣是不说一声就带着师弟师妹跑了……”
燕北堂接了过去,“我朋友她是个半路出家的修士,小师妹又身有残疾,我们怕这三人迷路走错了地方遇上什么危险一路追过来,也不知是没注意到还是怎的,传讯给她们也没人回应,心下着急,所以就想着来同道友你打听打听。”
这话半真半假,两人又都一脸真诚,这弟子思索片刻,大概是觉得两人没必要骗她,故而点了点头:
“好吧,看你们也不像是需要专程来耍我的,就在今天丑时,的确有那么两女一男从此地经过,那领头的看着的确是个傻大妞,要不是我看着,怕是要带着后头两个一头滚下山崖去。”
没想到随口一编,还真误打误撞上了,怪不得这人没有多作犹豫就对他们放下心来,郑南槐心底松了口气,追问道:“还好有道友相助,我那姐姐心急起来是有些糊涂的,那你可知道她们顺着哪条道去邬山城的么?”
修士颇为得意地点头,“当然,那三个人不走御空,从这儿去邬山城最快最稳妥的路子就是顺着那青麓山脉走,我就给她们指的这条路。”
说罢,她还抬手指向山崖下西北方的那条岔路。
那并不是修界众人开出的官道,不过放眼看去,青麓山脉比回清阁的山头还要低矮平缓,虽说山林茂密,但据燕北堂所知,青麓山脉沿山都有傍山而居的村镇城池,要是真迷了路,哪怕是刚刚引气入体的修士也能撞到那些有人居住的地方问个路,确实是条稳妥的路线。
“多谢道友,想来她们还没有走出多远,我们就不多耽搁了,若是有缘,说不定还能在宗门大比上再与道友相见。”
燕北堂拱手道谢,这弟子随手摆了摆,“好了,你们快追过去吧,别又出什么事才好!”
先前祁闻宿说李小圆等人刚出平州地界没多久便落入一个阵法之中,为免重蹈覆辙,步入密林后郑南槐便催动了罪业瞳,两人在密林中赶了一段路,不多时郑南槐便借助罪业瞳见到林间残留的异常灵力痕迹。
“停一停!”他出声叫住燕北堂,“应该就是这里了。”
燕北堂应声落在他身边,也放出神识仔细扫过郑南槐所指的几处位置。
“这里应当是放置过阵旗阵盘残留下来的灵气,”他点了点两人脚下,“没有打斗过的灵气波动……”
郑南槐拧着眉,抬头扫视了一圈,“你看,那里的树枝看起来像是被压断了,地上相对位置的灌木杂草也有被压过的痕迹……”
他脸色忽地铁青,“这看起来,和我之前在我娘记忆中看到的情况很像,就是青瓮山上扰乱她的灵气运转将她拉下来的那个术法,应该是某种特殊的困阵。”
说罢,他又看向其他地方,“但是这里没有拖拽过的痕迹,青瓮山上的困阵修士一旦掉下来就会被一种可以迅速吸取灵气的绳网抓住拖入暗场,李小圆她们更像是一跌下来就被当场控制住了……看起来还用了什么手段让她们失去了意识。”
推测完这一切,郑南槐运转灵气,一下子将罪业瞳和神识的范围都扩了出去:
“目前我没发现有小圆姐她们被就近带走困住的痕迹……”
不过片刻,郑南槐身体深处便涌上一股虚弱之感,他下意识捂了捂眼睛,被迫隐去了罪业瞳,“我记得,门内弟子的命牌是可以为长老所感应的,旌旸她们应该没有被就近关押在某处,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得派人仔细排查一遍。”
好在若真被关在了山下那些村镇里的某一座房屋的话,李小圆三人暂时没什么性命之忧——他没感应到大成修士的气息,也没见到类似的灵力波动,至少可以确定姜殊穹那样的人不在附近。
话音未落,燕北堂已伸手虚虚扶住了他,脸上的神情也是一派严肃,抬手又催动了一张符纸,“我传讯给白献涿,让宗门派人手排查这附近是否有小圆她们的下落……如果不在这附近的话,我们就得加快速度了。”
郑南槐点点头,两人再度沿着这条路朝着邬山城的方向一路紧赶,原本要一两日的路程愣是只走了大半日,两人行至青瓮山时,正是月上中空的时候。
一路过来,每隔一段距离郑南槐便要停下来消耗大量灵气扫视周围,确认李小圆三人未被困在附近,屡屡查无所获下心中越发担忧,加之疯狂调动灵气加快脚程,现下双唇都失了血色,燕北堂默不作声,只是握住他的手,将灵力沿着掌心渡入郑南槐体内。
他的灵气里带着几分鬼仙玄冥的气息,其中又暗藏着似有若无的腾龙印的力量,两相结合下,郑南槐倒也能把他渡来的灵气勉强平缓地同化汇入四肢百骸,多少缓解了体内的亏虚。
青瓮山与青麓山脉相连,两人望着下方被一圈青山围起来的邬山城,心绪百转,皆是不由自主地将视线落在城池中央那片锦绣楼阁,那地方正是依山而建的修门魁首、赫赫大宗——邬山城。
原先郑南槐就已在打算抢在宗门大比之前先潜入邬山城中打探线索,想不到眼下竟是真的在毫无计划的情况下赶了过来。